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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你歲歲皆安》第三十六章 訣別
  第三十六章 訣別

  林從江的手術很成功, 可介於心臟搭橋手術的危險性和複雜性,蘇醒後的他依舊被安排在重症監護室,林降每天放學後只能通過厚重的玻璃看他倆眼。

  等正式見到他時, 已是一周之後。基於他良好的回復情況, 醫生同意將他轉到普通病房觀察護理。

  躺在病床上的林從江比之前還要瘦削, 因長期靠著靜脈輸液維持營養,整個人看起來透著一股極為不健康的萎靡。

  林降借著起身幫他調整輸液袋的動作,悄悄抽了抽鼻子。

  他太瘦了, 說是形如枯槁也絲毫不為過。林降從未見過這般的他,心頭好似有針尖扎過,一陣陣綿密的痛。

  可即便是此刻已經氣若遊絲的林從江, 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兒,還是立馬詢問他做手術的錢是哪裡來的。家裡有多少錢, 他再清楚不過,林降一個學生,從哪裡弄來這筆手術的費用, 他甚至都不敢想象。

  林降撒了謊, 半點沒提她和薑辭的事情,隻說是班主任幫忙組織學校捐款所得。

  林從江半信半疑, 可他此刻的身體狀況卻容不得他想太多。雖說他的手術稱得上完美, 可畢竟是動了刀子,隱約間還是感覺肢體活動不似之前那般靈活, 而且經常還會覺得渾身乏力。

  林降寬慰他別想太多, 一切等身體恢復了再說。

  只是林從江身體還很虛弱,行走間還需要林降幫忙攙扶著。

  可飯菜端上桌,卻沒在客廳發現林從江的身影。林降心頭一凜,頓時有些著急,腳下的步子一時也有些飄。

  林降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說得心口一緊,不過好在不是他身體不舒服。她緩了口氣,安慰道:“爸,我是你的女兒,是你的家人,在這種時候,就是應該做這些的,你別再說什麽連累不連累的話了。要是這都算連累的話,那我從小到大,連累你的事情豈不是數都數不過來了?”

  林降很是執著:“沒什麽不一樣的,我是你的女兒,照顧你也是應該的。”

  到家後,林降先將林從江安置在客廳的沙發上,才轉身進了廚房。她挽起袖子,扎起頭髮,很快便將兩菜一湯端上了餐桌。為了慶祝林從江這次順利出院,她甚至還提前準備了一個小蛋糕。

  夜深人靜時,望著窗外的半輪明月,林降有時候也會想,之前的她是否有些太過於理想化了,不同階級,不同層次,是真的能夠走到一起嗎?

  一場談話持續的時間不短,到最後,林降才感覺林從江的心結終於解開了幾分。兩人吃了飯,又嘗了幾口蛋糕,他才回了屋。

  兩人在路邊攔了車,林降扶著他先坐進車裡。四月中旬的京市,臨近正午時,天氣已稱得上炎熱。

  林降還穿著長袖毛衣,既要拿東西,又得照顧林從江,鑽進車裡時,額頭上已經沁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

  林從江搖頭,眼底迅速浮起一層濃重的哀色。這種表情,喬韻去世時,林降曾在他臉上看到過一次。

  “歲歲,是爸爸沒用,不僅沒有照顧好你,還這麽連累你。爸爸……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和你媽媽交代……”

  “不一樣,我是你爸爸,照顧你是應該的。”

  她抬手按下了右手邊的車窗按鈕,涼風灌了進來,夾雜著濕意和冷氣,林降瞬間一個激靈,想起來林從江剛出院吹不得風,便又立馬抬手將車窗關上了。

  關於林從江工作的問題,兩人也做了討論。因為林從江這次生病的原因,公司決定不再聘用他了。考慮到他也算公司的老員工,相應地給了些補償,雖不多,可也足夠她們渡過當前的難關。

  辛苦,卻也足夠支撐。

  沒辦法,誰讓她們是普通人,普通人的一生,誰又不是這樣過來的呢。

  至於以後,她們也商量過,林從江這段時間就先在京市待著養身體,等林降高考完後,再回襄市。後面林降上了大學,可以通過兼職的方式來賺取學費,他再打點零工,想來日子應該還是可以過的。

  她以為他是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嚇得當即便有些語無倫次:“爸,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

  林從江住院的這段日子,她早就已經練出來了,無論是做飯洗碗,還是收拾家務,總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

  好在林從江只是在他的臥室的床上坐著,並未去其他的地方,只是林降卻發現他的眼眶有些濕。

  兩周後,林從江正式出院。恰逢周六, 林降便過來接他。東西很少,收收撿撿, 不過一個背包而已。

  是要他踏入凡塵,被她拉進這荒蕪貧瘠的現世?

