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晏凌預定的是一家北歐菜系的西餐廳，丹尼爾不顧堂哥的視線威脅，坐定了要當今晚的電燈泡。

  沒等晏凌勸退，丹尼爾拿出手機給餐廳打電話，確定可以增加一位後，晃了晃手機，還是讓晏凌給他付的款。

  上車後看到副駕駛上的花，丹尼爾誇張地“哇哦”一聲。

  晏凌抱著花，面不改色坐上副駕駛。

  仇嶸像是有心事，一路上沒怎麽說話，丹尼爾一個人在後座嘰嘰喳喳，晏凌根本懶得搭理他。

  餐廳不大，開放式廚房，服務生來來往往，手裡端著剛擺好盤的精美餐食。

  丹尼爾轉了一圈，跑去圍觀主廚切菜，成功收獲一朵本應該擺在盤子裡當裝飾用的花。

  餐廳有散座也有半開放的隔間，晏凌他們坐在隔間。丹尼爾把淺藍色的小花別在耳邊，找到晏凌和仇嶸，坐下後揚眉一笑，炫耀道：“快看，也有人送我花。”

  晏凌：“……”

  丹尼爾：“……”

  仇嶸對上丹尼爾玻璃珠一樣澄澈的藍眼睛，覺得他說自己十五也有人信。

  “是你太調皮了，他才會凶你。”

  開胃菜上桌，魚子醬覆蓋牡丹蝦，四周點綴做成花瓣造型的洋蔥黃蘿卜，底下托著層半透明的殼，正好滿一口，層次分明，味道豐富。

  仇嶸先捏了捏晏凌搭在桌邊的手，說道：“你哥脾氣很好，平時都是他讓著我。”

  他取下發間的四葉小藍花，扔在桌上，決定還是不要給丹尼爾任何回應，否則這人沒完沒了，這頓飯吃完前誰都別想安生。倒是一直沒什麽聲音的仇嶸突然開口：“你今年十八歲？”

  “丹尼爾。”晏凌放下剛送到嘴邊的水，玻璃杯在桌上敲出不高不低清脆一聲，他冷冷道，“你說的事我會考慮，但你再這樣，我不介意讓文森現在就訂機票送你回去。”

  晏凌：“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今年應該是十八歲，不是八歲。”

  回頭看看臉色黑如鍋底的晏凌，丹尼爾唇角微揚，露.出一隻小虎牙：“哎呀，我哥這麽凶，仇嶸哥哥是怎麽受得了他那臭脾氣的？”

  上菜間隙，仇嶸不經意問起：“怎麽會想到染粉色的頭髮，我看你護照上是金發。”

  “好吧。”丹尼爾坐直了，示意自己很乖，“早說嘛，只要你不趕我走，我保證什麽都聽你的。”

  丹尼爾喝下一口白葡萄酒，開心地眯了眯眼，他是真的很享受美食帶來的愉悅。

  “哎呀。”丹尼爾取下耳邊的花，伸手別在晏凌尖圓的耳廓上方，順手理了理晏凌柔順如綢緞的黑發，彎眼笑道，“哥哥，您記錯了，我今年才三歲，還是個需要您多多關照的baby，所以千萬不要趕我走呀，求您啦。”

  丹尼爾反手從自己牛仔褲後的兜裡掏出一本護照，展開晃了晃，笑意更深：“如假包換的十八歲哦～仇嶸哥哥要不考慮一下跟我哥分手，和我在一起吧？”

  晏凌：“……”

  外國小孩的長相本來就相對偏成熟，丹尼爾樣貌出挑，性格跳脫，又染著頭粉色，讓人一時很難判斷他到底有多大。

  您瞧瞧，這說的是人話嗎？
  丹尼爾翻了個白眼，晏凌倒是有被取悅到，他握著仇嶸的手捏回去，二人間的粉紅泡泡很快將丹尼爾淹沒。

  “這就是我這次來華國的原因呀。”丹尼爾說道，“念書太難啦，我要出道當明星！”

  仇嶸心底的懷疑在聽到丹尼爾說自己十八歲時有所消減，但護照上一閃而過的照片，又讓這點懷疑被重新點燃。

  顯然和仇嶸聊天讓丹尼爾更開心，他整個人轉向仇嶸的方向，胳膊肘搭在桌邊，支著下巴眨了下眼，說道：“是呀，怎麽了，仇嶸哥哥覺得不像嗎？”

  仇嶸因為要開車，點了果汁，晏凌和丹尼爾都選了配酒。

  仇嶸：“……”

  仇嶸：“嗯，倒也是條路。”

  丹尼爾叫晏凌堂哥，實際上他的年齡不止十幾二十歲。為了方便行事，丹尼爾有很多亂七八糟的身份，年齡在15到28間跳躍，這次來華國他給自己捏的人設是高中剛畢業的叛逆學生。

  仇嶸又問：“你的中文是自己學的？說得很好，一點都聽不出口音。”

  見面以來，丹尼爾對仇嶸一直說的是中文，只有和晏凌講話時才會偶爾冒兩句英語。

  “也不算自己學的吧，Sue，就是我哥的母親，她常帶我去唐人街，聽得多就會講了。後來高中有中文班，跟著學過一段時間。”說到這兒丹尼爾想起來，轉頭看晏凌，“我都沒聽Sue說過你談男朋友了，你不會還沒告訴她吧？”

