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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記小食肆》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川蜀進京,一般都走的水路。

  鍾菱在碼頭拜托了招工的人,留意從川蜀之地來的船,並且擺上了招廚師的牌子。

  又怕韓師傅錯過了碼頭的攔截,鍾菱又根據隔壁鋪子掌櫃的指點,去了京城最大的“人才市場”,照著韓師傅的條件,留下了招聘要求和小食肆的地址。

  鍾菱跑了一上午,回到小食肆後,趕忙把湯煲了下去。

  小食肆裡只有鍾菱一人在,鍾大柱去了屠戶那裡,還沒有回來。

  本來鍾菱是打算自己去的,但是鍾大柱攔住了她,要了地址後一早就出門了——屠戶扎堆的地方,大多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

  鍾菱也沒有去點破鍾大柱的維護之意。

  她表面如常,只是中午這案板上備著的,都是鍾大柱愛吃的菜。

  一想到小食肆裡會有韓師傅在,鍾菱心裡的擔子一下子也就輕了不少。

  聽見聲音,她頂著半邊臉的爐灰,扭頭看向門口,恰好和祁珩對上目光。

  板栗餅出爐的瞬間,香味便在小院子裡炸開來,霸道地在巷子裡橫衝直撞。那是豬油和麵粉碰撞出的火花,滾燙熱烈的直往人懷裡撲。

  她放慢了制定菜譜的節奏,悠悠閑閑的準備先烤個栗子餅。

  他身後的小姑娘有些怯懦地縮著身子,亦步亦趨的跟著他。

  板栗餅是圓滾滾的形狀,盡量還原了栗子原本的樣子,甚至還戳出了紋路。也是因為這個造型,才導致油酥包的破破爛爛。

  祁珩剛下馬車,便被這四溢的香氣撲了個滿懷,他那沉靜的眼眸中不自覺被這煙火氣感染,暈開一絲笑意,就連那一直繃得筆直的脊背,也舒緩了許多。

  栗子是早晨現買的,院子裡剛好有一個磚砌的烤爐。

  所幸效果還算不錯,表面的酥皮輕薄酥脆,蓬松又如蟬翼一般的清透。內陷扎實綿軟,還溫熱著。

  “不要緊張,鍾菱與你那叔父不一樣。她是個細致講究,好相處的人。”

  祁珩已經習慣了鍾菱隨手塞給他的投喂,想都沒想就咬了一口。

  “來來,嘗嘗我這剛出爐的板栗餅!”

  鍾菱無視祁珩話語中的陰陽怪氣,她騰得站起身來,將桌上已經晾涼的板栗餅遞了過去。

  事實證明,鍾菱之前的擔心並無道理。她不太能拿捏得了麵團,非常勉強才把油酥和麵團擀到一起。

  鍾菱正蹲在地上,用長筷子一個一個檢查著板栗餅的露餡情況。這一爐的情況很好,她笑得合不攏嘴。

  見她邁出的步子都僵硬,祁珩出聲地安慰了幾句。

  好在雖然過程曲折,卻也沒出什麽大問題。

  說話間,他便推開了小食肆的後門。

  而且在包餡的時候,也是東拆拆西補補,忙得滿頭大汗。

  鍾菱知道中式糕點是如何開酥的,卻沒有上手試過,索性就搬了桌子,擀起皮來。

  “什麽事給你樂成這樣。”

  祁珩臉上的笑容一下子繃不住了,他上一秒剛誇完鍾菱“細致講究”,她倒好,給自己整了個灰頭土臉。

  但是他身後的小姑娘已經看呆了,她瞪著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捏著手裡的板栗餅,滿臉不知所措。

  祁珩騰出一隻手,輕輕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

  “我……我叫宋昭昭。”她拘謹僵硬地朝著鍾菱施了一禮,顫唞著掏出什麽東西,恭敬地遞到了鍾菱面前。

  鍾菱探頭一看。

  謔,是賣身契
  作為一個曾經的現代人,乾這種買賣人口的事情,她有種知法犯法的負罪感。

  而且……之前也沒說賣身的啊。

  似是知道她有疑惑,祁珩解釋道:“是昭昭自己要求的,她想要徹底擺脫和叔父之間的關系。”

  這是被逼成什麽樣子,才會這麽果斷地想要離開呢。她都不怕祁珩把她賣了嗎?

  鍾菱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圈宋昭昭。

  她面色饑黃,兩頰消瘦,身上穿著的衣裳有明顯的磨損和補丁,而且不合身,穿在她身上,像是一個隨意掛上去的麻袋一樣。

  她明明隻小鍾菱兩歲,已經稱得上是少女的年紀,卻瘦小的像個孩童。

  鍾菱搖了搖頭,眼神中有些悲憫,她好像在宋昭昭的身上,看到了幾分從前的自己。

  “這賣身契,你自己收好吧。若是他們還來找麻煩,就拿出來威懾他們,平日裡,你隻當這賣身契不存在就好。”

  這畢竟是鍾大柱曾經戰友的遺孤,鍾菱本來也就沒打算真的當她是下人。

  而且宋昭昭既然有這樣和叔父一家決裂的心,倒也不用這一紙契約來約束她什麽。

  可宋昭昭臉上的手足無措更加明顯了,她慌亂地抹了一把臉,紅著眼眶就要掉眼淚。

  “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鍾菱走上前,攬過宋昭昭的肩膀,用力地揉了揉她的腦袋:“都是赤北軍將士的孩子,以後你就當這兒是自己家。”

