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季聲凝的采訪直接定在了傳釉，背靠著那莫迪裡阿尼的那幅畫。

  Macey挪走了旁邊的展品，巨大的留白下，背後是珍妮·赫布特尼，隻單單放了一把Fiam Italia的透明玻璃椅，透著淡藍色的光。

  季聲凝一身celine的秋季新款分體褲裝，上身暖白色的高領無袖針織上衣，裸露出腰際白皙凝脂的皮膚，常年運動讓她腰間沒有一絲贅肉，挺身直坐，把屬於名門大小姐的儀態凸顯的淋漓盡致。

  好在昨晚的辣椒沒有影響皮膚。

  妝容是自己早上簡單畫的，以素淨底妝為主，單色眼影，隻疊加了薄薄一層亮粉，想要去呼應作為藝術館主理人的氣質感。

  但她那時候也最是天真善良。

  季聲凝翻看著形色各異的評論，突然發現，自己所謂的備受追捧，只是因為她的這張臉和季家附加給她的，季家大小姐的光環。

  倫敦公寓樓的小陽台，兩個人坐在鐵藝椅子上，喝著大罐的啤酒，配著甜到膩人的芝士蛋糕，吹著夜晚潮濕燥熱的風。

  季聲凝不介意，“哪天說不定就想起來了。”

  光影變換下的背影和側顏，但通過場地和身形，可以一眼認出是季聲凝。

  雖然“吟啞”小有名氣，但畢竟是筆譯，大家提起一本書的時候，也只會說原作者的名字，而忽略譯者。

  “然後什麽？Seth你有點八卦了。”

  特別是季聲凝這次半素顏的白開水妝，幾乎一水的好評，甚至很快就出現了美妝博主扒妝的情況。

  “然後那然後那？”

  季聲凝點了點頭，“無所謂，就是覺得那個聲音有點熟悉，想不起來是誰在哼歌有點難受。”

  時尚博主也已經扒出季聲凝這次穿的是CELINE的超季秀款，大小姐的名號實錘。

  “那你為什麽不聯系我？！”

  刺耳的聲音穿過手機在整個房間內響起，讓季聲凝把它拿的遠了些。

  說他家裡給他準備了未婚妻，說他哪怕對自己有曖昧，也不敢挑明關系，說他放不下家裡給的優渥生活，說他虛偽假善，最是齷齪。

  《藝酣》創刊於三年前，憑借著專業的內容和前衛的思潮在圈內一炮而紅，主編祟靳羨據說是個藝術瘋子，天才般的人物。

  竟沒想到《藝酣》的主編會是他。

  季聲凝有些低沉的靠在玻璃窗上，冷不丁的電話響起，還把她嚇了一跳。

  偏巧季聲凝最喜歡逗他，故意用著北青話跟他說話，看著他氣得揮手，笑的洋洋得意。

  再後來他竟然回了國，季聲凝跟他的聯系也就斷了下來。

  Seth用他夾生的中英文跟季聲凝說著他喜歡的那個中國男孩。

  ——這是打算進駐娛樂圈？果然出道是每一個豪門大小姐的最愛，怎麽，光有錢不夠，還想日入208？

  團隊已經開始布場調光，乾淨利落又效率頗高。

  季聲凝笑的燦爛，“我說為什麽你們這麽特立獨行的雜志會找我做采訪，Seth怎麽，想讓我爆料一下主編的私事嘛。”

  “對。”

  更何況她實在懈怠，一年兩本書的配額都需要陳煜時拎著鞭子催著趕著才能翻完，在同行圈子裡，依然屬於玩票般的存在。

  季聲凝留學時候的朋友多，幾乎所有的周末和節假日都用來旅行衝浪和滑雪，野的一塌糊塗。

  “Seth。”

  “聲聲！！你什麽回國的，我之前問沈安知，他還說你在英國啊。”

  陌生的北青市號碼，她思索了兩秒，接了起來。

  半個小時後，Seth的微信進來，問她要了大門口的一次性隨機密碼，在確定進了大門口，突然發了一條語音。

  只不過最初的朋友大都是沈安知的，Seth就是其中之一。

  說著說著就開始哭，像個不知疲倦的小哭包，總可以哭上一整個晚上。

  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打著赤腳走到陽台上，看到旁邊果然一片黑，這才安心。

  “啊，他啊，”季聲凝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張臉，“那個愛哭的小混血？”

  季聲凝開了公放，剛要把酒杯拿出，就聽到他興奮的聲音。

  第二天頂著一雙紅腫的眼睛跟他們出來玩，還要被揶揄又被季聲凝欺負。

  季聲凝沉了半響，手指敲擊著椅子的玻璃座面，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在空蕩的房間裡回響。

  “男聲？”

  “我現在叫祟靳羨！哎呀，我不跟你打電話了，我要去找你。”

  一三.一一四.一四一.一二二

  “祟主編？”

  尚珊過來跟她溝通最後的采訪內容，隨口提了一句，“你說的那個視頻，多少年的事情了，完全不記得了，可能是我不小心粘錯了粘到你的文檔裡了吧。”