  “與你無關。”晏凌冷淡道。

  “嘿，別這樣，叔叔不是個東西，但Sue還是很想你的，她只是不知道怎麽對你表達。”丹尼爾說。

  一句話成功收獲晏凌的眼神警告，丹尼爾舉手投降：“好好，我閉嘴。”

  仇嶸有意再多問丹尼爾幾個問題，但看出晏凌不喜歡他過多關注丹尼爾，後來就把注意力放回到自家總裁身上了。

  拋開丹尼爾偶爾的不著調，這頓飯吃的還算不錯。餐廳主打北歐菜系，不過都做了本土化改良，對丹尼爾來說也算新奇的嘗試。
    這家餐廳的主廚非常喜歡用花做元素，臨走前丹尼爾又跑去廚房一趟，直接抱著一捧繡球花回來。

  晏凌嘲諷他：“怎麽，這就準備把自己給嫁了？”

  仇嶸去取車，丹尼爾和晏凌在路邊等他。

  丹尼爾舉起手裡藍紫色的繡球花，放在眼前轉了轉，似笑非笑道：“我是不愁嫁，哥哥你呢？和你的小朋友坦白過自己最喜歡吃的是什麽了嗎？”

  晏凌望著馬路上的川流不息，沒有回話。

  “你是認真的嗎？和一個人類戀愛。”丹尼爾轉頭看晏凌，像是驚奇，“我原先以為先祖血脈就是你的全部，沒想到叔叔的血脈還是有點用的，原來你也是戀愛腦呀？”

  晏凌：“……”

  丹尼爾總是有本事讓人心火直冒。

  晏凌呵斥他：“閉嘴。”

  “好吧，別生氣。”丹尼爾沒準備惹惱晏凌，他放下繡球花說道，“不過哥哥，我用我閱人無數的經驗好心提醒你，你家小朋友沒有看起來那麽簡單哦。”

  見晏凌轉頭，丹尼爾笑了笑：“被我騙的那個狼族小朋友和你家仇嶸有點像，那個小朋友是真傻，你家這位，心裡可藏著不少事。”

  “我知道。”晏凌不喜歡丹尼爾拿仇嶸和別人比較，“他的成長經歷不好，但他已經很努力讓自己活得純粹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刨根問底。”

  “哈。”丹尼爾發覺晏凌身上真的有點他親爹莫爾·凱特親王戀愛腦的勁兒，當即不打算再多說，隻道，“你開心就好。”

  “最後多個嘴。”仇嶸的車從車庫出來，丹尼爾望著那輛一看就是晏凌出錢買的車，說，“Sue真的很想你，她向文森詢問你的近況也只是關心你。有喜歡的人是好事，抽空打個電話告訴她吧。”

  “說實話，羅伊，我一直都能感覺到，Sue這些年對我的好其實都是在透過我看你的影子。雖然我們一點都不像，但家族裡也就我看起來年輕，能供她發揮母愛了。”

  “羅伊，她是愛你的。”

  *
  一直到回家，晏凌的情緒都不高。

  半路上仇嶸先送丹尼爾去文森給他訂的酒店。下車前丹尼爾估計是吹了一路風，清醒過來了，他對晏凌說：“抱歉，今天喝得有些多，我不該提他們，原諒我。”

  晏凌瞥他一眼：“我會找個經紀人帶你。滾吧。”

  一餐下來換了三四種酒，晏凌也有些微醉，他換過衣服後徑直進了浴室。

  仇嶸收拾好帶回家的花束，換上睡衣，想了想，也進了浴室。

  晏凌把自己淹在浴缸裡，聽到聲響，從水裡出來。

  水溫不高，仇嶸撥了撥水面，坐在浴缸外，手臂搭在浴缸邊，下巴枕上去，撩起眼皮靜靜望著晏凌。

  晏凌用濕漉漉的手指摸上仇嶸的臉頰，湊近吻了他一下。

  晏凌從未對仇嶸細說過自己家的事，仇嶸也不會刻意去問。今天丹尼爾提到幾句，晏凌給出的反應都很冷漠。

  但仇嶸看的出來，晏凌不是不在意。

  起碼不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他隻把父母當陌生人。

  結束一記深吻，仇嶸又輕輕啄了啄晏凌紅潤的嘴唇，問道：“想說給我聽嗎？”

  晏凌盯著仇嶸的眼睛看了會兒，消退的醉意仿佛都融入了四肢，讓他提不起半分力氣。

  將濕透了的貓咪從水裡拎出來，衝洗乾淨，吹吹毛，再包裹上一層寬大柔軟的浴巾，抱回臥室床上。

  晏凌靠在仇嶸溫暖的懷抱裡，語氣淡淡道：“其實也沒什麽。”

  “丹尼爾說我父親是戀愛腦，這差不多也就是個戀愛腦的故事。”

  “我父親這輩子最喜歡的人是我母親，他也隻愛我母親一個人。”

  “當年他們有我是個意外，在我父親眼裡，我只是個掠奪母親營養的寄生物，如果不是母親還算喜歡小孩，他會在第一時間就讓母親打掉我。”

  “很不幸，Sue保下了我，卻在生我的時候難產。”

  “我差一點就要了Sue的性命。”

  “Sue昏迷了很久，父親本來就不喜歡我，這下更是恨透了我。”

  “他原本是想直接掐死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