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上一次閻王減薪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做的

  “……我是爸爸。”

  小鹿睜大眼睛， 愣愣的望著面前這個自稱是自己父親的叔叔。

  一瞬間，他周身纏繞著的那些猙獰可怖的妖魔鬼怪，似乎都顯得沒有那麽可怕了。

  與小鹿一起同時陷入震驚的， 還有徐助理。

  爸爸？！
  這是林總的女兒？

  前腳剛說妻子為什麽後腳又蹦出來一個女兒， 這也太嚇人了吧？林總是不是又和之前一樣遇到了什麽東西被迷惑了心智啊？

  但是很快，小鹿就用力搖了搖頭：“你不是爸爸，小鹿沒有爸爸。”

  她站起身來後退兩步，表情又委屈又警惕，又重複了一遍：“你才不是爸爸……你是故意來騙我的壞人！”

  但是就算警惕，就算說出了這樣的話，她卻沒有直截了當的關上門將面前的叔叔拒之門外。

  這說明她的心裡其實也在掙扎和糾結。

  從記事起， 她一直以為自己和村子裡其他的孩子不一樣，不僅媽媽早早的離開了， 還從未擁有過父親。

  而且他此前從來沒有出現過，從來沒有在她和外婆一起落寞的站在媽媽的墓碑前時出現哪怕一次，讓她看一眼， 甚至沒有給她留下過半點照片之類的痕跡證明自己確實存在。

  現在卻突然的出現在她的面前， 用溫和到讓人想哭的目光望著她，喊她的名字， 說自己是爸爸。

  她就會依言相信自己確實有這個爸爸嗎。

  那樣太奇怪了啊。

  “我沒有爸爸。”小鹿第一次生氣， 她用凶巴巴的語氣，眼角還掛著淚就要趕人走：“你走開， 你不是我的爸爸！”

  雖然讓人走開， 她卻也沒有做出什麽實質性的動作， 沒有摔上門， 也沒有動手推搡他， 而是生氣的回過頭， 沒理他。

  小花遞給她一顆雞蛋，意思好像是問她要不要砸。

  小鹿回頭望著杵在門外並未離開的身影，高高舉起雞蛋，然後輕輕放到桌上。

  她好難過。

  比之前想清楚自己其實沒有爸爸的時候還要難過。

  然後她抱著小花，開始無聲的流眼淚。

  小花的紙片人身軀沾點水待會就會變得軟塌塌的了，但是即便如此，它還是耐心的拍拍她的背，似乎是在勸她別哭了。

  門口的林允夜看到女孩子啜泣，似乎是想要上前看看情況，卻被她一邊抽泣一邊凶巴巴的喊住：“你不許進來。”

  林允夜果真依言沒有進來。

  對於這個孩子因為無所適從發泄出來的情緒，也沒有展現出一絲一毫的不悅，他甚至很快就適從了父親這個角色。

  徐助理在旁邊汗如雨下，夾在兩頭不是人。

  他總不可能直截了當的開口問，林總，您是不是腦子壞掉了，為什麽身為萬年黃金單身漢的您要突然堅持自己有個妻子找了這麽久還要來當場認個女兒？
  就算是找到了心目中的女朋友，離變成妻子還有好一段時間的吧？怎麽可能突然又蹦個女兒出來了？

  徐助理聯想到林總此前身上發生的各種超自然現象，現在總之就是非常後悔。

  ——他不該被昨晚林總的氣勢給帶跑偏了，當時就應該讓二老把天師找過來讓林總恢復清醒才對！
  “小鹿。”林允夜站在門口，輕聲的喊女孩子的名字：“我有一段很重要的記憶，忘記了很長一段時間。”

  “你想說，你把媽媽忘記了？”小鹿這回真的很想扔雞蛋砸人，卻硬是忍住了，她一邊哭一邊說：“怎麽可能會把媽媽給忘掉呢，你又不是金魚，你騙人。”

  小鹿想，金魚會轉頭忘記之前的事情。

  但面前這個男人的失憶說，到她耳朵裡，就徹底的變成了一個拙劣的借口。

  “大騙子。”她放開小花，生氣的望著門口的林允夜喊：“我是不會相信你的！我只有媽媽，沒有爸爸！”

  兔子先生剛回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

  好家夥，讓它差點心肌梗塞當場栽倒。

  那個男人身上的封印，不知道究竟是怎樣的原因，被打開了。

  而在這個封印被打開之後，一方面，這個男人確實能夠漸漸回憶起之前的事情，另一方面，他身上逐漸散發的氣息就像朝著世界上的魑魅魍魎招手，來啊，快來吃我啊，我是一頓行走的大餐。

  僅僅靠著他身上剩下的結界，也扛不了多少時間。

  兔子先生可以確信以及肯定，這家夥距離被妖祟一擁而上啃到骨頭都不剩，最多只剩下三天。

  山神的結界都沒辦法完全隔開這些已經盯上他的邪祟。

  它迸發出妖力，暫且是將它們往後呵退了一些。

  為了避免自己真的輸光產業的孟婆，這會兒巴巴的跟在小兔子後面過來湊熱鬧。

  “小兔子，發生什麽事了？”孟婆問他。

  “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兔子先生回答。

  “好消息是什麽？我比較喜歡聽好消息。”

  “好消息是我不必擔心不保守秘密會做惡人有心理負擔了，因為他身上的封印已經解開，自己就全部想起來了。”兔子先生回答。

  “欸，那確實是好事情啊。”孟婆非常欣慰：“小兔子，所以接下來是不是就能皆大歡喜快樂大結局了？”