  嗚咽的哭聲從一開始的壓抑,逐漸變得不可控制了起來。
    宋昭昭撲在鍾菱的懷裡,哭得天昏地暗。

  鍾菱和祁珩都極有耐心的沒有出聲,一直等到她自己平緩過情緒,才帶著她去院子裡已經收拾好的房間,讓她自己休息一會。

  鍾菱和祁珩倆人則回到後廚。難得祁珩有空,鍾菱便央著他幫忙寫兩個字。

  “她應該是乾慣了活的。”鍾菱捏了捏指根,她剛剛和宋昭昭握了一下手,粗糙的不像一個孩子的手。

  “我帶人過去的時候,她叔父已經把她從家裡趕出來了……”

  祁珩按照鍾菱的指示,在她裁好的紙上題字,還不忘抬頭補充一句:“她就只能住在牛棚裡。”

  “啊?”

  鍾菱手上動作一頓,不可置信地扭頭看向祁珩。

  家中有牛棚,那經濟條件一定不會很差。就這樣容不下一個孤女嗎?

  雖說是有手就能找到活乾,但是像宋昭昭尚且年少,又自小沒有父母的,若是不是真的下定決心從那一團糟的家庭中掙脫出來,也還是會落得個淒慘嫁人的下場。

  “所以我說有一份工作的時候,她什麽都沒問,就點了頭。那份賣身契已經在官府登記過了,不用再擔心她叔父來找麻煩了。”

  賣身,是她眼下唯一可以保護住自己的方法了。不然她上工的錢,也還是會全部落到叔父手中。

  對鍾菱來說,她只是朝著宋昭昭伸出了手,而宋昭昭卻是奮不顧身的賭上了她的所有。

  赤北軍幸存下來的士兵和家屬們,似乎過的都不太好……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小食肆可以幫到他們一些。

  鍾菱失神了一會後,收斂了思緒。低頭給寫好內容的折扣券敲章。

  這是她模仿前世的某著名快餐品牌做的“折扣券”。她想要這幾日在店門口賣板栗餅,預熱一下,讓大家知道小食肆要開門了,再將這折扣券發出去。

  憑折扣券進店消費,可以滿十文減兩文,可疊加使用,上不封頂。

  折扣券上蓋了祁珩送的,刻了“鍾”字的印章。同時,鍾菱還定做了一個章子,用力敲下去後,會留下一個不起眼的暗紋。

  這就是防偽標志。

  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糾紛,折扣券不起眼的角落裡,是祁珩寫的——全部解釋權歸本店所有。

  白手起家創業比想象中辛苦很多,鍾菱幾乎是絞盡了腦汁。

  雖然定了在中秋時開業,但是韓師傅一日不來,鍾菱心裡就沒什麽底。

  韓師傅的事情,又不好找祁珩幫忙。畢竟這個人的身份絕不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只是一個書生。能買到清水街上的鋪子,他的人脈絕對比鍾菱想象的要廣。

  可關鍵是他的心眼多啊!

  招廚子這件事,鍾菱是有明確人選的。要是都說給祁珩聽了,他十有八九是要起疑心的。

  畢竟唐家小姐,又怎麽能這麽準確的說出一個初到京城的川蜀之地的廚子的信息。

  和聰明人打交道,雖然省事,但有時候確實不太方便。

  雖然祁珩有些不明白鍾菱為什麽連聲歎氣,但他身上還有公務,沒再多聊幾句,便帶著一大包的板栗餅回府了。

  等鍾菱收拾完後,準備去院子裡叫宋昭昭起來吃飯,卻不想鍾大柱已經回來了。

  他大刀金馬地往那一坐,像一隻獅子一樣,蹲在那,不錯眼地看著宋昭昭。

  院子的那一端,宋昭昭坐在板凳上眼眶通紅,她瘦小又習慣縮成一團,活像一隻被盯上的小白兔。

  這個畫面,怎麽看怎麽奇怪。

  鍾菱剛想上前去拯救宋昭昭,卻聽見鍾大柱開口道:“他……非常擅長用劍。”

  鍾菱震驚!

  這倆人坐得這麽遠,居然是在聊天?!

  宋昭昭很怕鍾大柱,她換好衣服推開房門的時候,看見院子裡站著這麽一個強壯高大的獨臂男子,嚇得是心臟驟停了一瞬。她小臉煞白,幾近昏厥,雙手扶著門框才勉強站直。

  可是鍾大柱問她爹的名字。

  宋昭昭雖沒有任何的印象,但祖母從小就告訴她,她的爹爹是個大英雄。

  她顫顫巍巍的說了父親的名字。面前這個凶神惡煞的男人卻突然笑了。

  他的臉上一絲懷念,輕聲道,他是個很好的斥候①。

  宋昭昭的眼淚幾乎是瞬間就掉了下來。她不是一個愛哭的人,叔父打她的時候她沒哭;被罵拖油瓶,說喪門星的時候沒有哭;被趕出家門,睡在牛棚裡的時候,她也沒有哭。

  可是鍾菱說到“家”這個字,鍾大柱用懷念的語氣,說她的父親是個英勇的士兵的時候。

  那被苦難麻木的血液,在踏入小食肆的那一瞬間,重新滾燙流淌。

  她抬起眼眸,撞進鍾菱滿眼的緊張和關切裡。

  她突然覺得,賣身,很可能是她這輩子做下最正確的決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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