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79開始的文藝時代》第124章 方老師真乃點子王
第124章 方老師真乃點子王頒獎大會結束,古樺、蔣紫龍、陸遙陸陸續續地離開,方言都會到燕京火車站送一送。
揮手送別以後,再回到《十月》編輯部。
辦公室裡最大的變化,就是張仲鍔終於回歸中長篇小組,不用繼續在家反省。
《苦戀》風波仿佛沒有發生過一樣,一切都回到從前,照樣中午的時候,聚眾打牌。
每次打牌,方言總會拉上張仲鍔,借著熱鬧的牌局,讓張仲鍔重新融入到大集體當中。
陸元熾、章守仁、田增翔等人也是看破不說破,非常願意配合,打得是其樂融融。
一三五,打橋牌。
二四六,打升級。
周日在家反思,方言啊方言,你怎麽如此墮落呢!專業作家的創作任務你都忘了嗎?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陸元熾感慨:“雖然出版社有小方的《山楂樹之戀》拔得頭籌,但如果後續找不到和《山楂樹之戀》匹配的作品,後勁不足啊。”
“張老師說的對,不管是數量、門類,還是關注度和影響力上,我們怎麽能和重大文學獎項相比呢?”賀新提醒了一句。
田增翔、章守仁、張仲鍔等人紛紛看向方言,方言挑了挑眉,你們都看著我幹嘛?
陸元熾問道:“小方,你怎麽看?”
張仲鍔皺了皺眉。
“現在不只是《十月》,很多期刊和報紙都開始重視愛情這個題材的作品。”
“是啊。”
章守仁順著他的想法往下說,用評獎的手段來吸引和凝聚作者、讀者,就可以提升《十月》在業內和讀者群體裡的口碑和影響力。
“我們可以不從篇幅入手。”
陸元熾、章守仁等人心裡一驚。
章守仁放下牌,“據我所掌握的,光是燕京報刊,《人民文學》、《當代》、《燕京文學》、《青年文學》這十幾家,都在爭奪愛情文學的稿子,顯然上面也意識到堵不如疏,與其禁止瓊謠小說,倒不如滿足廣大讀者對美好愛情的向往,估計接下來這把火會燒到全國。”
新的一天開始了,接著奏樂,接著舞。
“對,目前的文學獎,全是由作協以及旗下單位創辦的,還沒有任何一家文學期刊創辦過文學獎,如果《十月》能先下手為強……”
方言思考了會兒,“參加了優秀中篇小說獎以後,我有了這麽個想法,《十月》是不是可以像《文藝報》一樣,也辦一個文學獎?”
方言說左看看,右看看。
畢竟,《十月》是第一個吃螃蟹的!
“可是目前已經有優秀短篇、中篇小說獎,魯迅文學獎、茅盾文學獎很快也會成立。”
陸元熾掃視三人,終於談起了工作。
文學獎的成敗,跟《十月》的興衰榮辱、名聲口碑掛鉤,一旦失敗,可就成了笑柄。
陸元熾沉吟道:“單單這樣,恐怕還不夠,有沒有別的什麽法子,能讓《十月》在這次愛情文學風暴之中,脫穎而出?”
眾人議論紛紛,支持也有,反對也有。
“創辦文學獎?”
方言笑著說已經跟約了兩篇稿子,一篇是王朦的《相見時難》,一篇是張婕的《方舟》。
方言說:“而是從題材和類型下手,比如諜戰、軍事、歷史、鄉土,現在既然愛情題材這麽熱門,就先從‘愛情’開始,遴選一批作品,引導創作,從而推動愛情這股文學潮流。”
“岩子這個建議好啊!”
“不管其他報刊登了多少愛情小說,到頭來由我們來評選,等於我們借了他們的力,把《十月》打造成愛情小說的主陣地。”
“沒錯,《十月》文學獎就成了風向標。”
“………”
田增翔他們一經點撥,思路大開。
章守仁讚同道:“不只是風向標,引導潮流、宣傳刊物、聚攏作者,都可以借助這個文學獎,如果辦成了,《十月》在全國的局面就打開了。”
陸元熾頗為滿意,“而且《十月》敢為人先,給其他文學期刊獎的設立提供了范例和參考,不管成與不成,對文學界都是大功一件。”
“時間上,最好能在10月頒布公告。”
方言建議首屆《十月》文學獎,在1982年2月底,也就是年底正式公布獲獎作品。
此話一出,瞬間引發所有人的討論。
方言看到這一幕,眯了眯眼。
現在是愛情題材,以後可以搞個懸疑小說獎、科幻小說獎,像愛情小說一樣得到正名。
這年頭,懸疑、科幻等題材在華夏文壇,還是一片荒地,需要有一個又一個拓荒者。
“小方到底是年輕人,腦子活,主意多。”
陸元熾忍不住多誇幾句。
章守仁、田增翔等人無不讚同,年紀輕輕,就有如此的能力,再過個幾年還得了!
