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 27 章

  ◎怕你忘記◎

  是陳青崖。

  他從外面衝了進來， 因為黃外婆離她很近，他以為黃外婆對她動手了。

  朱茱冷不丁地被扯得連退幾步，好在陳青崖手穩得很， 沒讓她摔了。

  黃芩的臉色很勉強。哪怕這樣的話早從她嘴裡聽過，她還是會感到難堪。

  她不明白她的生母為什麽會如此刻薄，羞辱她不算，還要揭開她的傷疤。

  只是，她更擔心的是女婿也在這，他會不會因此對女兒有什麽想法。

  黃芩往女兒那看了眼， 見她被女婿護在身後，只露出半邊胳膊。

  “媽，我也有自己的家庭、有孩子要養。要是你看不起我給的，那我就不給了。爸在世時，我已經盡了自己的能力照顧他，我想這也夠了。”黃芩說。

  “就我奶奶爺爺這對老東西，夠勸退很多人了。”

  “媽，你就別心軟了。不管你做得多好，她也不會為你著想，她……”朱茱說著說著，對上陳青崖目光，眼神提醒她說話不要太直白。

  黃芩看出了她的擔憂，說：
  “沒事的。後面幾天人多，他們也是要臉的。”

  黃芩沒什麽心情，趕他出去玩。

  她挽住黃芩的胳膊，把她往外帶。

  黃芩歎息：“就是，那邊是不會回了。”

  兩百對他們來說不是小錢了。而且黃芩主要靠務農為生，平時朱茱孝敬一點，還有偶爾賣賣雞蛋什麽的，她的存款肯定也不多。

  “我偏要問！”朱茱說：“他娶了我，他家就是我家了，你怎麽不能去女兒家了？”

  朱茱呸了聲：“少在這戴高帽！”

  往昔她都是十分好說話，順從，少有這麽忤逆自己。

  朱茱跟她簡單說了下，而後又兜了回來：“一樣的。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女婿和我婆婆，他們人真的不錯。如果他們是很精明，又斤斤計較的人，怎麽可能娶我。”

  朱茱服氣了。

  黃芩：“不用。大過年的，又不是什麽喜事。要是你婆婆有問怎麽不來，你就說是我說不用的。”

  但朱茱也不好勸她不要拿，那是她的父親。

  黃芩歎氣：“行。走吧。”

  “去。送他最後一程……”黃芩又說：“你也不用去送了。”

  黃芩：“你拿21就好。”

  朱茱就不由得停了停，改口：“舅舅已經去喊別人來了，這裡有人幫忙的，你跟我回家去吧。今天是我回門呢！出嫁後第一次回門！”

  朱茱從陳青崖身後出來， 趁機把黃芩拉到門口， “你們才不是東西！你家老頭會死， 都是你們自己造成的，當心他今晚就回來找你們！”

  黃芩無奈地看她一眼，對黃外婆他們說：“你不想看到我，那我就先回去了。”

  這次黃芩沒有非要留下，不過還是有些猶豫。

  這外孫女婿的個兒太高了，剛剛猛一下到了近前，目光掃來，又冷又利。

  “有的有的。”

  黃芩敷衍她：“以後再說。先搞點東西吃。”

  朱茱：“要不我跟青崖留下來？”

  “我要拿多少帛金？”朱茱問。

  身後，黃外婆還在罵罵咧咧，可礙於陳青崖在，也不敢怎樣。

  朱茱怕她之後去了會被為難。今天她和陳青崖一塊跟去情況都沒好多少，何況後面黃芩一個人去。

  “你！你——”黃外婆指著她。

  舅媽攔住黃外婆，唱起紅臉：“媽， 算了算了。你看爸躺床上那些天， 她幾乎一天來一趟。現在爸走了， 她肯定比咱們還傷心。最有孝心的就是她了。”

  黃外婆拍大腿：“走什麽走！家裡一堆事你想躲！錢不舍得出，力也省著？！”

  陳青崖看出她們母女二人有話要說，主動領著小舅子走開了。

  朱茱想繼續說，然而黃芩輕輕拉了她一下，示意別太過分了。

  “沒關系。”朱茱看她有些疲憊的面色，“後面幾天你都要過去嗎？”

  “那你真要拿兩百啊？你身上有嗎？”

