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巡演
  “夜旅人”樂隊本周六將在京市舉辦巡演， 這個消息，是林降無意中在娛樂新聞裡看到的。

  有些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就像她以前從沒有看新聞的習慣， 那天只是被恰巧彈出來的廣告推薦吸引而已。

  就像， 她媽媽離開的時候， 也是在這樣一個冬天。

  “夜旅人”是她媽媽生前最喜歡的一個樂隊，歌曲大多都是搖滾風。

  自林降記事開始，便經常會看到， 喬韻穿著圍裙，一邊做飯一邊跟著震耳的音樂嗨唱。

  當時的她還不能明白，為什麽明明在大家眼裡那麽溫柔的一個人， 會喜歡這般吵鬧且狂熱的搖滾樂。

  等她年紀大了一點，慢慢也就能理解幾分。或許每個人的心裡都住著兩個靈魂， 一個宥於生活，低頭撿碎銀；一個渴望遠行，抬頭空望月。

  “夜旅人”巡演的票並不好搶， 雖說是小眾樂隊， 可粉絲卻也不少。

  林降在官網蹲了兩天，每每一到放票的時候便瞬間搶空。她有點擔心照她這種方法， 最後很有可能是徒勞一場， 便和呂思檸說了這件事。

  呂思檸問了一半突然覺得有些不合適，這麽長時間以來，這是她第一次從林降口中聽到她提起她的媽媽。

  林降：“怎麽會，我怎麽會生氣，感謝你都來不及呢。”

  林降歎了一口氣。

  第二天一早，呂思檸果真就從書包裡拿了幾張門票遞給她，林降接過一看，神情微訝：“這麽多？”

  “那你媽媽……”

  呂思檸：“歲歲，你別生氣啊，我也是真的不忍心看你最後失望。”

  呂思檸略顯吃驚：“歲歲， 原來你喜歡這種風格的音樂啊，我還以為你對這些事情壓根不感興趣呢。”

  呂思檸路子多，且平時對這些事情也比較感興趣， 或許她有方法。

  “你先答應我不生氣。”

  呂思檸鼻尖有些酸：“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上刀山下火海，我明天也把這門票給你弄來。”

  林降倒是沒料到她這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笑說：“那倒也不用這麽拚。”

  “她去世了，在我小學的時候。”林降的眼中浮起一抹很濃的暗色，但很快消散，“她生前最喜歡的就是這個樂隊，所以我幫她去看，也算是完成她的一個夙願吧。”

  “你猜到啦？”呂思檸撇撇嘴， “不過這次可不是我主動找他幫忙的，我不過是在寫作業的時候隨便提了一嘴，他一聽見是你想去，便主動提出他來解決。”

  林降想了會兒， 答：“不是我喜歡，是我媽媽喜歡， 我代替她去。”

  整整四張，就算呂思檸打算和她一起去，那也應該是兩張。

  “你說。”

  呂思檸往她身邊蹭蹭，似有些不好意思：“歲歲，我和你說了，你可別生氣啊。”

  “所以，你就找薑辭幫忙了？”

  “昨天回去後我確實在網上查了，而且還聯系了我之前買票的那些渠道，但這‘夜旅人’樂隊也不知是何方神聖，雖然在網上基本出於查無此人的狀態，沒想到這門票卻是難買的很，壓根搶不到。所以……”

  林降點頭。

  其實她多少也有些感覺，之前林降提她爸爸，也說她奶奶，就是從來不提她媽媽。

  她只是有些無奈，這樣，她和薑辭的“禮尚往來”帳單上，就又得多出一筆了。

  “那到時候我們一起去，你，我，薑辭還有宋遠航？”

  “好。”林降將門票仔細收好，又夾進語文書本裡，才一起放進書包。

  周六中午，林降吃完午飯便和林從江提了這事兒，她沒說太多，怕勾起他的傷心事兒。隻說是一個小型演唱會，和幾個同學一起去。

  林從江一直都鼓勵她勞逸結合，這麽好的機會自然也不會阻攔，還特意又給她發了一個紅包，囑咐她在外面玩兒得開心點。

  林降喉嚨有些哽，雖說林從江現在這份工作工資並不高，除了供她讀書，還有老家的奶奶要養。可在她面前，他卻從未有過吝嗇。

  借著洗手的功夫，林降錯開了和他的視線，不然，她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會落下淚來。

  演唱會地點在京市東邊的奧體中心館，林降先坐了地鐵和薑辭他們匯合，幾人又打了車過去。

  到達現場時，離巡演開始還有一個小時。

  現場人很多，各種舉著橫幅，揮舞著熒光棒的狂熱粉絲，此時正熱切地造勢呐喊。

  分明是料峭的初冬季節，眼前卻四處可見光腿馬丁靴的朋克打扮。

  林降她們剛在場外也買了許多熒光棒和各種戴在頭上的應援燈，不遠處的呂思檸和宋遠航已經戴上了，只是林降第一次參加這種場合，她有些不好意思。
    薑辭在她身旁雙手插兜站著，依舊是那副懶懶的神情，許是為了契合今天這搖滾的主題，他穿著也比平日多了幾分隨性。

