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薑佑很遠就看到有一個很眼熟的男人站在顧祈昭旁邊， 正跟她說著什麼。

  還用那種春心蕩漾的眼神盯著她看。

  這種眼神他真是太懂了。

  薑佑的臉色不由得沉了下來。

  他還記得這個人，前不久他來接顧祈昭時也碰見了這傢夥非要送顧祈昭回家，心思簡直明顯得不能再明顯了。

  他從小就排斥顧祈昭身邊出現的任何一個試圖靠近她的人， 生怕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脅，這也是初中那會兒他成天瞪蘇甘寧的原因。

  像是狗圈地盤似的，誰靠近了都要吠兩聲。

  就算賀總裁多年前就看出了他對顧祈昭抱有過強的佔有慾，叫他不要影響顧祈昭正常交友也沒有任何用處。

  長大些後他不會表現得像幼時那麼明顯，但如果是碰上顧祈昭的追求者，他必定會火速把人解決掉，不給那些人絲毫靠近顧祈昭的機會。

  不過每一次他都不會刻意遮掩自己的行為， 甚至會有意識地透露給顧祈昭，然後懷揣著某些複雜到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期待著對方的反應。

  *
  在看到薑佑打開車門的那一瞬間顧祈昭就渾身僵硬了，並在心中暗暗祈禱了一下薑佑剛才在車裡沒聽到她剛才說的那些話。

  一瞬間，一種極其甜蜜的幸福感席捲了他的身心，將他先前的不虞徹底衝散。

  然而薑佑的下一句話就打破了她的幻想。

  就比如現在。

  他冷著臉， 語氣冷硬地回了一句：「過去，停到他們面前去。」

  緊接著，薑佑便聽見顧祈昭用那種……他在夢裡時常聽見的語氣稱他為「丈夫」。

  而顧祈昭並沒有什麼反應。

  但工作之後他們的相處模式就無法一直像學生時代那樣了，沒法成天膩在一起， 所以很多時候薑佑總是只能壓抑著內心的不安。

  但這也就意味著——她默許了。

  他甚至還用那種溫柔到叫人渾身發軟的語氣無比甜蜜地喊她「老婆」。

  於是， 當司機試探著問薑佑「要不要把車開過去」的時候，薑佑手上早就已經拿好傘了。

  神使鬼差地， 薑佑沒有立刻下車，而是在朦朧雨霧的遮掩下將窗戶稍微打開了一條縫， 想聽清他們在講什麼。

  有雨滴從車窗打開的縫隙處爭先恐後地躍入車內，有幾滴落在薑佑的身上，有幾滴打濕了他烏黑的髮梢，帶來一絲絲涼意，可此刻的薑佑卻已經完全感覺不到了，他隻覺得耳根發燙，心臟也彷彿正被熊熊火焰灼燒。

