第一百零六章
  今天時間太晚， 江九陽想走老張的老路、用遊戲拉進關系也得等明天（他不需要休息余晟景也需要），而余晟景也需要時間緩解一下LIM隊長帶給他的衝擊。

  趙經理體貼地提出具體合作等睡醒了再談，未來讚助商同意了。

  老張原來的房間還空著， 一直有阿姨打掃。趙南本想安排余晟景過去住， 余晟景卻冷冷地盯了江九陽一眼：“我和我弟住一間。”

  他弟第一個抗議：“我不和你住！”

  余晟景一把捂住余晞景的嘴， 目光仍舊放在江九陽身上，冷颼颼的眼刀和余晞景如出一轍：“江隊長有意見嗎？”

  “……沒意見。”江九陽被他看得心虛，心說幸好昨天胡鬧是在他的房間。

  要是在余晞景屋裡， 估計大舅哥這會已經擼起袖子、準備提刀砍人了。

  從物質角度出發，江隊長是個很好的對象人選，有車有房、身高腿長、父母雙亡、行業頂尖、年薪數百萬、市中心戶口， 一套組合拳下來，放進相親市場那得是被搶破頭的優質資源；如果從物質升華到精神層面，他的長相加上名氣，也足以彌補高中退學的短板。

  但再怎麽優秀，也不妨礙余晟景看他不順眼。

  面對隊友的嘲笑，江九陽自我安慰：“老丈人和大舅哥看妹夫弟夫不順眼，這不是正常的嗎？”

  可他明明記得，之前在客廳看到的時候，余晞景脖子上還是一片白。

  江九陽落寞地回了自己房間，即將度過第一個沒有人形抱枕的夜晚。

  “你現在覺得電競怎麽樣？”余晞景問他，“當時離家出走是你幫我的，但你好像也不太看好我打職業。”

  “現在走得通了。”余晞景試探著提起江九陽，“LIM挺好，隊友也不錯。”

  畢竟余晟景自己的號段位太低， 江九陽不能和他一起雙排，只能打匹配，匹配嘛……對於職業選手而言，基本就是去炸魚的。

  媽的， 輸了。

  那會余晞景距離成年還有幾個月，如果沒有成年監護人點頭，WGO的青訓營是不敢收人的。

  江隊長捂著心臟，發現上帝給他關上了余晞景的門， 但也為他打開了新思路的窗——男人之間， 一起打遊戲是個很好的拉進距離的手段，尤其是余晞景他哥這樣又菜又愛玩的。

  “確實，很該。”余晟景雙手雙腳讚同，“死要面子活受罪。”

  余晟景眯起眼睛，正想追問，卻被上樓敲門送新的枕頭被子的阿姨打斷，鋪好床後就忘了這碼事。

  余晟景冷笑：“神經病那種不錯？”

  兄弟二人很多年沒住過一個房間了，余晟景高中還會因為睡前看恐怖小說嚇得不敢自己睡，不能鑽父母被窩，便跑去打擾弟弟，直到上大學住校後有了能禍害的室友，余晞景才得以享受獨佔一張床的待遇。

  “因為電競選手出道率太低，這兩年商業化嚴重，魚龍混雜的，怕你吃虧……你這不就差點讓WGO坑了一把？”余晟景放下手機，在他旁邊躺了下來，話鋒一轉，“但當時我想，你還年輕，就算電競這條路走不通，也可以回去參加高考，老老實實上大學。要是不想上學，就來幫我一起創業。”

  “兩位教授怎麽樣了？”余晞景瞄了他哥一眼，“過年的時候我打電話，他們沒接。”

  “不是哦。”老張微笑補刀， “我老婆娘家人都可喜歡我了，休息日她哥經常拉我一起雙排。”

  “該。”余晞景簡短地評價。

  余晞景識趣閉嘴。

  能用軟輔璐璐當AD帶飛全隊， 江九陽不怕自己帶不起來余晟景。哪怕余晟景狂送十分鍾人頭，江九陽也有信心打得對面二十投。

  江九陽：“……”

  余晞景從浴室出來時，余晟景剛掛了下屬的匯報電話，他一眼掃過去，發現弟弟白皙的脖頸上有幾個淡紅色的斑點。

  “還能怎麽樣，後悔了也要撐面子唄。”余晟景嘲笑，“咱媽本來想接，爸偏不讓，準備等你打第三個電話再接。結果你沒再來信，微信都沒發一個，氣得他飯也沒吃，跑知網去搜研究青少年心理和電競的論文了。”

