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最近工作室來了個有點過分熱情的實習生，讓顧祈昭覺得有些頭疼。

  雖然小帥哥有著一雙眼尾微垂惹人憐愛的狗狗眼，但這並不影響顧祈昭拒絕對方試圖約自己吃飯時堅定的態度。

  如果是普通追求者，顧祈昭現在一定已經冷酷無情地走開了，但這個實習生平時工作態度認真想法很不錯人也挺機敏的，那就不好太不給他面子了。

  畢竟還等著這優秀的苗子給她賺錢呢。

  所以當顧祈昭看到門口等著她的那輛眼熟且騷包的瑪莎拉蒂時，立刻就萌生了一種「得救了」的感覺。

  她大跨步上前拉開車門，對身後的人客氣地笑了一下後說：「謝謝你的好意，來接我的人到了，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實習生小陳見此，可愛的狗狗眼裡流露出非常強烈的失落，但也沒有辦法，隻好有點難過地「哦」了一聲，然後禮貌地回：「那昭昭姐明天見。」

  顧祈昭禮貌地笑笑：「嗯嗯明天見。」

  上車後，顧祈昭聽見薑佑像是壓抑著什麼情緒似的對她說：「今天工作怎麼樣，順利嗎？」

  今天的薑佑穿了一件印著五彩斑斕花樣的黑色短袖，昂首挺胸的自信模樣讓顧祈昭懷疑他打心眼裡認為此刻穿上這件衣服後的自己就是整條街最靚的仔。

  顧祈昭愣了兩秒，點了點頭沒有否認。

  前幾年剛創立品牌的時候確實很不容易，但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現在已經成功在國內漢服市場中佔據一席之地，再加上近幾年大家對優秀中國傳統文化更加重視，許許多多的人都關注到了中國傳統服飾的美，不少的年輕人也對穿漢服上街態度積極起來，這種大環境的走向也讓她的事業更加紅火。

  這是一種再普通不過的花兒，生命力旺盛，隨處可見，但卻是他們二人童年時期非常寶貴的回憶。

  顧祈昭忍不住笑起來。

  雖說是一起出去玩，但實際上薑父的唯一的作用也只有跟在兩個小孩後面活動活動身體。

  薑佑問：「你喜歡這朵花嗎？」

  她沒想到自己生硬至極的轉移話題方式居然能取得如此顯著的效果。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她已經差不多搞清楚薑佑這個人的性格和行為了，就比如當他露出現在這種超級明亮超級燦爛的表情，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簡直像是狗子見到肉骨頭似的死盯著她時，一般都是希望得到一個誇獎。

  過了會兒他就收到賀總裁發來的信息：不錯，保存下來以後等到他結婚的時候在他婚禮上循環播放。

  嗯，一定非常不錯。

  「你看那個。」顧祈昭指了指她看到的小花，道，「小的時候你想給我摘摔了一跤，後來我查了一下才知道這叫一年蓬。」

  雖然忙碌，但能將兒時就相當感興趣的漢服成功親手設計出來，並向外界推廣的感覺實在是太美妙了。

  薑佑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

  *
  那會兒還在放暑假，薑父特地調出了一下午的假陪薑佑和顧祈昭出去玩，思來想去覺得自家兒子可能非常需要修生養性一下，於是和兩個小孩商量了一下決定去爬個山。

  途中，薑父偷偷告知她，因為要和她一起出來玩，薑佑精心挑選了好半天今天要穿的衣服呢。

  與之一同飄過來的還有顧祈昭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是細膩又溫暖的木質香調，與顧祈昭這個人帶來的感覺一模一樣。

