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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君》第一百二十二章 提弓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提弓 ◇

  ◎灼人心燙◎
  馬車顛簸, 訾顏睜開眼,素櫻正拿了水壺回身,差點被自家主子嚇一跳:“小姐?”

  不想, 原本已經醉得不省人事的人突然躍身而出。

  與此同時, 朝王府門前的人回身。

  廿複的眸光冷漠, 靜靜看向帶刀禁衛。

  余光一閃,他轉過頭來,正見方才上車的女子立在不遠處。

  隻一眼, 他便就收回, 隻瞧向為首的人。

  “聖上有旨, 還請廿複護衛隨我等入宮一趟。”

  訾顏抬腳欲上前,卻得那人一眼遞來,腳步生生刹住。

  “小姐。”素櫻趕上來, 悄聲拉她, “小姐,老夫人今夜一直念叨小姐, 還是趕緊回去吧。”

  “嗯。”

  宴朝將最後一口酒飲盡,口中已經很苦了:“天亮之前若是未歸,我便入宮。”

  “剛剛?”賀思今驚得出聲,瞬息才冷靜下來看向身側,“皇帝畢竟疑心,那日我們從別院逃脫,他總歸不放心。他此去,可會凶多吉少?”

  接著,那人便就順遂往為首的走去,毫無留戀,頭也未回。

  “我是去接人,不是去送死。”宴朝笑了一聲,他低頭,對上賀思今的眼。

  唯有她聽見他入宮的決定,沒有說話。

  兩列人馬, 便就別過。

  說完, 訾顏折身進了馬車。

  廿五沒說完,宴朝便覷他一眼,叫人瞬間噤聲。

  “……”她抓起眉頭,“祖母怎麽了?!”

  “剛剛一直念著小姐,老爺命奴婢趕緊來接小姐回去。”

  直到此時,她才跟著莞爾:“我去替你準備朝服。”

  “……回去,要快。”

  訾顏無端就笑了一聲, 將頭靠在了轎壁上。

  廿七雖是未說話,卻也是盯著男人,擔憂寫在了臉上。

  “宮裡來人了殿下。”廿五進來報道,“是禁衛來帶的人,廿複直接跟著走了。”

  想來南轅北轍應如是吧。

  “可殿下若是入宮,已經康復的事情就不攻自破了。”廿五心焦,“琛族如今還沒有消息,訾將軍又沒了兵權,到時候……”

  不等說話,那邊禁衛已經開始動作,卻是將那面具男子圍在其中。

  廿複的臉在面具後已經被汗浸透,他腳步緩沉,沒有停下。

  承安殿中,厚重的宮幔垂下,叫這夏夜更顯悶沉。

  走過那層層殿門,到了最裡頭,明黃桌案前,他瞧見一個中年人正提著筆在批閱什麽。

  筆杆子一顫一顫,他進來後便就看著,直到福盛一聲大膽,才悠悠轉了眼。

  “你也下去吧。”宴正清停筆,終於瞧下,對著身邊揮揮手。

  老宮人這才收聲,躬身退去。

  廿複仍舊沒跪,站得端直。

  “朕聽說你不能說話了,”宴正清細細看他,“天熱,解了面具吧。”

  廿複沒動,片刻才掀起眼皮,抬手當真去解。

  撕裂的容顏露出,案前人似是被驚住,握拳猛地咳嗽起來。

  福盛的聲音從殿外傳來:“陛下?”

  “朕沒事,不必留守。”

  罷了,他瞧向那面目全非的臉上一絲譏諷:“二十多年了,已經這麽久了,朕記得,你以前最是好動的,出言不遜的時候也多,不過,你可知道,朕為何從不責罵你?”

  廿複並不想回答,好在他也不必回答。

  “因為你們吝家的兒女,總也是靈動的,若是將你養成宴朝那般,便也不是你了。”說到這裡,宴正清自己卡了一下,“他是何時知道你身份的?”

  這個他,自然是問的宴朝。

  見廿複不應,宴正清便就繼續自言自語:“該是一早就曉得的吧,這孩子,打那年從城門回來之後,就不大一樣了。”

  他說著又一點邊上矮幾上的糕點:“來,過來吃,這是你小時候最喜歡的。”

  廿複自是不會以為這皇帝是要與自己冰釋前嫌,就算是,他也不能允許,自是沒過去碰那一盤子花花綠綠的點心。

  片刻,他卻還是比劃了一下。

  “你是問為什麽我明明知道你的身份,還不殺你嗎?還是問,我今日究竟是為何抓你來?”宴正清一個一個地猜,“或者,你想問何時能放你走?”

