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球賽
  十一月底，深秋時節。

  樹葉簌簌地落，寒意漸濃。京市開始進入一年中的落雪倒計時。

  林降正在寫作業，胳膊肘突然被旁邊的呂思檸碰了一下。

  她回頭，呂思檸不知從哪弄來的一個熱氣騰騰的烤紅薯，此時正冒著嫋嫋白煙。

  林降早餐吃的不多，且她天生氣血不足，秋冬季極易手腳冰涼。

  這個時候，一個冒著熱氣的烤紅薯對她來說，往往就是最好的良藥。

  呂思檸將烤紅薯掰開，隨即又拿了一個杓子，一整個全部放到林降面前：“歲歲，我專門給你帶的。”

  “你不吃？”林降有些疑惑。

  這小妮子以往面對美食時，哪一次退縮過。就連上次面對薑辭時也絲毫不帶猶豫，這次會舍得全部都給她？

  呂思檸搖頭，看著林降笑：“我不吃，都是你的。”

  呂思檸當即便做出一個吐血的表情：“歲歲，你要我怎麽說你好呢，你還真是清心寡欲啊，連帥哥都不上心，真不知道你對什麽感興趣。”

  宋遠航在後面叫他：“哎，你幹嘛去，下節是班主任的課。”

  “真的。”

  薑辭沒搭理他，卻也沒再打。撿起旁邊的毛巾胡亂擦了一把臉，又撈起長袖套在身上，跟在宋遠航的身後朝著食堂走去。

  見薑辭不應他，忙不迭追上去：“你他媽等等老子啊，老子和你一起去。”

  呂思檸瞬間沒脾氣了：“好吧，不記得也沒關系。就是……過幾天有個籃球比賽，我們學校和隔壁青北高中，我打聽到那個帥哥也會去參加，要不，到時候你和我一起去看吧。”

  下午的時候，林降和呂思檸要去看籃球比賽的事兒，不知怎的，就傳到了宋遠航和薑辭的耳朵裡。

  林降歪頭想了會兒，隨即朝她指了指桌上的試卷，莞爾一笑。

  “毛病！”宋遠航在他身後嘀咕，“你他媽都多長時間不碰那玩意兒了，現在是發什麽瘋？”

  林降眯了眯眼，將紅薯一把推回呂思檸的桌上，眼神十足的冷靜：“說吧，是不是有什麽事兒找我幫忙？”

  林降搖頭。

  原來是薑辭在打籃球。

  過去十幾年的學習生涯中，林降基本都沒交到過什麽朋友，呂思檸是第一個。

  薑辭剛從門外進來，身旁跟著好幾個男生，嘻嘻哈哈沒個正形。

  “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況且比賽的時間定在周五放學後，耽誤不了什麽事情的。好不好嘛？”

  “那我可吃了啊，先說好，你現在不說的話，一會兒等我吃完了，可就不算數了。”

  林降歎口氣，有了幾分松動的跡象。

  “好吧，好吧，那我說，”呂思檸撇了撇嘴，眉眼耷著，“就上次吃烤魚時，我和你說的隔壁學校打籃球的那個帥哥，你還記得吧？”

  大冷天的，少年隻穿無袖上衣和短褲，身形挺拔，小腿的肌肉緊實健壯。

  呂思檸打斷她：“我知道，我知道，你對這些不感興趣嘛，可我感興趣啊。我又沒有其他的朋友，就你一個了。我也不想一個人去，沒辦法，就只能找你了。”

  這些人裡，屬他個子最高，氣質又出眾，所以在人群裡面也最顯眼。

  在她這裡，林降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她並不是怪人。她也能和其他人一樣，有自己的朋友。這點，於她而言，意義重大。

  “思檸……”林降擰眉。

  呂思檸對她而言，不單單只是一個好朋友那麽簡單。

  場邊傳來一陣陣喝彩，女生的尖叫一聲高過一聲。

  薑辭冷冷地丟下兩個字：“打球。”

  他額間豎著一根黑色發帶，原本低垂在額頭的細碎劉海被全部梳了上去。額頭飽滿，鼻梁高挺，眼神銳利，臉部側面的線條硬朗清瘦，如精雕玉琢。

  那神情似乎是挑釁，在說：怎麽樣？老子打得還不賴吧？

  平日裡安靜如斯的籃球場，此刻卻異常熱鬧，兩人湊近去看了眼——

  一旁的宋遠航卻開始吐槽：“你今兒到底發什麽瘋？那麽長時間不碰籃球，一碰就沒命地玩兒。老子可不陪你了，爺爺我餓了，要去吃飯了。”

