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結合熱

  白露的識海如同開了鍋的沸水。一個個零碎而散亂的片段接連出現。

  青春期喜歡過的籃球少年、海外求學時驚鴻一瞥的憂鬱王子、成年禮上那個僅有一面之緣的當紅男星、成為特工後抓捕刑/訊的第一個異能者……這些在她生命中匆匆而過的這些美好的畫面，最後通通匯聚成一個身影——

  那人劍眉星目，天生長著一張符合她審美的，俊朗而堅毅的面龐。

  那人肩寬腰窄，肌肉緊實，擁有著爆發力十足的健碩身軀。

  最重要的是，那人護甲破碎，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只能乖乖的躺在那裡，用一雙如墨般的黑眸順從的望著她。

  是了，他在精神力博弈中輸給了她，是她的戰利品。

  他龐大的精神海對她完全敞開，矯健的身體也被她牢掌控。他就是她盤中的魚肉，她現在就可以舉起刀叉，為所欲為。白露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

  滴答、滴答……

  水聲響起。

  男人的手一抖，“不，是我錯了，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窗外下著雨，暴雨不斷擊打在風擋玻璃上，又被雨刮器一遍遍地刷走，露出一張模糊的玻璃。幼小的她坐在副駕駛位置，抬頭看著開車的男人……

  一個遙遠而熟悉的聲音在她耳畔低語，“露露，不要那麽做……”

  她悚然而驚！畫面瞬間破碎。病房消失了，帥哥也消失了。她回到了那個記憶中的，那個極為熟悉的轎車裡。

  “露露是我的女兒，她早晚要懂得這些。”

  許是覺得自己的語氣過分凌厲，沙啞的女聲中帶了一點溫情，“乖，明天律師去找你，把協議簽了。”一聲輕輕的歎息，“好歹跟我這些年，不會虧待你。另外……如果你要復出，我扶你一程。”

  “老師，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會了。”男子的表情是如此的急切而悲傷，小小的白露拿著自己的布手帕，努力的去擦他臉上的淚痕。

  “爸爸？”

  前面是紅燈，男人伏倒在方向盤上失聲慟哭。女孩用小手輕輕拍著他的脊背，“爸爸不哭了，露露要你的。”

  小白露看著他，聽不太懂爸爸的話。隻覺得媽媽一定是沒有看見爸爸流著眼淚的樣子，如果是當面講，媽媽一定不舍得不要他。

  “你答應爸爸啊。”

  女性的嗤笑聲響起，被音箱闊大，嘲諷得男人無地自容，“感情？我們白家的女人從來沒有感情！陸子容，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們的君子協定。”

  “這麽多年了，年輕的、漂亮的男孩子有的是，你憑什麽能一直留在我身邊，知道麽？你有分寸。”

  男人一雙漂亮的桃花眼裡滿是淚水，他敷衍的用手擦了擦，精致白皙的面龐完全看不出歲月的痕跡，仿佛還是昔日那個出道即是巔峰的耀眼明星。

  男人努力止住悲聲，艱難的對她露出笑容。這張過分精致的臉，即使是在高清攝像頭下，也是沒有死角的盛世美顏。他看著自己女兒，“露露長大了，不要學這樣……如果沒有愛情的話，不要輕易和人在一起。你答應爸爸。”

  電話掛斷了。

  車載藍牙連接著，傳出電話另一頭沙啞的、帶著一點煙嗓的女聲，“我們離婚吧。”

  “求你別說了，露露也在聽。”

  “好的爸爸，我答應你。”這張帶著稚氣的小臉，幾乎遺傳了她媽媽所有的五官，仿佛能看見她長大的樣子。

  “不…不是這樣的老師，”男人蒼白的嘴唇微微顫唞，“我們是有感情的，我們結婚了，我們還有露露……”

  “子容，你越線了。”女聲冷而無情，“我不會容忍一個跟蹤我的男人。”

  雨越下越大。綠燈亮了，男人重新看向前方，掛到了前進檔。

  不！快停下！停下，不要再向前開了！白露拚命的喊。但是車裡的一對父女毫無所覺。小女孩心疼的握住父親冰涼的手指尖，還在計劃著回家後要和爸爸一起重溫他拍的電影——爸爸最喜歡和她看電影了。