  廿複停下,而後,他突然上前。

  宴正清下意識往後一閃,等反應過來他只是要拿紙筆的時候,兀自苦笑一下。
    廿複卻是沒管這麽多,落筆寫道:“你想要朝王來。”

  “是了,這大寧,還是你倆最聰明。”

  “他被你禁足了。”

  “朕說的是,好好修養,若是修養好了,還是得出來的。”

  “你不怕他殺了你?”

  讀到這裡,座上人頓住,廿複警惕地抬眼。

  而後,他瞧見中年人鬢邊的白發,以及,他無奈的聲音:“如果朕說,朕的時日無多了呢?”

  這次,輪到廿複停下。

  “為何?”

  宴正清沒再叫他寫下去,從他手中接過自己的朱筆。

  他把玩了一下那隻筆,似乎這是個很困難的問題,終於在等待的人即將失去耐心時,緩緩問道:“你想殺朕嗎?”

  廿複點頭,幾乎是不假思索的。

  “快了,孩子,但不是現在。”宴正清卻一點也不意外,甚至並不在乎他一直別在腰際並未卸下的劍,“朕若是現在死了,就是天下大亂,你如今既是他府上的人,這個道理,該是懂的。”

  廿複的牙關都是咬緊的,但是該死的,他沒有說錯。

  朝王府是要謀反,卻不是現在。

  宴朝不會叫整個朝王府連著賀家做了大寧的罪人。

  在此之前,北狄要打,大寧要守。

  他多希望手刃仇人,可他娘的不能。

  即便仇人就在眼前。

  天邊現出一點魚肚白的時候,街巷上已經有了吆喝聲。

  早茶鋪子上的包子蒸得正好,老板娘擦了汗抬眼,正見一位女子過來,看穿著打扮是個富貴人家的,要了幾個素包子便就道了謝回去一輛氣派的馬車上。

  直到那馬車遠去,她才一拍腦門想起:“哎呦孩子他爹,方才那可是朝王府的馬車!那可是朝王妃啊!我好像還瞧見馬車上的朝王殿下了!”

  “哪能啊?朝王不是……啊?”

  “方才瞧著是個好的啊,沒見哪裡不對。”老板娘越回憶越覺得是那麽回事,“傻子哪裡能是那般的?”

  她分明瞧見朝王親自伸手接了王妃上車,仍是面若冠玉,與王妃一起端得是一雙璧人,怎會是傳聞中的傻王爺?莫不是王爺那病都好了?
  當然,老百姓以訛傳訛的事情太多了。

  失憶傳成傻子也不足為奇。

  宴朝自然是不在意的,他身上的朝服被賀思今小心整理好。

  “去吧。”她說。

  未到早朝點卯的時候,宮門口寂寥,卻早已經有人守著,遠遠瞧見他們的馬車已經折身進去送信。

  廿複這一夜,眼瞧著眼前的帝王咳出了血來。

  只是,他不將他押進大牢,也不再與他說話,甚至命人給他賜了座。

  這是擺明了要等了。

  好在兩個時辰不過,便就有人來傳話。

  聞說那人來了,廿複甚至瞧見宴正清正了正身子。

  他忽得一哂,站起身來。

  宴朝進殿的時候,福盛迎的,殿門在他身後沉沉關上。

  目光周了一轉,瞧見廿複的臉,他才垂首上前幾步:“陛下。”

  賀思今就等在馬車裡,她一點點掰著包子吃,來的路上這包子還燙著,現下已經被吃涼了,不過這大夏天的,她也不介意,倒是外頭開始慢慢起了的人聲叫她停了下來。

  悄悄揭開一點車簾看出去,正見上朝的官員過來。

  幾乎每一個路過他們的馬車時都狐疑多瞧了幾眼。

  有幾個對上她視線的,皆是倉皇收回目光。

  這些大臣從來是樂於打聽事情的,朝王府的護衛被抓進宮中一夜未出,今日一早朝王便就親自入了宮,這件事情落在這些人耳朵裡,不知又會如何想。

  “左相大人。”有人匆匆跟上前頭人,朝笏在手,他複又壓低了聲音,“陛下這是……”

  “陛下的意思,豈是我等可以揣摩的?”左相瞥眼,瞧向那停在宮門口的馬車,“有賀神醫在,想必朝王殿下的病是好了,既是好了,當然要替陛下分憂。”

  “大人說得是。”

  “走吧。”

  不日,北地戰報,節節敗退,已經退到了咀瓊關下。

  同一天,剛剛病愈回朝的朝王提金弓,率十五萬援軍北上,帝王親送至城門口。

  盛夏的風,終究是吹遍了大寧,灼得人心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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