  短款黑色夾克，袖口處嵌著幾顆鉚釘。同色系長褲，搭配褐色馬丁靴。讓他那本就濃厚的痞氣這會兒更甚幾分。

  從他們站在這兒開始，前後不過才短短十幾分鍾而已，過來搭訕的女孩就已經超過了五個。

  林降有些尷尬，薑辭比她還要尷尬，乃至厭煩。眼看著迎面又走過來一個，他想都沒想，便瞬間轉身面對林降。

  林降一愣，手上正在鼓搗熒光棒的動作也是一頓：“怎麽了？”

  薑辭看看其他人頭上的應援燈，又指了指她手裡的那些：“這個，你怎麽不戴？”

  林降答非所問：“我第一次來這種場合。”

  “所以……你緊張？”

  薑辭眼神在她臉上掃了一圈，見她臉頰泛著紅暈，不覺輕笑一聲，“如果真的這麽緊張的話，我倒是不介意把手臂借給你挽一下。”

  林降眸光一顫，抿了抿唇角：“謝謝，不過我現在應該還用不上。”

  薑辭樂了，被她這無時無刻都這麽坦誠的語氣逗樂了：“行，那我手臂就放這兒，你什麽時候用得上了，直接挽就行，不用通知我。”

  林降不說話了，薑辭倒是執著於要她把應援燈戴上，五顏六色的，林降手裡握著好幾個。

  他隨便抽了一個，趁她不注意，又借著身高優勢，十分輕巧地便幫她戴了上去。

  戴上之後才發現，是個黃色的小兔子，耳朵長長的，倒是給她這清冷的五官添了幾分可愛。

  林降抬手要摘掉，薑辭立刻捉住她的手腕阻止：“別，這樣挺好的，來看演唱會嘛，不就是得這樣。”

  “那好啊，你也戴一個。”

  薑辭額間立馬幾條黑線：“我拒絕。”

  要他戴這玩意，還不如一刀了結他來得痛快。

  熙熙攘攘間，工作人員宣布通道開始開放，可以憑票入場了，林降也就沒再糾結這事兒，從書包裡拿出門票，和薑辭一塊兒跟著人流開始往入口走。

  長長的一條通道，林降她們大概走了十幾分鍾。所經之處，四周牆壁上皆是“夜旅人”的海報。

  有他們五人的人形海報，也有歌曲的宣傳，還有關於他們以往奪得獎項的陳列。

  身處這樣的環境，哪怕你之前對他們一無所知，也很難不被感染。一股狂熱的，興奮的躁動因子開始在林降的血液裡遊走。這一刻，她好似就是他們的粉絲。

  巡演現場並不算很大，圓形的階梯式舞台安排在最中間，圍繞舞台四面八方羅列著二十幾個座位。依次往後，每排座位後接連又都排列了五六十排，粗略估算，這場巡演觀眾應該有一千來人。

  薑辭選的座位很好，觀看舞台最好的中心視線區，四個座位一排連著。

  沒等多大會兒，就有工作人員出來維持秩序，告知演出即將開始，請大家保持安靜。

  話音落，原本晝亮的場館突然陷入黑暗，雖然知道這是樂隊出場前的故意安排，只為了呈現一種反差，可林降的呼吸還是很輕地亂了一瞬。

  想到之前薑辭說的，害怕的話可以挽住他手臂，她猶豫著，指尖明明已經觸到了他的衣角，卻還是快速收了回來。

  突然，舞台上燈光四射，音樂震天響，強烈的反差瞬間就將現場氣氛推向縞潮，幾位主唱人員就在這氛圍中從天而降，帶著他們的成名曲。

  場子瞬間就炸了！
  林降對他們的面孔不熟悉，可對這音樂可太熟悉了。多年以來的耳濡目染，讓她不知不覺就跟著哼唱了起來。

  一首又一首，每一首她都有印象。

  當曲目來到《追日》時，她的情緒變得異常高漲，眼見著比剛才激動三分，指尖也不自覺搭上了薑辭的手臂：“這首，就是這首，這是我媽媽最喜歡的！”

  於千萬束光中，她回眸來看，少年的眼神正正好就落在她臉上，好似原本就盯著她一般，黑眸深沉且清亮，似皎皎的頭頂懸月。

  林降沒見過他這種眼神，不覺有些無措，機械地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這首是我媽媽最喜歡的，是不是很好聽？”

  “是。”

  薑辭回答的簡單，林降也就沒再追問，她轉身繼續投入現場氣氛，自然也就沒有注意到身旁少年接下來說出的另外兩個字——

  “喜歡。”

  這是薑辭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林降，熱烈明媚，不似往日的那般清冷，也不似偶爾笑意隻浮於表面的溫和。

  原來她也有這樣的一面，這樣率真的一面。

  分明是熱鬧躁烈的場子，他卻偏偏沉靜異常。

  不知由何處而來的一陣穿堂風，獵獵風聲中，他清晰明朗地看清了扎中他命門的那把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