  “壞消息是，他身上的封印解開了，他絕對活不過三天。”
    孟婆：“……”

  孟婆剛想問問這到底是為什麽，嗅到空氣中於妖魔而言一陣相當誘人的氣息，頓時恍然大悟。

  “行走的千年鬼參啊。”孟婆望著林允夜，搓搓下巴：“那這個老帥哥死都要死了，我能不能物盡其用，把他拉去地府切片做奶茶底料賺的盆滿缽滿？”

  一臉淡定的說出了讓人毛骨悚然的話。

  兔子先生：“……他是小鹿的父親。”

  “我開玩笑的，我就這麽隨口一說，你別信哈。”孟婆托腮又問：“那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呢？小姑娘看起來很難過很生氣，這個人類老帥哥杵在門口很可憐的樣子，怎麽辦，需要金牌調解師出場緩解父女重逢的家庭氛圍嗎？”

  兔子先生斜眼望著她。

  緊跟其後過來湊熱鬧的牛頭馬面面面相覷。

  牛頭：“姐，你不就是個開飲品店賣湯的嗎？”

  “話不能這麽說啊。”孟婆反駁道：“鬼差平時工作壓力大，需要一個知心大姐姐出面排憂解難的時候，老板平時都會派我出馬……”

  “然後捏著他們的鼻子，給灌下一碗湯，讓他們忘掉壓力？”馬面嗤了一聲。

  孟婆：“小夥子，說話不要這麽直白，凡事留一線。”

  “可惡，你們不要小看我，我好歹也做了這麽久的鬼了！”被同事瞧不起的她抬手一指林允夜：“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他這個驚天動地的體質，人類的通靈者想要給他設下保護他的封印，就鐵定需要支付什麽重要的代價，而代價就是，對於這個男人而言最寶貴的事物。”

  說到這，孟婆自己都將這話翻來覆去的咀嚼了一下。

  “那個什麽最寶貴的事物，對於他而言，只是一段記憶嗎？”

  兔子先生糾正：“是和……小鹿的母親有關的所有記憶。”

  “那人類還真是挺奇怪的。”孟婆雙手環胸：“我可不會認為我的哪一段記憶會是什麽寶貴的東西，孟婆湯的鋪子對於我來說才是最寶貴的。”

  “可是姐，你剛剛在麻將桌上差點就把它押上去了。”牛頭小聲喵喵。

  孟婆：“……牛牛，你閉嘴！”

  “總之就是先讓父女倆緩解一下矛盾，然後再想辦法讓這男的不會那麽快被吃唄。”孟婆咂咂嘴：“這個簡單。”

  兔子先生聽了孟婆的話，意識到這個地府在職人員可能是要出手了，而且不止如此，還準備順手救下小鹿父親的性命。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兔子先生問道：“你也是很強大的鬼神，已經脫離了普通鬼差的范疇，照理說不應該會想去摻雜人間什麽事情才對……”

  “唉唉唉，小兔子，你可別。”孟婆擺了擺手：“我從人到鬼，向來隻貫徹一個原則，老娘喜歡，老娘樂意。”

  “而且，小女孩是小黑的妹妹。”孟婆歎了口氣：“小黑他和我，可是有著千年來深厚的——”

  兔子先生：“友情？”

  “父子之情。”

  兔子先生：“……”

  “那作為小黑他爹，我向她妹妹的爸爸，啊，四舍五入勉強算我乾弟伸出一下援手，不過分。”

  林允夜不知道自己何時變成了孟婆的乾弟。

  在看不見的邪祟被趕跑之後，他隻覺得心口的沉重感忽然降低了不少，但周身的空氣卻也忽然變得寒冷了許多。

  “順便，救都救了。”孟婆陶醉的深吸一口氣，細細品味，然後抬起手：“不能切片當底料，讓他給我一點頭髮，指甲什麽的，不過分吧？”

  牛頭馬面：“……”

  馬面：“我這輩子都不要在你的奶茶鋪消費了。”

  牛頭：“嘔。”

  “有種你倆到時候一口都別喝。”

  馬面：“我就是餓死，死外面，從阿鼻地獄跳下去，都不會喝那麽惡心的東西。”

  之前范無咎往奶茶裡加榴蓮時，他也是這樣說的。

  最後吃榴蓮吃的比誰都歡騰。

  孟婆翻了個白眼。

  然後她化了常人也能看到的人型，對後面呆滯的三雙眼睛示范了個口型：看我表演。

  馬面：“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上一次閻王集體給我們減薪的時候，她也是給了我們這個眼神，最後錢扣的更多了。”

  牛頭：“我覺得你的預感沒錯。”

  只見孟婆深吸一口氣，化形時給自己切換了張臉，瞬間也換了個人設，從大大咧咧的熱情漂亮姐姐，化作一個唇薄眼細，看著就性格刻薄的婦人，無視林允夜，大踏步走進小鹿家門，大著嗓門指著她喊：“你這個沒爹沒娘的小丫頭，還不快點給我乾活去？”

  小鹿：“……？”

  兔子先生：“……？！”

  牛頭心裡傳音：姐，這就是你說的想到的辦法嗎？
  孟婆回復：是啊，我扮演惡人，讓小鹿她爹英雄救美，打臉奇葩村民，然後我離場，加深一下倆個人的好感度，從而讓倆個人有話聊開，消除誤會，冰釋前嫌，有問題嗎？
  馬面：姐，我覺得你現世的黃金檔電視劇看太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