  一個三分球。

  他彎著腰運球，籃球在他手下異常聽話，仿佛有靈性般。

  “哎，真是拿你沒辦法。”林降妥協了。

  所以，呂思檸的要求，只要不是過分得離譜，她一般都是盡力接受。

  “真的？”

  知道這個消息後，他先是一言不發，隨即將一杯冰水一飲而盡，脫了外套就往外走。

  “唰”——

  “沒有，就單純地想請你吃烤紅薯。”

  晚飯後，林降和呂思檸路過操場時，被一陣嘈雜的聲音吸引。

  離開時，他的視線越過人群，徑直落在林降身上，朝她挑了下眉。

  林降看清了他眼尾跳動的那顆黑痣，可也覺得好無辜。

  他打得是好，可和她挑釁什麽？
  她既沒有對他不服，也沒有想和他比試的衝動。

  在她旁邊的呂思檸瞬間反應過來：“看薑辭這架勢，該不會是要去參加周五的籃球比賽吧？這下可真有好戲看了。”

  周五晚上七點半，林降跟著呂思檸進入比賽場館。也不知呂思檸是從哪兒弄來的票，位置正好在中心區。

  雖說只是兩所高中之間的比賽，場地布置和現場氛圍，卻和林降在電視裡看到的相差無幾。

  場地選在嘉南高中旁邊的一家體育館，整個二層幾乎都被籃球場佔據，南北走向，場館兩頭的籃球架遙遙相對。

  這時，有球員開始入場，耳邊全是海嘯般的呐喊。

  “嘉南第一！第一！”

  “青北加油！”

  呐喊聲基本分成兩派，左邊一側是嘉南，右邊一側支持青北。人數相當，誰也不讓誰。

  “歲歲，快看，那個帥哥出來了，我聽說他叫許浩。我靠，還真是帥！”

  “又奶又帥，是怎麽回事兒？果然還是弟弟最香！”

  順著呂思檸誇張的描述，林降的視線終於在混亂人群中找到了那個所謂的“才高一，長得帥，又會打籃球”的男生。

  “嗯嗯，挺好的。”林降興致懨懨的。

  呂思檸聽出她的敷衍：“不是吧？歲歲，這麽帥的，你都沒感覺，到底什麽樣的才能入你眼啊？”

  什麽樣的才能入她眼？

  這個問題，林降還沒來得及想，場館內突然又爆發了一陣，比剛才還要震耳欲聾的呐喊聲。

  “薑辭！薑辭！”
    “我靠，還真是薑辭！這種籃球比賽，他都多長時間不露面了啊，今天竟然會參加，這場比賽，真是沒白來。”

  熟悉的名字傳入耳骨，林降的心跳平白亂了三分。

  她抬眸去看，人群中，少年一身白色的籃球服，背後映著“嘉南高中”和數字“9”。

  人群中，少年身姿挺立，正和隊友一起做著熱身動作，氣質凜冽。

  此時，球場上，青北高中籃球隊無端就有些躁動。

  “那人是薑辭？他怎麽來了？之前也沒聽說這次球賽他會參加啊？”

  “是啊，他來了，那我們怎麽辦？之前就聽說他打籃球從無敗績，後來因為實在遇不到對手才不玩兒了，這次怎麽又突然冒出來了？”

  一旁的許浩瞪了一眼剛才說話的那倆人，語氣輕蔑：“不就是一個好幾年不打籃球的無名之輩，看把你們嚇得，慫樣！”

  眾人沒再說話，這許浩是今年剛加入青北籃球隊的。聽說他從小練習籃球，連這次考上青北也是靠籃球特長。

  進入校隊才兩個多月，就迅速成為了隊長，眾人對他的實力皆是有目共睹。

  遂有人開口：“是啊，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哨聲響起，比賽開始。

  薑辭率先拿到籃球，運球，拍打，突圍，漂亮的一記投球，三分到手！

  “薑辭，薑辭！”

