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君》第六十三章 相看 ◇
第六十三章 相看 ◇◎來看桃花◎
潛昌離著岑州有段距離, 原本賀思今想著,便就是應允相看,該是得等幾日, 不想, 這第二日, 舅母就領了人來了。
她這才意識到,恐怕這個洪易安是本就已經在慈家的,否則, 哪裡有這麽快的。
“不是應當慈家來人麽?怎生跟著舅夫人過來了?”青雀道, 一面瞧著阿錦給主子頭上簪花。
這一點, 賀思今也是狐疑的,按理說,這相看的事情, 總該是男方長輩也過來才是, 舅母頂多就是充作個媒人。
主子和青雀姐姐都猜不到的,阿錦哪裡能曉得, 隻接口道:“管他為什麽呢?總之小姐漂漂亮亮地去,不喜歡就回來,喜歡了再談下一步唄?”
“就你機靈!”青雀唬道,望向鏡中人,“不過阿錦說得也不錯,此番又是舅夫人親自帶過來的,應該也是斟酌過的,舅夫人疼小姐,定也不會亂來。”
“知道。”賀思今偏過頭瞧了瞧, 阿錦恨不能給她頭上整出個花團錦簇的, 實在過了, “青雀你來,替我把這些都摘了。”
“哎呀小姐!”阿錦著急。
“摘了,莫叫人看了笑話。”賀思今道。
洪易安楞了一下,抬眼發現自己正被瞧著,心下一亂,卻仍是誠懇道:“慈家與賀家,也算是交好,長輩來了,恐怕小姐覺得壓力。普夫人的意思,我曉得的,婚姻大事,自該還是心甘情願,不被施壓才是。”
幾盞茶下肚,洪易安終於冷靜了下來,他正色重新看回對面的少女面上:“賀小姐,其實,我不是第一次見你。”
廊角邊,賀思楷扯著邊上人的衣袖,壓著聲音:“朝哥哥,你站過來一點,莫要被發現了。”
洪易安拿手在膝上按了按,終於再次伸向茶壺。
賀思今想了想,總覺有些不安:“一會你去尋尋,給初閏說,這些日子多看著些,莫叫這小子去東廂房那邊擾了客人。”
“嗯,來了,不過來了又走了,”青雀手裡忙著,口中答道,“來的時候剛好夫人命人來傳話,小公子聽著了就沒進來,調頭跑了。”
這一次,賀思今沒與他搶。
小心倒著茶,洪易安點頭:“是,昨晚普夫人過來說起,想來……想來見見賀小姐你。”
“??”
“去哪裡了?”
賀思今無奈,轉而問:“剛剛賀思楷是不是來過?”
她遠遠一看,就瞧見其間身影。
他將自己的袖子扯回,然後,到底還是遂了小孩的心思,往暗處又捱了一步。
許是這沉默提點了對面的人,洪易安將茶盞推過去,又有些忙慌道:“小姐莫要生氣,原本是該要慈家也來人的,可……可我想著,此事總該是要小姐應允,如若不然,也莫叫人多說閑話,所以……所以就想……就想先聽聽小姐意思。”
賀思今瞧了一瞬,矮身施禮。
“哦哦,好!”洪易安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側了身也端起茶。
而後,在她拾階而上時轉過身來。
“洪公子不必多禮,請坐吧。”
“洪公子今日與舅母一起來的?”賀思今揀了一句話問。
“哎,好!”
“……”
賀思楷扭頭看他:“是啊,得再近一些。”
一個錦衣公子正背向著她仰著頭望向那花串,大約是聽著聲音,那背影便就一頓。
“奴婢不知,不過初閏跟著在。”
青雀早就忍不住了,趕緊就上手去理,阿錦邊上站著,眼瞧著自己挑的珠花都被撤了下去:“小姐本就好看,戴再多,也壓得住!”
“那哥哥長得倒是還行,就是膚色紅了些,不怎麽白皙。”
“說的什麽呢?我姐是不是笑了?”
今日無雨,這時節的風都是和暖的,輕輕蕩起亭上的紫藤,搖曳生姿。
“……”宴朝瞧了一眼那亭中男子,可不是臉紅著呢,他垂了眼,“既然聽不見,還待這做什麽?”
竟是這樣嗎?
賀思今接過杯盞,隻覺眼前這人,憨態十足。
這應是她第二次見洪易安,與第一次相似的卻是那微紅的耳郭。
宴朝沒帶廿五,此番二人立在一處,可這兒也不是個藏身的好地方。
“行。”鏡中的少女頭上清爽多了,單是兩朵碧珠點綴,與粉綠的衣衫相稱。
待二人坐下了,多添尷尬,好在桌上擺了茶水點心,賀思今抬手去提壺,對面也恰逢伸手,一時間,兩隻手紛紛撤離。
她端起茶盞,發現對面仍是瞧著自己,一瞬不瞬的。
這般理論,賀思今倒是第一次聽,不免問道:“公子顧慮的是什麽?”
縱使兩個丫頭記不大清,但昨日當面見著,還是認出宴朝來,青雀應了是,這才重新拿起鏡子:“小姐瞧瞧,可還行?”
“洪公子也用茶吧?”她開口。
“……”賀思今發現他的臉也紅了,頓時不知該不該再問。
似是剛剛反應過來,洪易安趕緊抬手作揖:“賀小姐。”
賀思今一路走過去,府中人似是有意避開,單單空下那座涼亭來。
“我知道,上次在舅舅府中,碰見過。”賀思今道。
“不是的。”洪易安急道。
?????
