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狂躁
  辛原和艾倫康復後，專題組又開始了日常訓練。

  經過地底歷險後，每個人的心態都多少發生了一些變化。如果說之前訓練是為了安撫哨兵、純粹為了貢獻的話，現在訓練，都有了一點為自己的味道。

  在親身經歷過危險，親眼見識到精神絲線的威力後，沒有向導願意再小瞧自己的能力。白露很欣慰於大家的進步，同時她不再全程陪伴訓練了。

  只要她在，組員們總是習慣性的依賴她，這不好，每個人終將獨立。因此，每天的任務下達後，她稍微指導一會兒就離開，把空間留給組員們自行訓練。

  副組長的職務，水清讓賢給辛原。他的記錄工作由小眼鏡高原接替。自從上次回來後，水清有意無意的和大家都疏遠了。組員們知道水清是介意之前大家把老孟的事死瞞著白露……可是，人都有親疏遠近。老孟再好，沒有他們和白露的感情深。更可況他那時親口認罪了，又供認出深淵向導的藏身地。

  現在老孟的清白已經被證實，可是水清依然對之前大家的“見死不救”心懷芥蒂。愛麗絲找了他好幾次，他都推說有事，沒有來參加。漸漸地，也就和大家疏遠了。本來他就是素人，不再來參與向導們的訓練，也無關緊要。

  這天，白露解答完前一天的疑惑，布置好今天的訓練任務，剛要離開，突然接到趙醫生的通訊邀請，“白露，第一醫院那邊有個狂躁病人發作了，是喪偶哨兵，信息素無效。專題組能來人看看嗎？”

  “坐標發我，馬上到。”

  白露掃了一圈組員，“都來吧。”

  大家熟練的拿出抑製劑，每人打一針——第一醫院最出名的是外傷科。無數訓練受傷的哨兵在那裡流血，信息素散溢極其嚴重。向導去那裡非常危險。這也是當醫生的向導少的原因——每天工作都要承擔風險。

  高原哀求道，“他會受傷的。”

  她對聲音毫無反應。空氣裡漸漸充斥著芍藥花的味道，她已經失控了。

  這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治療”，以往的都是控制。常此下去，等待她的，將是永無止境的黑暗。

  “我知道。”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專題組的向導們還沒有反應過來。愛麗絲和艾倫第一次看見哨兵狂躁的場景，有點嚇到了，躲在白露後面。路小胖卻早已淚流滿面，慢慢走到她身邊，“表嫂，你還記得我嗎？我是胖胖呀。”

  醫生一怔，轉向白露，白露點點頭，“讓他試試。”

  高原緊張的拽著白露的袖子，“老大，小胖堅持不住了，你看他眼睛都流血了，幫幫他吧。”

  終於，小胖力竭，精神絲線根根斷裂，整個人“砰”的一聲摔在地上。如果不是提前打了抑製劑，他的信息素此時應該已經遍布整個醫院了。他胖胖的身體顫唞著，眼睛裡都是鮮血，視線已然模糊不清，趴在地上努力的喘熄著。

  白露也高度戒備著，“先不用。”

  向導急診科已經把路小胖抬上病床拉走治療，典世駿恢復了一點神志，迷茫的看著那個背影。白露的精神絲線悄無聲息的鏈接上她的精神海。

  這裡是醫院，不方便有掌聲。但是在場的醫護人員都敬佩的看著這個小胖墩，對向導們刮目相看。典世駿是個喪偶哨兵，向導素無效，長年高負荷的任務下，她的狂躁症頻發，已經是第一醫院的常客了。

  幾個哨兵一擁而上，配合默契的將她死死壓住，護士趁機注射，掙扎之下，狂躁哨兵的手臂被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又緩緩愈合了。針劑開始生效，她逐漸平靜下來，目光一點點變得遲緩。

  醫生無奈的對旁邊的助理吩咐道，“電擊準備。”

  “鎮靜！”醫生對她高喊，“典世駿，鎮靜！”

  一個護士拿著針劑要給她注射，被一腳踹翻在地——特製的約束帶竟然被她掙脫松了，伸出一條腿來。

  女哨兵在藥劑的作用下渾渾噩噩，根本沒有意識到有人來到她身邊。一雙眼睛緊緊盯著不斷推進的病床，那上面遍布寬厚的約束帶。顯然勾起她一些不太好的回憶，高大健碩的女哨兵目光中出現一絲瘋狂，她呼吸均勻，開始蓄力。

  “不要！”路小胖一聲尖叫，還沒等白露有所動作，他的精神絲線已經先一步鏈接到女哨兵的精神海，“不要、電擊。我可以。”他一字一頓的說。

  等待的時間焦灼而漫長。壓住典世駿的哨兵們漸漸感覺壓力減輕。她似乎不再掙動。

  路小胖臉上細細淌著汗，白露能感受到他的精神絲線都在顫唞，精神力在超負荷的運轉著。那是一個A 的女哨兵，小胖目前只有B-，差了整整5個級別。這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了。要搏命。

  白露一行人趕到的時候，那個狂躁的哨兵已經被控制住了。她的脖頸上帶著抑製環，四肢被約束帶緊緊固定著，雙目赤紅，青筋畢露。

  盡管這樣狼狽，但是，他也初步完成了一次精神力安撫。女哨兵暫時冷靜下來，芍藥花的味道一點一點變淡了。

  那是一片沙漠。疲憊的黑紋虎骨瘦如柴，被密布的約束帶纏得亂七八糟。她眼神凌厲的望著這個外來者，隨時準備暴起傷人——這片精神海是有主人的，不歡迎其他向導。盡管他已經逝世多年了。