  還是要她抬頭仰望,走進那個虛幻繁華的夢境?

  好像……都不太現實。

  更何況這中間還隔著重重的阻礙,有看得見的,如他母親那般,也有看不見的,能殺人於無形的言語和眼神。

  最最重要的,是她舍不得。

  她舍不得將那個清貴如天邊皎月的薑辭,拉入這泥濘中來。這些,她一個人承受就夠了,他就該一世順遂,永遠矜貴。

  呂思檸注意到了林降這段時間的異常,薑辭自然也察覺到了。他們問她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問題,林降隻說是因為最近壓力太大,一時沒有調整過來。

  薑辭看出了她有所隱瞞,可她把自己的內心封閉起來,又給出了這樣一個看起來無懈可擊的理由,他實在不想過多干擾她。

  既然她不想說,他也就不強迫她,安心幫她提供一個舒適的複習環境,一切都可以等高考後再討論。

  所以,這段時間,雖然他大抵也看出了她對他有所疏遠,可他並不介意。眼下,她的複習,她的考試才是最重要的。

  知道成績的那天,薑辭當即便給林降打了一個電話過去。手機裡的鈴聲響了許久才被接起,他原本十拿九穩的心也因為這時間的流逝變得有些焦慮。

  他基本算是穩定發揮,成績比最後一次模擬考還多出十分,國內最好的大學都可以上,就不要說京大了。

  “林降,成績出來了,你考得怎麽樣?”

  薑辭問的直接,沉沉音色隨著手機電流傳了過來,那聲音就好似徑直燙在她耳邊一般,林降頓時心口刺痛,指尖青白。

  她知道,薑辭這是來找她兌現兩人的約定來了。可他不知,她早就已經食言了。

  “薑辭,”林降輕聲叫他,聲線有些顫,“我不打算報考京大了。”

  電話那頭沉寂了片刻,很快,他便再次開口,啞聲道:“好,那你打算報考哪個學校,你告訴我,我都跟你去。”

  壓根沒有問她為什麽食言,更沒有怪她,有的只是願意和她一起共赴的承諾和決心。

  林降閉了閉眼,為了避免控制不住哭出聲,嘴唇已經被她大力的動作咬破,隱隱滲出些血跡。

  “我……不打算和你上同一所大學了。”

  “為什麽?”薑辭很顯然並沒有理解她剛才說的話,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考慮語氣了。

  “你是不是考得不太好?沒事,你告訴我,你想去哪個大學我都陪你一起去。或者你想複讀,我也可以陪你……”

  “薑辭,”林降打斷他,“我想我已經說的足夠清楚了,就這樣吧,你不要再打擾我了。”
    “林降,林降……”