  三人回到家，朱楊立刻上來問。

  這個數朱茱可以接受。

  朱茱說：“媽，過完年，你就搬到我那裡吧。我跟青崖打算放手工，到時候肯定有得忙，你也可以幫幫我。弟弟可以去村裡的學校，更近，環境也更好。”

  “不一樣的。”黃芩轉移話題，“你說你們要放手工？放什麽？”

  黃外婆愣了下，又開始哭天喊地：“老天爺啊！我是生了個什麽東西！”

  黃芩不出意外地拒絕了，又警告她：“你就在我面前說說，別去問青崖還有你婆婆，知道嗎？”

  說老半天沒說動，朱茱氣悶。

  出了屋子，發現陳青崖和朱楊沒走遠。朱楊在院子裡玩自行車，陳青崖在一旁跟著。

  朱茱過去，直接問他：“要是我媽和我弟去你家住，你會怎樣？”

  跟在她後面出來的黃芩：……

  這死孩子！！
  可也忍不住豎起耳朵，想聽女婿會怎麽回答。

  陳青崖怔了下，但並不是因為反感，而是她問的太突然了。

  他說：“我自然是歡迎的。他們也是我的家人。”

  朱茱觀察他表情，“真的？”

  “真的。”

  “長住也能接受？”

  “能。”陳青崖說：“那也是你家，你有權利決定。”

  他神情放松，冷靜地回視她，不閃爍、也不刻意。

  他是真的這麽覺得。

  朱茱回頭，高興地對黃芩說：“聽到沒！你女婿說沒問題！”

  黃芩乾笑兩聲，咬牙：“聽到了！”

  這死孩子！

  回家後，陳茹知道了黃外公走了的消息，感慨了下生命的脆弱，又安慰她：“你外公也不算吃太多苦，有的人躺個好幾年才走，那才是真的受折磨。你也別太傷心。”

  朱茱很想說她真的不傷心，一點都不。

  “我媽說來回不方便，我和青崖也不用去了，把帛金給了就行。”

  陳茹：“這樣會不會不好？也沒多遠。”

  朱茱遲疑了下：“那等他出殯那天，我跟青崖再去送吧。”

  陳青崖突然說：“媽，等這陣子忙完，我帶你去醫院檢查下`身體吧。”

  今天近距離接觸了人的遺體，其實他是恐懼的，但恐懼的不是屍體，而是人的死亡。

  如果是他的母親，他無法想象，也不能接受。

  陳茹張口就要拒絕，可對上了兒子無聲懇求的眼神，便說不出口了。

  算了，孩子的一番心意。
    她點頭，“好。”

  黃外公出殯那日，朱茱和陳青崖還是去了，現場挺冷清的。

  黃家人開口要那麽多帛金，說要把葬禮辦得風風光光的，可實際上連個做超度的道士都不請，也沒有請敲鑼打鼓的殯儀隊。

  好在親朋好友湊一起，還不算太難看。

  因為有其他人在，黃家人沒有太在意他們，所以一結束朱茱就把黃芩帶走了。

  朱茱：“過幾天青崖要帶我婆婆去大醫院檢查身體，有些報告當天拿不到，所以他們會在外面歇一晚。”

  黃芩：“那就剩你一個人在家？”

  朱茱：“你和弟弟過去陪我啊。”

  其實一個人在家待兩天她不覺得有問題，可陳茹和陳青崖不肯，說要不她跟著去，要不就回朱家村。

  朱茱不想跟著去，兩天內奔波幾百公裡，又不是出去玩，她懶得折騰自己。回朱家村也不是不行，但黃芩從沒去過陳青崖家，她想借此機會讓她出來。

  黃芩也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答應下來了。

  正月十一，天還沒亮，朱茱他們就醒了。

  陳青崖吃著早飯，交代她：“媽過來前你別出門了，要是有什麽事就去前面叫熊子，我昨天有跟他說了。”

  朱茱打著呵欠，嫌他囉嗦。“你跟我說過了。”

  “怕你忘記。”他說。

  難得他也有這麽婆婆媽媽的時候，朱茱好笑地說：“知道啦，我都記住了，我也不是孩子。快吃吧，等下面涼了。”

  他吃飯，朱茱就看著他。

  他的頭髮長了點，細細碎碎的劉海蓋過了眉毛，一眼看去比他實際年齡小了好幾歲，跟個十七八的少年郎似的。

  朱茱反倒擔心他這副樣子跟陳茹出去會不會被人盯上，太嫩了，很不靠譜。

  “有話說？”