  雖說兩人沒什麽關系，但一次兩次讓他碰到有異性晚上來家，還是有種莫名的心虛。

  只不過季家大小姐因為開幕式的短暫驚豔而上專業藝術刊這種事情，讓許多自詡搞藝術的“清高”人士頗為不滿。

  季聲凝被他這一驚一乍的聲音逗笑，“你是覺得我還能去找沈安知問問你回國之後住哪裡嗎？”

  見到季聲凝的，客套的握了握手，“季小姐，你可以叫我Jo，之前聯系了Macey，采訪大綱應該已經提前給您看過了，如果沒什麽問題，準備一下我們五分鍾後開始。”

  他也不辯解，兩個人相視一笑，是彼此心底的小秘密。

  ——藝酣這也太敗好感了吧，作為業內第一的平台，竟然宣傳這種花瓶大小姐，看來季家給了很多錢啊
  ——可是傳釉這次的展真的很不錯，策展做的非常好，國內數一數二了——策展人是Macey尚珊吧，季聲凝算什麽

  季聲凝一邊通過他的好友添加，一邊應了句，“見了。”

  說著，就掛了電話。

  怪不得他覺得自己有趣，季聲凝那點子少有的大小姐脾氣，可全是在他身上揮發了。

  那時候季聲凝剛剛成年，最是驕縱，仗著自己漂亮，說一不二的，沈安知縱著她，恨不能把她縱的無法無天，她也就越發的跋扈了些。

  Seth被憋得哼唧了半天沒有說話，最後來了句，“你住哪，把地址甩過來，我去找你喝酒。”

  季聲凝單腿交疊，坐在椅子上熟悉著采訪提綱。

  ——這年頭，有錢真的可以為非作歹，隨便跑出來髒人眼球，太惡心了
  ——小心發評論，一會兒大小姐惱羞成怒，給你封號
  ——……

  而後笑著搖了搖頭，“我哪有什麽見解，不過是那時候年輕，口無遮攔罷了，問題內容我就不改了，不過可以跟你們主編說，得了空一起喝一杯。”
    Jo的團隊行動麻利，開始的快，結束的也快，不出二十分鍾，傳釉就恢復了最初的樣子。

  Jo的表情瞬間變得有趣，憋著笑的樣子讓他整個人都生動了一些，“我們主編確實是混血。”

  沈安知高了季聲凝三級，朋友自然年紀大些，但Seth年輕，跟季聲凝一樣，十七八歲，從小生活在英國的中歐混血，中文說的差的很，經常大家聊的語速快些，他就聽不太懂。跳著腳的著急。

  季聲凝人走到大門口去送他，言行舉止妥帖大方，若是Seth看到，怕是會大驚小怪的喊著，“天啊，這是你嗎聲聲。”

  季聲凝隨即把地址發了過去。

  反倒是傳釉的官博以及尚珊投放的幾個大V類官方號，評論裡都是瘋狂追捧的狀態，嗷嗷的喊著姐姐好美。

  這次的采訪團隊是他們人物系列的金牌團隊，采訪者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生，單眼皮寸頭，笑起來有一種淡淡的疏離感。

  她好像真的沒有憑借自己做出些什麽讓人稱道的事業。

  “我都回國三年了。”

  “不對，我先加上你的微信，你個沒良心的季聲聲，對了，沈安知回國了，你們倆見到了嗎？”

  《藝酣》之前也算是采訪過不少跨界主理人，包括藝人做個展、書畫家搞文創一類的，甚至還有過幾期虛擬藝術設計的專刊，請季聲凝倒也不算出格。

  《藝酣》在當晚放出了第一稿十五秒的宣傳剪輯。

  “Seth？”

  果然，哪怕過了這麽多年，Seth也還是那個Seth。

  可或許，Seth也不再是當年那個一驚一乍的愛哭鬼了。

  “對，主編說曾經跟您是朋友。”

  是以Seth的秘密，也隻跟她說過。

  ——這是她自己買的吧，一看就腦子空空什麽都沒有，還想吹噓藝術家人設嘛

  “祟主編看到傳釉開幕式的視頻，第一時間就讓我聯系了Macey，本來今天他要自己來的，但是因為忙，暫時派我過來。”

  采訪進行的快，問題本就不多，季聲凝答得也官方，延伸不出太多可以拓展的內容，以至於最後一個題答完，主持人突然看著季聲凝笑著說了句，“季小姐，《藝酣》是個小眾圈子的雜志，其實您可以答一些真實想法的，不會太出圈，祟主編說您真實性格很有趣。”

  哪怕後來她跟沈安知走的遠了，也還是跟Seth保持著聯系，只不過沒了那條線，到底也不再如以前一般親密。

  “不應該啊，”尚珊偏頭想了下，“我那時候沒有男朋友，怎麽會有男生哼歌的音頻。”

  評論裡烏煙瘴氣的。

  “聲聲，我帶了沈安知啊。”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