  主題名為「霽月」的漢服顧名思義是和薑佑的遊戲《霽月山河》的聯名款，服裝整體的風格也正如成語「光風霽月」給人的感覺那樣明淨清新。

  她真的誇不出口了！

  但薑佑笑得實在是太燦爛了……

  這樣有點drama的回答顧祈昭從小到大聽了不知多少遍早就習慣了，於是非常淡定地回應：「嗯，你說得對。」

  薑佑正巧有著滿心的激動雀躍無處發散，於是一見顧祈昭點頭就興致沖沖地說：「我去給你摘來！」

  「怎麼了？」薑佑問。

  「好啊，是有點餓了。」顧祈昭打開窗側過身看向路邊的店面。

  薑父樂不可支地回：好主意。

  這時顧祈昭發現了亮點，目光停留在他的胸`前，道：「你今天繫了我新給你買的領帶啊，果然很合適。」

  「哦對了。」顧祈昭又道，「我帶了一套聯名款『霽月』的樣衣回來想著給你試試，雖然這種小仙男的風格你好像不怎麼穿，但我覺得一定會很合適的。」

  正好看到前方要路過一條小吃街，薑佑問：「餓了嗎，要不要先去吃點什麼？一會兒還要坐挺久的車。」

  對此，顧祈昭並不想做什麼評價。

  一年蓬長得很可愛，像小雛菊，有著黃燦燦的圓形花蕊，花瓣潔白如雪，如同星芒一般圍繞著花蕊綻放開來。

  沒辦法，她隻好假裝沒看到，然後主動拉上薑佑的手，隨便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朵花岔開話題：「這是什麼花呀薑薑，還挺好看的。」

  沒有得到誇獎的薑佑也不氣餒，因為「薑薑」這個明顯比叫全名更親暱的稱呼讓他一下子就精神起來了。

  顧祈昭有些困惑地往邊上看了一眼，卻只看到薑佑全神貫注看著中控顯示屏調試導航的側臉，便沒當回事，語調輕快地回答：「挺好的，有了新作的想法，而且這不是快到夏天了，我還找到了更涼快更輕薄但不會透的新布料想試試看。」

  顧祈昭偏過頭將目光放到薑佑身上，掃過他俊美的側臉和挺拔的身材，想像了一下他換上這套漢服後的樣子。

  薑佑停車時，還在往窗外張望的顧祈昭突然被停車場柵欄邊的小花吸引了注意力，輕輕地「哇」了一聲。

  每當這種時候她都是一個非常優秀的捧哏。

  薑佑：「那是自然。」

  順便拍點薑佑對著隔壁家小女孩孔雀開屏的笨比行為發給薑佑的母親——賀總裁。

  可即便如此……顧祈昭感覺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次數多了良心是真的會痛的。

  「那當然。」聽她這麼說，薑佑很坦然地道，「像我這樣帥氣的男人當然什麼風格都可以駕馭。」

  窗外的清風徐來，撩起顧祈昭及腰的長髮，幾縷過於活潑的髮絲輕輕撫過薑佑的右臂，像是在他的心窩撓了撓，癢癢的。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花，但既然昭昭喜歡那她就一定要擁有。

  顧祈昭傻眼：「那倒也……」

  倒也不必。

  然而還沒等她開口，薑佑已經衝了出去，一點都沒給顧祈昭留住他的機會。

  但顧祈昭覺得這樣不行。

  因為定睛一看，她發現那朵花周邊的土地凹凸不平，大概是由於前不久剛下過雨，出現了不少大小不一的水坑，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光滑的石頭，石頭表面上反射出今日的陽光，照進顧祈昭心裡，刺刺的，帶來一絲不妙的預感。

  這讓顧祈昭著急起來，立即提高聲音叫他：「真的不用了，你別去！」

  她一邊喊，一邊伸手想要把他拉回來。

  這時候剛接完一個工作電話的薑父也看到了這邊的情況，趕緊跑過來試圖撈自己這還在傻樂的兒子，但還是晚了一步，薑佑一個沒站穩摔倒在泥坑裡，滾了一身髒兮兮的泥巴。
    薑佑呆住了，他低頭看著自己無比狼狽的形象，看著自己精心挑選的絕贊衣著徹底失去魅力，再加上這還是在顧祈昭的面前……這些認知讓他一下子就受到了巨大的打擊。