  場上的呼喊聲好比浪潮，熱烈洶湧，林降感覺自己就快被這波濤淹沒了。

  她不發聲，眼神卻始終盯著那個白衣少年。看他奔走，跳躍，投籃，一系列動作熟練又專業。

  上半場結束，嘉南在薑辭的帶領下表現勢如破竹，55：30遙遙領先。

  裁判哨聲落下，林降才意識到她手心已經沁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她拿起旁邊的礦泉水喝了一口，視線卻並未從薑辭身上移開。

  此時，他身邊已經圍了一群送水的女生，有嘉南的，也有青北的。

  少年隻淡淡瞥了一眼，眼神一掃而過，徑直拿起旁邊他自己的保溫杯灌了幾口。

  喉結滑動，幾滴流過下顎角，他隨手一抹，那模樣野得不行。

  林降看清了，他手裡那隻粉色保溫杯，是之前她拿給他的那隻。

  忽地，薑辭的視線就掃了過來。毫無征兆的，兩人視線相撞。

  呂思檸也注意到了，開口：“歲歲，薑辭好像看見我們了，你要不要也去給他送水啊？”

  “不了，不了。”林降連忙擺手，他身邊那麽多人，她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

  下半場，青北接連輸了幾個球之後，開始變得有些焦躁，動作也粗魯許多，幾分鍾之內好幾個球員都被裁判給了黃牌。

  眼見著薑辭被對方幾個球員圍住，林降的指甲不覺就嵌進了肉裡。

  場上，薑辭躬身拿著球，微微喘著粗氣，對著對面的許浩輕蔑一笑：“怎麽，就這點本事？這種招數都使得出來？”

  許浩臉一白，也顧不得什麽面子規則了，徑直探身就打算從薑辭手下搶球。

  他今天是真有些輸急眼了，打球這麽多年，從來沒有一次像今天輸得這麽窩囊過。

  可薑辭似乎早有準備般，轉身，起跳，瞬間就把球傳給了不遠處的宋遠航。

  宋遠航等候多時，基本是拿到球的瞬間便直接開始飛奔，三分投籃！

  哨聲響起，時間到了，比賽落下帷幕。

  最終嘉南以85：40，戰勝青北。

  場面一時有些嘈雜，有人慶祝，有人頹喪。幾人歡喜幾人愁。

  終於，林降一直懸著的心也跟著落地。

  她拿起旁邊的水，擰開瓶蓋小口喝著，連她自己也沒意識到，此刻，她的唇角彎著並不明顯的弧度。

  “歲歲，你跟我一起下去吧，幫我把水拿著，我去和許浩說幾句話。”

  “啊？”

  林降吃驚，她原以為看到這個結果，呂思檸應該不會再喜歡那個叫“許浩”的人了。

  不成想，她還竟是個如此堅持的人。

  林降拿著她的東西，慢吞吞地跟在呂思檸身後。

  到了球場附近，她沒再靠近，暗自在旁邊等著。

  呂思檸垂著眸，臉上一片紅暈，許浩懶懶地敷衍著，眼神掃到站在一旁的林降，才挑了下眉：“那個女生，你認識嗎？”

  呂思檸轉頭去看：“認識，我朋友。”

  “她叫什麽？”

  “林降。”

  林降正低頭看著手機，忽地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連忙抬頭，循聲去看，是不遠處的呂思檸。

  林降正打算過去，突然又聽到左邊也有人在叫她，這次是薑辭。

  他的身邊甚至還站著幾個給他送水的女生，可他並不在意，明明贏了比賽，臉色卻不怎麽好看。

  “林降，過來。”

  見她不動，薑辭一把撈起旁邊的保溫杯和外套，乾脆直接朝她走來：“你幹嘛去？”

  “思檸叫我。”

  薑辭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呂思檸旁邊還站著剛才和他們打球的許浩，他的眼神停留在林降身上，直白又濃烈。

  薑辭忽地就覺得心口鬱悶，身體瞬間移到她的左側，擋住了那人看她的視線。

  離得近，薑辭這才看清，她今日雖穿著再普通不過的校服，可身材亭亭，五官清冷秀麗。

  又因為這場館燈光的照射，面色瓷白，整個人看起來清純又恬靜。

  他早該想到的。

  “走吧，我送你回去。”薑辭扯她的胳膊，拉著她大步朝門外走。

  “可思檸還沒來？”

  林降有顧慮，卻沒掙脫他的手腕。

  因這細小的動作，薑辭心中的悶氣散了幾分。

  “沒事兒，宋遠航也還沒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