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季聲凝想，自己這輩子最沒面子的時刻就是現在。

  出門撞見了呈言不說，還被被他摁著頭頂的推回了家，然後直接扔進臥室，關門，隔著門口跟她說，“把睡衣換回來。”

  季聲凝看著那一雙一晃一晃的兔耳朵，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

  原來他喜歡這一卦的嗎？
  那跟她的真是風格相差甚遠啊。

  可等她換好睡衣坐回到沙發上，跟了呈言面對面的時候，對方一雙眼睛清冷透明的很，絲毫沒有任何其他的企圖。

  絲毫不容置喙的強勢。

  話是這麽說的，但陳煜時此前的工作到位，相關的需要更改和研討的地方已經全部做了非常詳細的標注。

  是真的困了，一雙眼睛裡是打了哈切後的水汽和紅腫，眼眸裡帶著迷茫，給人一種濃烈的憐惜感，像一隻落水的小狗。

  仿佛烏托邦從此消失，她要回到成人的世界裡。

  所以季聲凝的“分手”還不到一天，當晚就迎接了陳煜時和他抱來的裝了滿滿一包的打印稿。

  說好的，非常單純的“床上友誼”那！

  “說每天都來，不過這家主人應該最近都不會來了，所以打掃時間隨我們自己安排。”

  “我看完了，今晚我去你家，跟你一起核稿。”

  季聲凝更蒙了，“嗯……那個……”

  汗水順著臉頰滑落，她突然清醒了幾分。

  沒有時間的概念也沒有人的概念，跟她有聯系的只有一個個英文和漢字。

  以至於最後把成稿給陳煜時發過去時，她竟然有一種分手似的空虛。

  “所以沒有辦法了嘛？”

  穿了件最簡單的白色T恤和黑色短褲，一雙眼睛裡點綴了幾根若有似無得血絲，皮膚白的很，是常年久居室內的那種白皙。

  陳煜時來過幾次方園的這套房子，輕車熟路的從櫃子裡拿出醒酒器，開酒醒酒，然後把文稿摞在了她偌大的書桌上。

  就像她因為一個吻突然沉迷於了呈言，突然對他產生期待，最是負累。

  了呈言看著覺得好笑。

  “為什麽？”

  “朝季的盤子太大，就算季巍瀾這幾年一直在拋售，問題也非常多。”

  季聲凝雖是所謂酒店管理的科班生，但真正的從業經驗為0，了呈言替她分析複盤的內容她可以聽得懂，但卻很難消化。

  季聲凝靠在門框處看著他忙碌，揶揄道：“陳大主編，你們出版社救過你的命嗎？你這麽努力，還是主編的收入太可觀，遠超過我的想象。”

  “我看到第三頁就有錯別字，季聲凝你打算逼死我嘛。”

  “好像一大早就走了，有人聯系的我們過來做打掃。”

  這種感覺，頗像大學的時候熬了通宵的玩，第二天一早聽課，越聽越困的狀態。

  季聲凝說這話時，一雙眼睛望著了呈言。

  了呈言的頭還在微微作痛，可這一刻，他還是俯身上前，唇瓣落在她的唇上。

  “哦，”季聲凝頗為失落的應了聲。

  季聲凝這一覺睡得混沌，說不清是沉還是淺，只不過入睡時間晚，起得自然也晚一些。

  “季聲凝，真正的愛是包容是成長是一起變好，絕對不是像沈安知這樣，無條件的縱容。”

  於是兩個人乾脆端了酒，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他突然發現，她在他面前展現的樣子好像越來越多了，那個平素裡端著的，高冷的姑娘，像是個外殼，在一點點融化。

  北青的夜晚燈火通明，像是一座燃不盡的火山，把無數年輕人的身體和夢想做燃料，來構築這座城市的虛無與奢華。

  她決定把這一切歸結於是了呈言喝多了。

  “我快看完了，有進步，但是你這一口氣讀不完的長句能不能斷一下。”

  在季聲凝尚未緩神的片刻起身，摸了摸季聲凝的頭髮，柔聲說道：“晚安，我來想辦法。”

  還好她臨來前卸了妝。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些沒有實際意義的話語。

  季聲凝把自己窩在家裡，改了一個星期的稿子。

  他的酒品，不太好！

  “有說什麽時候打掃完嗎？”

  “你如果今晚還想睡覺，就老老實實過來，拿筆。”

  是個沒有備注的號碼。

  “更何況你能做什麽？扭虧為盈還是所謂的聯姻？了呈言？”

  拉開窗簾時，已經陽光耀眼，驕陽似火了。

  帶妝跑步最是負累，於皮膚於汗水於毛巾都無一絲好處。

  一三.一一四.一四一.一二二

  “這本譯完我可能要休息很久一段時間了。”

  而且帶著困頓的腦子，凌晨兩點孤男寡女坐在沙發上聊酒店運營，真是個奇妙的經歷。

  “要等。想要盤活是不可能用蠻力去推動的，總要等待機會。”