  一年沒見面的弟弟，好容易再見一次，居然學會幫野男人說話了。

  余晟景恨恨磨牙，克制住起床去把隔壁神經病拖起來揍一頓的衝動，再三提醒自己：弟弟喜歡，不能打死。弟弟喜歡，不能打死。弟弟喜歡，不能打死。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只要你是真心喜歡這行，不是因為喜歡某個人才喜歡，那就放手打去吧。”余晟景打了個哈欠，“哦，對了，喜歡男的也別是因為遲來的叛逆期，將來後悔了沒有後悔藥。”

  余晞景：“……我沒這麽幼稚。”

  “想清楚就行，你都成年了，你哥能做的也就是萬一姓江的欺負你，能保證拳頭在一個小時之內落在他臉上。”余晟景合上眼睛，聲音逐漸降低，“放心，爸媽暫時還沒不知道，等你出國了我回家給你探探口風，你配合一點，別跟江九陽搞出個接吻照什麽的、傳的全網都是就行。”

  他昨天一宿沒睡，坐個飛機還能撞到他弟和野男人的CP粉。兩個妹子在後頭的座位嘻嘻哈哈嗑了一路，余晟景聽得一肚子火又不能罵人，想睡都睡不著，這會是真困了。

  余晞景心說你這個要求，我也許似乎好像可能大概滿足不了。

  沒聽到余晞景的回答，余晟景瞬間警覺：“怎麽？”

  “沒什麽。”余晞景很講究說話的技巧，“我不會到處傳。”

  至於江九陽會不會搞事或者搞事翻車，那他就管不到了。

  困意上頭的余晟景總覺得有什麽不對，但一時想不到是哪裡，胡亂點了點頭，眼睛一閉，就要睡過去。

  馬上要睡著的時候，余晟景忽然福至心靈，刷地睜開眼睛，目光炯炯地盯著余晞景：“你脖子上是什麽東西？”

  余晞景：“……”

  不小心忘了，化妝師辛勤勞動半個小時的成果被他洗沒了。

  他媽的，就不該洗這個澡。

  危！江九陽，危！
  翌日清晨，江九陽七點準時爬起來，準備給大舅哥留一個早睡早起的好印象，彌補一下昨晚的社死場面。

  沒想到的是，余晟景起得不比他晚，兩人幾乎是同時推門出來。

  余晟景關好門，捏了捏拳頭。

  “來吧，打一架。”

  等余晞景起來的時候，他哥和江九陽已經結束了第一階段戰鬥。兩人默契地沒把淤青留在臉上，在餐桌上勉強維持了和諧友好的表面關系。

  “需要打120嗎？”余晞景體貼地問。
    看戲看了一早上的百百裝模作樣地抹眼淚：“他真的，我哭死！怎麽會有Zero這麽溫柔的人！”

  余晟景正和江九陽搶著給余晞景夾菜，抽空讚許地看了百百一眼，對趙南說：“你們Hundred還挺慧眼識珠。”

  趙南一時間分不清余晟景是在嘲諷、還是真的眼瞎。

  飯後，余晟景的助理趕到基地，接過不負責任的老板丟來的工作，目送余晟景揚起下巴要求和江九陽單挑的勇敢背影。

  就他們老板這沒人帶只能萬年青銅的水平，哪裡來的勇氣挑戰LPL冠軍？

  梁靜茹給的嗎？

  “……行吧，老板有號嗎？”江九陽為難不是因為對手強大，而是因為對手太菜的同時、怎麽能讓菜雞獲得一定程度的遊戲體驗。

  “廢話。”余晟景扭頭，期待地看向余晞景，“弟啊……”

  別人家都是小學生弟弟拿親哥的王者號出去裝逼，他們家是高中生哥哥全靠小學生弟弟給他打的王者出去打腫臉充胖子，回家再捧著零花錢跪求弟弟把掉到鑽石的號打回去。

  而現在，當年他幫弟弟注冊的號已經成了LPL冠軍，余晟景有些手癢，很想摸一摸。

  他一開口，余晞景就預判到他要放什麽屁，冷酷無情地打斷：“別拿我號。”

  總有粉絲沒事閑的查選手戰績，想一想自己的戰績裡會摻雜一片紅，余晞景就覺得丟不起那人。

  小學三年級時，余晞景圍觀他初三的哥哥趁暑假偷用家裡電腦打遊戲，在第三次犀利點評過余晟景瓜皮操作後，余晟景被對手送回泉水，狠狠摔了鍵盤怒吼“你行你上”。

  就此，一代陰間大師開啟了他征服峽谷的旅途。

  第一次上手的小學生先用五分鍾熟悉了遊戲，再用五分鍾追平了經濟差，最後用五分鍾殺得對面下路嗷嗷叫。

  起初余晟景抱著胳膊站在弟弟身後看好戲，隨時準備嘲笑，等到屏幕上彈出“勝利”二字，他的姿勢已經成了跪著看弟弟淡定點開下一局，並以完全無視隊友的犀利操作，在隊友的辱罵聲中晉升白銀。