  白露站在一個足夠安全的距離之外，沒有碰這片精神海裡的一粒細沙，只是把那些殘破的約束帶從黑紋虎身上拿掉。精神絲線一觸即走，毫不糾纏。

  【剛才和你建立暫時鏈接的向導，名字是路秀東。】

  黑紋虎愕然抬頭。

  【胖胖？】

  【他剛才叫你表嫂。】

  黑紋虎掙扎著站起身來，【他都長這麽大了……謝謝你告訴我。】

  白露點點頭，離開了這片瀕臨枯竭的精神海。走之前，稍微滋潤了一下乾涸的土地，順便掃除了她來過的所有痕跡。她不是這裡的主人，從前、未來，都不會是。

  “典世駿，你感覺怎樣？聽到我嗎？”醫生蹲跪在地上大聲問她。
    女哨兵緩緩睜眼，點點頭。“剛才的向導呢？他受傷了嗎？”

  醫生長舒了口氣，“你醒過來就好。清醒過來就暫時沒事了。你再住院觀察兩天。那位向導已經去治療了，你不用擔心。”

  “我去看看他。”

  “絕對不行！”醫生戒備又同情的看著她，“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他是向導專題組的成員，安撫你純粹是為了治療，你……”

  典世駿打斷他，“你誤會了。那是我家的小孩，是我弟弟。”

  醫生一怔，“你現在狀態不是完全穩定，先觀察兩天，確認恢復了，我再去問向導的意願。”

  發生了這種事，專題組今天的訓練只能暫停了。

  路小胖去治療，其他向導不便在醫院久留，況且他們只能站在診室外等待，什麽都做不了。

  白露的通訊儀響起，她拿出來一看，是她的大獅子發來的消息。今天本來約了他去學機甲駕駛的。

  “課程已經開始了，你是臨時有事嗎？”From：褚鋒

  新兵測訓已經結束，考核通過的新兵們前天剛剛入營。今天是機甲營新兵們首次接受軍□□統訓練的日子。這些哨兵們在軍校裡學習到的是通用駕駛技能，並不適用於與蟲族的實戰對抗。況且訓練機型也和實戰有差異。因此很多知識相當於重新學習。

  出於對新兵的安全考慮，前30天的訓練都是在模擬倉完成。教官在線教學，新兵們在模擬倉遠程訓練。

  正好適合白露跟團嘛。

  褚鋒要了一間模擬倉，早早在等她了。

  白露嘴角微微翹起。

  “臨時有事，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我晚一點到。如果課程結束了，可以勞煩褚教官親自教學嗎？”From：白
  “樂意之至。”From：褚鋒

  診室的門終於打開，只有辛原出來。“你們怎麽還在這呀？早就說過小胖情況穩定，沒有事的，都放心吧。他太累了，剛剛直接推去病房休息了。估計得明天才能清醒過來。”

  她看了一圈大家，“白露，你帶他們都回去吧。我和院裡打過招呼，今天就留這照顧他了。我在這，你們還不放心嗎？快走快走，一群向導留在醫院，像什麽樣子。”

  小眼鏡看看辛原，“我之前生病都是去向導醫院，很少來綜合醫院的，沒有感覺。現在突然覺得，你當醫生真的很了不起。”

  辛原有點不好意思，伸手想要揉揉他的頭，被手套勸退了。“你也很了不起啊，科研部都是學霸天才。”

  白露點點頭，“大家都很厲害，今天小胖尤其棒。轉告他，快點痊愈，等著給他慶功呢。”大手一揮，“都撤了。”

  大獅子還等著她呢。

  白露趕到的時候，課程已經過半。褚鋒在用通訊儀辦公，看見她來，眼睛一亮。

  嘖嘖，真是越來越可愛了。白露想，這都是我的功勞啊，相處大半個月，大獅子的萬年冰塊臉已經融化了一半。下次回極地莊園，準嚇他那個老爹一跳。

  “久等啦，抱歉抱歉。”

  “沒關系。”

  “都講什麽了？”

  褚鋒把教學靜音，親自給白露示范。模擬倉裡有兩個駕駛位，緊緊挨著，方便兩名學員同時操控。

  白露專注的聽著，她學的很快。但是操作有些生澀。褚鋒一點一點糾正她。“手指放這裡就好。對，這樣方便控制。”

  “呃，現在不追求微操完美，我們先練基礎。”

  “這裡不是這樣的，嗯，你看我。”

  “不是看我，”褚鋒臉有點紅，白露正認真的“看”著他，眼都不眨，“我是說……看、看我的操作。”

  “教官，我學的這麽認真，發點福利行不行？”他專注的樣子真是太誘人了，聲線也好聽，兩個人離得這樣近，肩挨著肩，腿貼著腿，他還用那麽好聽的聲音一直在講話。白露發現，當個好學生真的挺難的。

  “你、你說什麽？”

  對，就是這副美味的樣子，那雙堅毅的眼睛此時水汪汪的看著她，好像一隻盤子裡的小動物。怎麽能忍住只是學學操作嘛。可是……他這樣認真的在教她，而且，畢竟是在教室的模擬倉裡，她的大獅子很會害羞的。

  “至少，要手把手的教呀，教官。”白露在他耳邊低語，“你的學生是零基礎，和這些軍校畢業生不一樣的。你看，我請到的是一對一的教官，待遇上，總不能和集體課一樣，對不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