  薑父把薑佑撈出來仔細看了看還好沒受傷，這才鬆了一口氣。

  可薑佑的身上沒有任何傷口，卻不代表其他地方也沒有。

  向來元氣滿滿像一個小太陽一樣的薑佑徹底蔫了。

  他也不纏著顧祈昭了，反倒是低著頭躲在爸爸身後說什麼都不肯出來，試圖用父親高大的身軀將自己完完全全遮擋住。

  太丟人了。

  薑佑心想，他變得這麼髒兮兮的一點都不帥氣了。

  太茫然了。

  薑父心想，他是真的搞不懂小孩，這不哭不鬧的怎麼還自閉了呢。

  完全搞不懂孩子心的薑父有點不知所措。

  與薑父的茫然不同，顧祈昭隱約有點明白薑佑會這樣的原因。

  但……

  顧祈昭盯著薑父身後委屈地縮成一個球，想躲卻完全沒藏住的薑佑，眨了眨眼睛，忽然覺得他好可愛。

  此時的薑佑就像一隻落水的小狗一樣，雖然身上滾得髒兮兮的，但當他偷偷看向她的時候，那雙眼睛卻是亮晶晶濕漉漉的。

  顧祈昭走上前，湊近了一見她過來就想再往後躲躲的薑佑，拿過他手中的小白花，真誠道：「謝謝你，花很好看。」

  薑佑看著顧祈昭乾淨純粹，還特別漂亮的大眼睛，頓時感覺到有無盡的喜悅湧上心頭。

  薑佑：「你喜歡就好！」

  看著薑佑立刻重新煥發光彩的神情，顧祈昭突然發覺自己的手有點癢。

  於是她抬起手，摸了摸薑佑蓬鬆的發頂。

  突然被摸的薑佑有些忐忑地問：「……會不會有點髒啊？」

  他擔心自己頭上也沾了汙水。

  確實摸到一點潮濕的顧祈昭若無其事地說：「沒有呀，很乾淨。」

  薑佑：「誒嘿嘿……那你要喜歡就多摸摸。」

  說著，他還往顧祈昭掌心裡蹭了蹭。

  顧祈昭忍不住彎起眼睛笑道：「好乖好乖。」

  薑佑的表情瞬間變得有點嬌羞。

  一旁的薑父看著薑佑那相當離譜的變臉術大為震驚。

  你小子原來這麼好哄的嗎？

  *
  等薑佑停好車，顧祈昭也差不多想好吃什麼了。

  「這種炸雞柳以前中學校門口也有欸，好久沒吃了。」顧祈昭點了一個中份的，看著老闆麻利的動作，面露懷念之色。

  薑佑：「是很久沒吃了，你要不要再喝點什麼？」

  「喝。」顧祈昭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想一塊兒去了，我剛在車上用手機點好奶茶了。」

  薑佑：「我去拿。」

  「好啊。」顧祈昭應聲，將取餐碼截圖發給薑佑。

  薑佑看了一眼她發給自己的圖上顯示著的訂單詳情。

  兩杯芋泥麻薯奶綠，一杯全糖一杯三分糖。

  她一向清楚他的口味。

  *
  奶茶店門口排了不短的隊伍，因為顧祈昭剛下單沒多久，所以等到她拎著剛出爐的雞柳來到此處時，薑佑還在等待中。

  穿著西服的薑佑站在一群剛放學還穿著校服的少年少女們中間的這個畫面真是怎麼看怎麼突兀，顧祈昭覺得這個畫面頗為有趣，默默掏出手機拍了張照。

  拍完後，顧祈昭欣賞了一番這張照片，覺得拍的挺好的。

  不得不說，外人面前的薑佑還是很符合電視劇裡那種霸道總裁的形象的，身材挺拔，神色冷峻，要不是他所站立的地方是一家裝修風格相當粉嫩的奶茶店門口，簡直像是正要去個大生意一樣。

  顧祈昭聽到有不少小女生正在議論薑佑。

  「那個帥哥太絕了吧！而且感覺有點眼熟，是新出道的明星嗎？」

  「好傢夥，你看他手腕上的那塊表，百拉翡麗的，巨無敵貴。」

  「啊啊好想去要聯繫方式你快攔一下我！」

  「長成這樣肯定有女朋友了。」

  「謝謝，一下子就冷靜了。」

  聽到這些對話，顧祈昭打算給好友蘇甘寧發照片的手微微一頓。

  她抬眼，再度看向人群中光芒萬丈的薑佑，忍不住揚起嘴角。

  聽到別人誇獎薑佑，她從來不會覺得不高興。

  因為這都是他理應得到的讚美。

  對於顧祈昭而言，薑佑的存在就宛如一個獨屬於她的小太陽，明亮又耀眼，值得世界上的所有讚揚。

  這樣想著，她收起手機走上前去。

  顧祈昭剛剛邁開步伐，不遠處的薑佑像是感知到了什麼似的轉過頭來——

  就在那一瞬間，她看到夕陽黃澄澄的光輝如同碎金一般落入薑佑黑漆漆的眸子中，讓他的那雙眼睛唰的一下就亮起來了。

  他看到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