  別說什麽青銅局人均菜鳥，隻說區區青銅上白銀的晉級賽，余晟景玩了一個月愣是沒能打上去，被遊齡不到一小時的小學生完美KO。

  余晞景得意地回過頭，努力維持淡定的表情，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流卻露出淡淡的驕傲。

  他朝他哥揚起下巴，還沒來得及進一步嘲諷，余晟景就很上道地表示：“對不起，我錯了，我才是弟弟。”

  家庭弟位由實力決定。

  當晚，余晟景主動幫余晞景注冊了一個號，不是信心滿滿地帶弟弟上分，而是信心滿滿地抱弟弟大腿。

  去國外參加座談會、一個月沒見到兒子們的父母看到突然融洽起來的兄弟關系一頭霧水。

  余晞景（看在零花錢的份上）決定成為輔助拯救他哥，作為代價，余晟景經常被小學生弟弟從頭嘲諷到腳，連一根頭髮絲都不會被放過。

  俗話說得好，你永遠不知道電腦對面的是人是狗，是高中生還是小學雞。該小學雞的經濟來源包括並不限於他哥和隊友們的兵線、野怪、以及打不過的對手人頭，被人噴了還能有理有據地嘲諷回去。長此以往，余晟景是得到了拯救，他匹配到的隊友可遭殃了。

  如果沒有必須瞞著父母打遊戲這點共識，余晞景覺得，他和他哥的兄弟情估計會比塑料還塑料。

  慘遭親弟質疑實力的余晟景十分委屈：“我自己的號掉了不少分，最近沒時間打。”

  余晞景刨根問底：“最近是指多久？”

  余晟景：“也就……半個月？”

  “以你的水平，半個月沒練手感。”余晞景呵呵一笑，拍了拍他哥的手，“剁下來，埋了吧。”

  余晟景：“……”

  弟弟什麽都好，就是嘴巴太毒。

  “沒事，老板……叫老板太生分，我叫你哥了啊。”江九陽面對大舅哥，心裡緊張得一批，表面仍舊穩如老狗，自來熟得活像個社交恐怖分子，“大哥不介意的話，咱們也別Solo了，沒意思，我帶你上分怎麽樣？不收錢，免費陪玩。”

  余晟景的眼神瞬間犀利起來。

  就算他弟弟嘴毒心臟，那也是全世界最可愛的弟弟，不是什麽狗東西都能覬覦的！
  大舅哥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帶自己上分比和自己Solo更難，斜眼打量江九陽：“我只打AD。”

  江九陽能屈能伸：“行唄，我輔助，相信大哥能帶我躺贏。”

  “我不打匹配。”

  “成，大哥多少分？我借個一樣分段的號。”

  余晟景敏[gǎn]地抓（瘋）住（狂）重（挑）點（刺）：“你在嘲諷我分低是吧？”

  “怎麽可能？”江九陽一本正經地說（瞎話），“我只是為了適應老板而已，哥您看哪有讓老板遷就下屬的？不都得是下屬主動適應老板的習慣嗎？”

  余晟景在余晞景那裡受到的打擊被語言的藝術撫平了些，信心滿滿地上號，決定親自看看姓江的到底有什麽過人之處。

  低分段找隊伍很快，不到十秒就進了遊戲。

  五分鍾後，江九陽懷疑自己這輩子不會遇到第二個這麽菜的AD——連當年打網吧賽的對手都比余晟景強。

  他用盡自己全部耐心，實在忍不了就在心裡打草稿，為即將出版的《如何與老婆娘家人相處》一書做準備。

  偏偏余晟景一遇到江九陽就化身找事精，邊打邊挑毛病：“你這輔助打得比我弟差遠了，走位也不行，怎麽盾都不給我套一個……哎，你搶我炮車幹嘛？”

  江九陽滿心嘲諷地想：你弟沒搶過你的？我不信。

  余晞景則疑惑地回憶：你跟我雙排有吃到過炮車？
  “因為我不打，你也來不及吃。”江九陽本質是個誠實的人，實在憋不住了，“大哥，說句公道話，你弟沒少搶我的。”

  “他要就給他啊！”余晟景很習慣靠弟弟帶飛，自己躺贏，也習慣把經濟都讓給輔助。

  江九陽大徹大悟。

  沒和余晟景打之前，他很疑惑為什麽有除他以外的人受得了余晞景打輔助，打上之後他又疑惑，余晞景怎麽忍得了這麽菜的AD，現在他懂了——

  這對兄弟是純純的互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