  他問。

  朱茱搖頭，問他：“重要東西有放好麽？”

  陳青崖撩開外套，露出內裡的口袋，“證件和錢都在這裡。”

  他身上這套黑色衣服是她之前讓陳茹給他做的，中間試穿幾次，又改了幾次，出來的效果十分合身好看。

  朱茱很滿意，他也是，但就初二那天穿了一次，後面便收起來了，直到今天要出門才又拿出來。

  這套衣服成了他壓箱底的戰袍，只要重要日子才舍得穿上。

  “錢夠嗎？”朱茱反過來說他：“住宿錢別省著，別想著找個什麽地方窩一晚，你可以，媽可不行。”

  “知道。”

  “吃的也是，難得出去一趟，附近有什麽好吃的就去嘗一嘗。”

  “好。”陳青崖說：“以後錢還你。”

  朱茱無語：“……我雖然喜歡錢，但還不至於這樣！”

  陳青崖現在身無分文，工作沒了，之前的私房錢又都給她買金手鐲了。這次要帶陳茹出去總不能讓她動自己的老人錢，朱茱就主動給了他幾百大洋。

  陳青崖意味深長地說：“讓老婆管錢，才會發財。”

  “……閉嘴。”

  吃過早飯，陳青崖和陳茹就出發了。

  黃芩和朱楊沒那麽快到，朱茱就回去補覺了。睡得正好，旺財突然狂吠不止，把她驚醒了。

  朱茱以為是黃芩他們，急忙跑出去開門，卻發現是於曉芝。

  半個“媽”字卡在喉嚨裡，朱茱呆滯了：“……啊。”

  “你家怎麽養狗了？這麽凶。”於曉芝有點怕狗。

  朱茱趕了下旺財，“你怎麽這麽早來了。”

  “不早了，我出門那會都九點了。”於曉芝擠了進來，瞅了眼她散亂的頭髮，臉上的壓痕，說：“你才起啊？好懶啊你。”

  “……”

  朱茱懶得說什麽，她下意識看了於曉芝的後背，她女兒沒帶來。

  注意到她的目光，於曉芝說：“我婆婆帶著呢。”

  “你婆婆肯幫你帶孩子了？”

  於曉芝拉起朱茱的手，放在自個的肚子上，“這裡面啊，有啦！你快摸摸，接好孕。”

  朱茱被她捏著手，強行摸了好幾下。

  全是衣服，摸不出什麽。

  “多久了？”

  於曉芝：“不知道，這個月的月經就沒來了。”

  “所以你婆婆願意幫你帶了？”

  “本來不肯的，但我說她要是不幫我帶，我就不生了！”

  朱茱挑眉。難得她也有這麽硬氣的時候。

  就是她不大信得過她婆婆。

  “那你婆婆會好好帶你女兒嗎？”

  於曉芝擺手，“怎麽說也是她自己的孫女，不會怎樣的。”她左右看了看，問：“你婆婆他們不在家啊？”

  “嗯對。”朱茱說：“來跟我要頭繩的？”

  “對啊對啊。趁著過年這會，我又全部賣出去了。你還有沒有做新的？”

  “做了。”朱茱回屋，把這陣子得空做出來的頭繩拿給她。

  她是不想跟於曉芝有太多來往的，雙方三觀不合，實在勉強不來。

  只是原主的記憶深處，有兩個小姑娘一起玩耍、一起談心、一起睡覺的畫面，偶爾想到，會影響到她。

  一邊是理智，一邊是原主的情感，經常拉扯的她好難受。

  朱茱乾脆就放棄抵抗，反正頭繩也不難搞，得空的時候能做好幾個，也能把於曉芝打發走。

  於曉芝跟她討價還價，朱茱算了算，沒虧本，就答應她了。

  朱茱還沒吃早飯，東西給她後，就讓她走了。

  “我才來一會。咱們好些天沒見了，聊聊啊。”

  於曉芝沒在意她的疏離，只是抱怨她長大後比小時候難相處，又說起過年這段時間她婆家的事。

  朱茱在煮麵，壓根沒法搭理她，“等下再跟你說。”

  於曉芝把她擠走，“煮個面笨手笨腳的，我來。”

  “……”

  朱茱：“你想吃的話就煮多點。”

  “行啊，剛好我早飯沒吃多少。”於曉芝也不客氣，又下了一坨面。

  一起吃完面，於曉芝就回去了。

  她前腳剛走，後腳黃芩和朱楊就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