  轎車在顧祈昭面前停下，薑佑透過被雨打濕變得模糊的玻璃窗， 敏銳地捕捉到了顧祈昭臉上的為難之意，心情這才稍微放鬆了一點。

  他要去彰顯自己的存在感了。

  他正準備下車，卻見顧祈昭的目光往這邊看過來， 然後突然伸出手指了一下他所在的這個方向。

  Bking人設大崩特崩，顧祈昭覺得網上嗑他們倆CP的那些網友們看到了現在這個場景一定會瘋魔。

  司機忙應：「好的，好的。」

  於是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下車，開始配合顧祈昭的演出。

  她永遠對他無比縱容。

  他不禁睜大了雙眼。

  反正她現在已經快瘋了。

  但薑佑並沒有感受到她內心的崩潰，反倒像是演上癮了一般又道：「沒被雨淋到吧老婆？」

  極度貼心，極度親暱。

  顧祈昭感覺自己呼吸時的溫度都在升高，回話時還忍不住磕巴了一下：「沒、沒有。」

  薑佑好像完全沒覺察到她的僵硬，特別自然地伸出手，觸碰到顧祈昭的肩膀，將人一把摟進懷中。

  由於傘面並不是很大，為了顧祈昭不被雨淋到，他摟得特別緊。

  這個時候的小陳已經因為備受打擊完全呆住了。

  他花了好大功夫才找回神志，艱難地問顧祈昭：「昭昭姐你，你已經結婚了？」

  明明正站在大雨淋不到的屋簷下，小陳此刻的神情卻像極了被雨淋濕的小狗，可憐極了。

  薑佑見此更覺得不順眼，於是內心不爽的他笑容變得更加張揚了。

  他無比高調地向眼前的男人宣佈：「對，我們剛結婚沒幾天，想著低調一點就沒說。」說著，他又偏頭看向顧祈昭，柔聲問，「不給我介紹一下嗎？老婆。」

  「老婆」乘三了。

  他是不是每句話後面都非得跟一個「老婆」才行啊。

  叫上癮了啊這是。

  可即便他叫得如此頻繁，顧祈昭依然沒能習慣，耳朵的溫度直線飆升，都快燒起來了。

  她強裝鎮定地給薑佑介紹道：「這是我們公司新來的實習生小陳，能力很強，就快轉正了。」

  薑佑微笑，笑容矜貴且優雅。

  介紹完小陳，顧祈昭頓了頓，看了薑佑一眼，緩緩道：「嗯……這是我的先生薑佑。」

  「我的先生」。

  這個聽起來也還不錯。

  薑佑頓時心花怒放。

  「……薑總你好。」小陳神色灰暗地維持著作為打工人最後的禮貌。
    薑佑語調上揚，性質高昂的樣子與小陳完全相反。

  「你好。」薑佑無比親切地說，「過段時間我和昭昭舉辦婚禮請一定要來參加啊。」

  小陳立刻感覺到心上又被插了一刀，只能艱難地回應：「好、好的……」

  他現在隻想趕緊離開這裡。

  但薑佑並沒有就這麼放過他，也沒有就這麼輕易地放過顧祈昭，走前又來了一句。

  「那我們上車吧，老婆。」

  顧祈昭：「……行。」

  好想把他的嘴縫上啊！
  *
  上車後，密封的環境隔絕了大部分的雨聲，但也正因如此，顧祈昭意識到自己的心跳聲竟不知何時開始變得無比急促又響亮。

  她用有些冰涼的手捂了捂自己還在發燙的耳朵，試圖降降溫。

  在這期間，她依稀聽到抽紙的聲音，還有人挪動位置的聲音。

  下一秒，一股熟悉的香味忽然靠近。

  顧祈昭偏頭看過去，視野中出現了薑佑的側臉。

  他向她的方向傾身過來，身上凌冽的味道立即將她整個人籠罩住了。

  顧祈昭有些呆滯。

  太近了，她下意識地想要避開，但背後沒有退路，隻好默默地挪了挪屁股，略微往下滑了一點。

  接著，她看到薑佑笑了一下，隨後，帶著低笑的聲音穿過她捂在耳邊的雙手，落入她的耳內，聽上去有些朦朧，卻又帶著別樣的磁性。

  「這裡濕了，我幫你擦一下。」他道，拿著紙巾的手擦拭車門處。

  顧祈昭看過去，見到緊閉著的車窗下方確實被雨水打濕了一大塊。

  薑佑解釋道：「先前沒關好窗戶。」

  顧祈昭終於明白為什麼剛才薑佑明明坐在車裡，卻還能將她對小陳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了。

  所以說這個人為什麼暴雨天還不關窗？

  顧祈昭放下雙手重新看向薑佑，剛想吐槽，一滴冰涼的水珠就順著他烏黑的髮梢下墜，正巧落在了她的下瞼處。

  這個時候的薑佑已經擦完車門上的水漬，一轉頭就看見顧祈昭正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瞳孔深處倒映出他的模樣，下瞼處有一滴水正緩緩順著臉頰的弧度下滑，如同潸然淚下一般。

  薑佑有一瞬間的慌神，他一手撐在車門上，另一隻手抬起來捧住顧祈昭的側臉，動作急切但卻輕柔地用大拇指擦掉了那滴水珠。

  他們此刻離得很近，薑佑的手溫暖又乾燥。

  但令顧祈昭呼吸停滯的卻不止有他的手，還有薑佑此時的目光。

  他很認真地注視著她，目光滾燙，似乎不肯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情緒。

  察覺到這一點，顧祈昭雙頰更紅，忍不住垂眸閃躲。

  「……嚇死我了。」恍惚間，她聽到薑佑突然這麼說。

  「啊？」

  顧祈昭困惑抬眸。

  薑佑玩鬧似的捏了捏她的臉，道：「我還以為你討厭我碰你，都討厭哭了。」

  他的舉措和語調都像是在開一個玩笑，但雙眼卻死死地盯在顧祈昭的臉上，等待著她的反應，很矛盾。

  顧祈昭敏銳地感知到了他內心的那一份不安，微愣，努力戰勝了內心想要逃避的慾望，迎上他的目光，很溫和地安撫道：「不會的，我永遠不會討厭你。」

  說著，她將手伸向薑佑濕漉漉的頭髮，動作輕巧地往後撩了一把，再收回來將手攤開給薑佑看殘留在掌中的水光， 「只是有水滴下來了而已，你快擦一下別感冒了。」

  薑佑聞言，應了一聲「好」後收回手，終於放過了顧祈昭的臉蛋，坐回原位老老實實地開始擦頭髮。

  屬於薑佑的味道逐漸遠離，顧祈昭的心跳終於平靜了不少，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奇異的悵然若失。

  她下意識地覺得這種感覺不是很好，忍耐了會兒，卻還是沒忍住往邊上看了一眼，就見薑佑正用紙巾擦拭著頭髮，原本白皙的脖頸不知什麼時候紅了一大片。

  她立刻在意起了這一點，先前的悵然若失立馬消失不見，反倒是誕生出了一絲絲隱秘的甜意。

  他簡直就像一隻紙老虎一樣。

  顧祈昭怔怔地想。

  表面張牙舞爪，氣勢洶洶地向她衝來，但很快就會被打回原形。

  他真可愛啊。

  這般想著，顧祈昭忍不住笑了一聲。

  但很快她就覺得薑佑又變得不太可愛了。

  大抵是為了報復她的笑，抵達目的地時已經將自己的「羽毛」重整至光鮮亮麗狀態後的薑佑再次恢復到了平時的模樣，興致高昂地對顧祈昭說：「我們到了，去挑你喜歡的寶石吧。」

  說著，他停頓了一下，嘴角的弧度往上揚了幾度。

  顧祈昭看向他，心中萌生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聽到薑佑再一次一字一頓地念出那個稱呼。

  「走吧，老·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