  手機裡還回蕩著他一聲聲的呼喊,林降沒勇氣應答,抬起顫唞的指尖按了掛斷鍵。頃刻間,仿佛彈簧失去應力,一直繃著的那根玄斷裂,情緒崩潰四散,身體沿著牆壁蹲了下來。

  臉頰埋進膝蓋,肩膀不住瑟縮著。可她卻不敢發出聲音。因為,林從江還在臥室修養,她不能打擾到他。

  半個小時後,手機裡傳來兩條短信提示的聲音,林降看了一眼,皆是來自薑辭。

  【我在你家樓下。】

  【你下來。】

  她頓了頓,還是來到窗戶邊墊腳朝下看,小區樓下的馬路對面,果然站著那抹熟悉的身影。他背對著她,背影清絕,整個人看起來孤寂又落寞。

  【我不在家,你走吧。】

  【那我就一直等,等到你回家為止。】

  起風了,窗外綠木枝椏被吹得亂纏,燈光樹影間,好似有無數雙觸手在拚命招搖,要將這天色,要將她的世界,一起拉進那深不見底的漩渦之中。

  天色又暗了幾分,要下雨了。

  【馬上要下雨了,你快走吧。】

  【你下來。】

  他這般固執,林降真的不知還能說些什麽。

  她索性戴上耳機,想要將這鬱躁的情緒隔絕。可隨著窗外的狂風越來越大,雨點也劈裡啪啦地砸在了窗戶上,更像是砸在了她的心裡。

  林降沒忍住,再次朝著窗外看去,薑辭果然還在那裡,依舊背對著她,甚至連姿勢都沒有換一下。

  林降的眼皮重重跳了一下,她拿起靠在桌角的雨傘,穿上鞋子,打算出門。臨走前,眼神瞥見桌上放著的那個淺黃色牛皮紙信封,又退回兩步,將它揣進了兜裡。

  樓下,天色暗灰,雨幕遮蔽。

  兩人面對面而立,薑辭整個人已經從內到外全部被淋濕了,見林降出現,他眼神閃了一下,說話間有些發抖:“你下來了。”

  林降的心尖仿佛被開水澆過一般,滾燙的痛意頃刻間便蔓延至四肢百骸。她上前一步,將薑辭納入雨傘之下:“你回去吧。”

  “告訴我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

  “那好,那你告訴我你下一步的打算,無論你做什麽,我都陪著你。”

  他說話間,因為氣溫太低,不自覺地會有白霧形成,卻襯得眼神格外清亮。一雙黑眸一眨不眨地盯著她,那般堅定執著的眼神,林降從未在其他任何一個人身上見到過。

  有那麽一瞬間,她是真打算和他坦白了。什麽守信,什麽談話,只要和他說了,他自然都能幫她解決。

  可這樣真的是對他好嗎?他的人生如果由此被拉入平凡,他以後會後悔嗎?

  況且,和她談話的那個人並不是別人,是他的母親。

  林降別過臉,故意將語氣加重:“薑辭,我們不合適,之前的事情是我弄錯了,我和你道歉。以後,我只希望你不要再聯系我了。”

  她的話音落,薑辭的眼中迅速彌上一抹痛色,林降不敢再看。

  “是因為我不夠好嗎?”

  “還是我哪裡做錯,惹你不高興了?”

  “在這方面,我沒什麽經驗,如果是我說了什麽,或者做了什麽,惹你不高興了,請你一定……”

  “薑辭!”

  林降沉聲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那樣一個恣意閃耀,矜貴清冽的男生,此刻竟然被她逼到了這個份上。

  林降咬咬牙,明白長痛不如短痛,索性將剛才揣進兜裡的信封紙拿了出來,一把塞進他的懷裡:“這是之前你幫我買羽絨服的錢,現在我把它還給你。自此,我們兩不相欠,我希望你以後都不要再打擾我了。”

  “……呵……兩不相欠?林降,那你欠我的約定,欠我的承諾呢?”

  “我從來,也沒有親口說過我喜歡你。”

  “……那一直以來,都是我一廂情願,自作多情?”

  薑辭簡直不敢置信,情緒也有些崩潰,雨水混著淚水,整個人看起來狼狽極了,聲音近似於嘶吼:“林降,我在你心裡算什麽?你到底把我當什麽了?難道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嗎?你告訴我,都是假的嗎?”

  林降見不得他這樣,心口好似被人捅進一把帶刺的尖刀,正一點點地往外拔。倒刺鉤扯著她的每一寸皮肉,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她怕再待下去必然會忍不住坦白,索性將雨傘遞給他,整個人淋著雨往回走。

  手腕瞬間被抓住,頭頂也再次被雨傘覆蓋:“別走。”

  林降堅持,沉默著伸手將握著她手腕的指尖一點點掰開。

  薑辭一雙眼睛猩紅,猶如困獸,可即便是已至如此絕望的境地,他的利爪還是舍不得對著她:“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情了?告訴我,我們一起解決!”

  “沒有!你放開我!”林降掙脫他,快速朝著雨幕跑去。身後傳來呐喊:“林降,你站住!你現在走了,我們之間就真的完了!”

  “沒有你,我也會過得很好。”

  最後林降還是走了,並且第二天,她就收拾東西和林從江一起離開了京市。

  薑辭當天回家後便發了高燒,三天三夜,滴水未進,僅靠營養針續著。

  醒來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林降的家裡找她,發現她已經離開後,忽地就自嘲地笑了。

  這一刻,兩人好似兩條沒有盡頭的相交線,短暫又無意地相逢了一下,往後便是無窮無盡的錯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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