賀思今困惑看過去,只見他清了清嗓子,下了決心般挺直身板,連帶著胳膊都擱在了石桌上。
洪易安:“其實你們來岑州的第二年,我就見過你了。元夕那日,橋上煙花,你與普公子他們一起,我……我就見著了。”
元夕,她的生辰。
每一年元夕,大寧都盛放煙花、河燈,江南更甚。只是,她全然不記得此人。
“你肯定不記得的,那時候,我就是遠遠見著,沒過去。”洪易安又道,“後來知曉你是賀家的,賀家又與慈家有些淵源,心中歡喜。”
“可又恐怕會打攪小姐,只能托普兄給小姐送過生辰禮。”他說著抬眸,目光灼灼。
“!!!!!”賀思今心中大震,“你說的是那玉蓮?”
“是。”洪易安點頭。
竟然不是慈二少爺送的?!賀思今愣怔,所以,這兩年表兄拿來的玉蓮,是他托送?!怎會如此!
洪易安有些不安道:“我聽普兄說小姐尤愛荷塘,以為你是喜歡的。”
“我……”賀思今終於想起來,表兄雖是將玉蓮帶進來,卻也隻說是替人送的,是她自己,先入為主地以為是曾一起結伴遊玩過的慈二少爺,這般算來,有此提親,竟是怪不得慈家。
她垂了眼:“我只是有些意外。”
“是我不叫普兄說的,”洪易安道,“我自知於禮不合,可見了那玉蓮,就覺該送你。小姐不收,每每都叫普兄拿回,我亦是明白的。可……可今日,我還是想要小姐知曉。”
如此直白,倒叫賀思今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
那一刻,她終於驚覺,此人提親,是認真的。
難怪舅母會這般輕易答應入府一趟,只怕是這次,她那個表兄也是出了一份力氣。
“洪公子客氣。”斟酌一息,賀思今道,“表兄語焉不詳,思今不敢收。”
“那現在,小姐可能收?”說著,他掏了衣袖,掌中捧著的,正是一株盛開的玉蓮。
沒曾想,他竟是執著如斯,賀思今噎住。
“……玉蓮貴重,還請洪公子收回吧。”她忽然有些想要離開,“我……”
我什麽呢?她說不上來,可此情此景,她實在不適應,也有些應付不來。
洪易安定定瞧她半晌,沒能聽見後邊的話,終於有些頹然地垂了手。
這邊,賀思楷蹲在芭蕉下:“朝哥哥,那玉蓮很貴重嗎?”
“尚可。”
“那為什麽阿姐不收?”
“你問我?”
“那定然還是太貴重了,阿姐不敢收。”賀思楷下了結論。
宴朝看他一眼,忽而道:“比這更貴重的,你阿姐也收過。”
“啊?”賀思楷好奇,“是什麽?”
“扳指,價值連城。”
“真的?!”
“誰在那邊?”亭下傳來一聲責問。
賀思楷霎時捂住嘴巴。
賀思今原是目光無處安放,不想這一瞥眼,就見那芭蕉邊露出的一片衣角,她起了身:“賀思楷?”
洪易安跟著站起,也往那芭蕉下望去。
這一望,就望見一個孩童鑽了出來。
賀思今眼皮子一跳,準備拿人,就瞧見賀思楷手裡還扯了一個。
“……”
四目相對,她愣住了。
宴朝也沒想到會這般,甚至於,他也有些懷疑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都怪這身邊的小子,人道小鬼難纏,原是真的。
洪易安最先反應過來:“這是賀小公子吧?那這位是?”
宴朝面色不算和善,一眼瞧過去還有些冷然。
賀思今咳嗽一聲,只能介紹:“這是我……我堂兄。”
接著,她遲疑繼續:“朝哥哥。”
階下人目光一凝,她隻作未見:“這是洪公子。”
“原是堂兄,有禮。”
“只是她的堂兄。”眼看著亭中的少女已然拘謹無措,宴朝開口糾正,“在下賀今朝,洪公子有禮。”
洪易安被這話一堵,點頭:“賀兄。”
這次,宴朝沒再應。
他低頭看向賀思楷:“你不是來喊你阿姐麽?我看你阿姐正忙著,我們還是不要打攪才是。”
氣氛已經如此,洪易安也知不可繼續,隻道:“不知府上還有客人,既如此,在下今日便就先行告辭了。”
賀思今這會兒才終於能接上話:“思今送洪公子去前廳吧。”
“不勞煩賀小姐了。”洪易安道,“我識得路。”
說著,他對著宴朝又是一禮,折身離開。
“楷弟弟。”
“哎!”
“既是客人,還是該送送的,你去。”
“啊?”
“要快,等著看桃花呢。”
賀思楷蹭得跳起,一頓小跑跟上前頭的人。
春風識趣,掃起滿藤的花串。
賀思今袖中手指微收,抬步下了階。
心下突然忐忑,也不知他剛剛都聽了多少。
“殿下——怎麽在這?”
她問得小心,微微抬起眉眼。
幾年過去,眼前人已非少年高度。
宴朝看下,仰起頭的花容少女便就落進了眼底。
“來看桃花。”片刻,他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