  那場電影終究是沒有看成。

  遠處晃來刺目的黃光，在一陣尖銳的刹車聲中，他們乘坐的轎車被一輛酒駕車輛狠狠撞歪！車速太快，他急打轉向，仍是重重的撞上一輛大貨車的尾部。藍色的貨車上，拉滿了鋼條。

  一切都靜止了。
    男人拚命擋在女孩的身前。

  白露清晰的看見，車的風擋玻璃片片碎裂，一根根鋼條徑直向男人穿透過來。小白露大聲哭著，覺醒了異能。她扭曲了一根鋼條，避免它穿透爸爸的腦袋。

  男人沒有死，但是他再也沒能醒過來。小女孩稚嫩的精神力扭曲了一根鋼條，但是她扭曲不了第二根、第三根……

  滂沱大雨透過碎裂的車窗，敲打在身上。大片大片的血跡蔓延開來。

  白露早已淚流滿面，她周身的熱意一點點變冷。

  “我們白家的女人，從來沒有感情！”

  “你答應爸爸，不要輕易和人在一起……”

  不，別離開我！白露抓緊夢中那隻漸漸冰涼的手，但是她的手隻穿過一片虛無……

  瞬間驚醒，她睜開了眼睛。

  同一時刻，第五軍團作戰部的臨時病房內，牆壁上的警報燈突然亮起。醫生值班室的警鈴發出刺耳的警報聲。所有醫護人員如同救火一般，以最快的速度在病房門口集合。

  今晚的值班醫生正是第一醫院的李院長。已經不再年輕的他，第一個衝進了病房，正看見褚鋒元帥睜開眼睛，審視著自己的掃描成像報告。

  “您不要移動。”李院長顧不上擦額角的冷汗，一雙青筋畢露的大手直接按在褚鋒元帥肩頭，他的眼睛同樣看著實時報告，“修複還在進行中，您怎麽清醒過來了？”

  褚鋒眉頭微皺，“我需要離開這裡，處理一些事情。天亮之前回來。”

  李院長大急，“萬萬不可！您現在的情況極其不穩定，不能移動。請您立即恢復休眠，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褚鋒坐直身體，這個舉動花了他平時幾倍的時間。“我的修複程度如何？”

  “精神海無法確定，身體的修複完成度為35%。以您現在的狀況，恐怕出不了這個大門。”

  褚鋒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時間，“叫褚雲禮來。”

  李院長為難道，“褚副指揮接到司令急召，去極地莊園處理軍務，還沒有回來……”

  褚鋒頓了一下，漸漸回憶起極地莊園的女主人中毒。這不是小事，雲禮近幾天都回不來，他只能自己去。點了點頭，“知道了。備車。” 希望他的向導可以支撐得久一點。

  這件事他要負大部分責任，如果不是大獅子無意識地把人偷走，此刻她應該已經在軍醫部注射抑製劑了。

  李院長急的直冒汗，“您真的不能出去。”見褚鋒閉目，專注的養神蓄力，沒有任何更改命令的意願。他萬分無奈的對站崗的勤務兵強調，“通知警衛部，務必給大人配備全套的醫療車。我去準備隨行所需。我回來之前，千萬不要出發。”

  李院長離開病房不久，似在閉目休養的褚鋒便緩緩睜開雙眼，面容放松下來，對值班的年輕醫生說道，“不必準備了，事情已經解決。”

  她竟自己挺了過來，此時溫度已經下降，很快就能蘇醒。他可以安心的繼續休眠了。

  褚鋒幾乎是摔著躺回病床，默默舒一口氣， “你總是能給我驚喜。”

  年輕的醫生經驗尚淺，還沒有從情緒的大起大落中回過神來，他揉揉眼睛看著已經重新進入休眠狀態的褚鋒，不可思議地問旁邊的護士，“剛才元帥大人，他是笑了嗎？”

  白露恢復意識的時候，她正背靠著巨樹，烏雲遮住月亮，光線晦暗不明。她花了一點時間才看清眼前驚悚的一幕。

  梅花蚺又變長了，遠不止三米。獵食已經進行到最後一步，粗大的蛇身一圈一圈把獵物環繞鎖死，巨大的力量向內擠壓。如果大獅子是一隻真正的獵物，此時已經內髒破裂，窒息而亡了。

  白露的心臟瞬間縮緊，懊悔和緊張直衝腦門。她蹭的一下站起來，梅花蚺驟然松開，大獅子“砰”地一聲落在地上。白露疾步上前，大獅子原本蓬松而威風的毛發此刻可憐兮兮的伏倒著，還能看出一圈一圈的恐怖勒痕。

  白露心疼的不行，一把抱住它強壯的頸肩，把額頭埋在大獅子厚厚的鬃毛裡，偷偷蹭掉眼淚，“你……怎麽那麽傻呀，你不是很厲害麽，為什麽不反抗……你咬啊，它鎖不住你的。”

  褚鋒驚呆了。

  砰砰……砰砰……

  白露聽見大獅子愈加明顯的心跳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