  季聲凝沒有再多說什麽，掛掉了電話，只是在跑步機上又跑了五公裡。

  季聲凝對稿子磨得熟悉，兩個人又慣來默契，以至於竟然當真在午夜之前完成了第一次核稿。

  “朝季問題很大，總要幫點什麽忙的。”季聲凝一口酒下去，有點辣的呼了口氣。

  老老實實的回家卸妝，然後換了身寬松休閑的運動套裝，下樓運動。

  “而且傳釉的藝術價值對於朝季想要轉型的藝術酒店，有很大的正向引導作用，我希望你可以考慮一下。”

  “等等，等等，”季聲凝使勁晃了晃頭，醒了醒腦子，這一晚上聽下來，隻覺得朝季簡直千瘡百孔，無藥可救了，她連忙問了句最關鍵的，“那了爺，朝季還有救嗎？”

  陳煜時幾句話把季聲凝說的啞口無言，還未等她反駁些什麽，手機突然響起鈴聲。

  有了第一次采訪就會有第二次，以後或許還會有其他的事情，她原本就不是喜歡與人交際過密的性格。

  她甚至刻意畫了個薄薄的素顏妝，換了條水藍色的瑜伽長褲，搭了件黑色運動內衣，腰肢纖細，不盈一握，沒有絲毫的贅肉。

  “這種采訪會提前發采訪大綱的，我們一起磨一下回答內容就好了，並不會太專業的。”

  “好了，你先休息，我回去。”

  畢竟上一次就是因為他喝多了，才由著她上下其手，把人睡了。

  毛巾圍在脖子上，拎了個1.5L的偌大水壺，故作要去樓下健身房運動的樣子。

  季聲凝長呼了一口氣，看著早已經關死的房門，本就混沌的大腦越發無法認真思考。

  就像以前留學時，季聲凝還在為沈安知想著辯解理由的時候，尚珊已經冷笑著說道：“他圖的不過是你季家大小姐的頭銜，他被沈家流放出國，不許過問家族事業，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你不會以為他縱著你的大小姐脾氣，是愛到吧。”

  “我剛剛看了一下朝季酒店這幾年的財務報表和運營情況，很複雜也很糟糕。”了呈言輕揉著額頭，跟她簡單分析了一下朝季酒店目前的現狀。

  “我又不懂藝術，去了聊什麽，不去。”

  大腦已經清醒，因為文字工作熬到後半夜的人，都要伴著日出睡覺了。

  陷入在最單純的文稿裡，對於季聲凝來說是最舒服的狀態。

  想來也是看了整整一天的稿子，難得陳煜時風騷中還帶著幾分憔悴的模樣。

  昨天的開幕式太過出圈，任誰都想來分一杯流量的羹。

  “而且你出圈的點更多的是落腳在優質女性身上，不必非往藝術上去靠。”
    “那就沒有意義了，藝術類的雜志去做女性觀點的輸出，若被那些自以為高貴的男藝術家們看到，又會抨擊說女性沒有真材實料，全都是花瓶敗絮。”

  這個吻算什麽？
  這麽溫柔的吻算什麽？？？！！
  自己心臟撲通撲通不受控制的跳動又是什麽，難不成熬夜多了，心率不齊嗎？！

  北青市的七月，白日裡最是讓人燥熱難耐，方園的綠化到位，從22層望下去，倒是綠油油的清爽。

  她走了過去，看了眼房間內，靠在門口隨意的問道：“阿姨，這家主人那？”

  尚珊最是知道如何一語點破問題的關鍵。

  順帶著還有兩瓶酒。

  凌晨兩點的電話，季聲凝皺著眉的接了起來。

  “就算是你也不可以嗎？”

  尚珊一頓，突然語氣嚴肅了幾分，“聲聲，我聽說朝季出了很大的問題，現在這個時代，流量為王，你如果紅了，對朝季對傳釉，都有很大的好處。”

  若是平時，她肯定一杯冰水下去，準備運動和早午餐，可今天莫名的，她在門口徘徊了幾遍，開始好奇了呈言在幹什麽。

  所幸陳大主編內卷嚴重，永遠可以用三句話澆滅季聲凝所有阜盛的情緒。

  季聲凝扁了扁嘴，老老實實的坐回到了書桌前。

  更多的，是季聲凝並不太想火起來。

  跑步的時候尚珊打來了電話，說是目前國內最大的藝術類雜志想要對她進行一個專訪。

  已經盡量采用了直白通俗的話語，但是免不了還是有些專業詞匯。

  亦或者說，她想不出應對方法。

  以至於聊到最後，季聲凝已經開始晃悠悠的坐不穩，差點睡過去。

  “然後那？朝季就算轉危為安，它跟你有關系嗎？是給你股份分紅還是讓你入主董事會，成為一名管理者？”陳煜時冷笑著，話語冷漠，“既然什麽都不是你的，你在操心什麽。”

  穿著兔耳朵睡衣的小姑娘，眼睛努力睜的大大的，但架不住困急了眼，不停地眨巴著，手指頭纏繞著衣服，可以看出是很努力的在克制睡意。

  一直到了呈言整個人關門離開，季聲凝都還是恍惚的狀態。

  熟悉的聲音響起，“開門。”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