“誒,贏了!”
方言這把不控分,殺了個痛快。
“好你個小方。”
陸元熾哭笑不得,“剛誇完你,你這個年輕人就這麽欺負我們這些老同志?”
…………
《十月》文學獎的方案和評選標準,編輯部整整討論了一個下午,漸漸有了個輪廓。
太陽落下,方言騎車回到南鑼鼓巷。
就見郵遞員正在挨家挨戶地送信,一下子就認出了這位經常給自己送匯款單的胡師傅。
“方老師!”
胡師傅也注意到他,從郵包裡找出一封信:“剛準備到您那兒去,這是您的信件。”
方言掃了眼,地址來自燕京大學,沒有第一時間拆開來看,而是想到了陸遙的提醒。
於是掏出煙遞了過去,邊走邊聊。
“別提了,郵遞員的糟心事多了去了。”
胡師傅苦笑:“不說別人,就說我吧。”
方言給他點火,耐心聽著。
就聽胡師傅唉聲歎氣,兒子小胡今年又落榜了,不準備支持他三戰,想讓他頂了自己的班,子承父業,當郵遞員,自己也好退休。
這年頭,郵遞員不僅是鐵飯碗,更是金飯碗,郵局會配備鳳凰牌自行車,相當體面。
“這是好事啊。”
“是啊,方老師您也這麽覺得是不是,可這個小兔崽子竟然瞧不上。”
“這又是為什麽呢?”
“他嫌郵遞員風裡來,雨裡去,又苦又累,嫌我幹了大半輩子,沒有升職進步,就連封表揚信都沒有,您瞧瞧他這什麽思想覺悟。”
“胡師傅,您也別太生氣。”
方言勸了幾句,“他還只是個孩子。”
“是啊,小孩子不懂事,哪有自己給自己送表揚信的,害不害臊。”胡師傅說,“就算要頒表揚信,那也是該先頒給那些鄉間郵政所的郵遞員,他們更值得這份榮譽。”
“鄉間郵政所?”
方言隱隱約約來了絲靈感。
“您別看我這郵遞員風裡來雨裡去,很辛苦,可好歹是在大城市裡邊,我一個戰友在鄉裡當郵遞員,那才叫一個辛苦一個累。”
胡師傅抽著煙,絮絮叨叨。
那時候鄉裡電話少,村通網就更不可能了,跟外界的聯系基本靠寫信,有時候一封信甚至要等上十幾天,鄉間的郵遞員就成了維系山裡山外、村裡村外親朋好友之間的橋梁。
包裡裝滿信封,也裝滿人們滿滿的期待。
“好一點的還有頭驢,差一點的乾脆就是靠腳底板,非常辛苦,挑著郵包,長年累月奔波在山裡水裡,跑一趟郵要四五天,老婆孩子經常見不著面,這麽一走,就是幾十年。”
胡師傅吐了口煙,“跟我戰友一比,跟他們一比,我哪還有臉要什麽表揚信啊。”
“都值得,你們都值得。”
方言說:“都是在為人民服務。”
胡師傅笑道:“可不是嘛,還是您覺悟高,不像我家那個兔崽子,思想覺悟忒低了。”
“他以後慢慢就會了解您的苦心了。”
方言又遞了一根煙,
“但願吧,但願吧。”
胡師傅把煙放在耳朵旁夾住,“不能再抽了,時間不早了,我得趕緊接著送信了,謝謝您的煙,也謝謝您願意聽我這麽絮叨。”
“應該是我謝謝您。”
方言道:“謝謝您給我講了這麽多好故事,不知道您願不願意把您和您戰友的這些故事,借給我寫成小說?”
“方老師您打算寫咱們郵遞員?!”
胡師傅也聽過郵電系統找專業作家的事。
方言笑著點了下頭,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那敢情好啊,我到現在都沒看過一本寫我們郵遞員的小說,您要用,盡管拿去用。”
胡師傅問到時候出了樣刊,能不能給他一本,準備拿給他家兒子好好看,好好學。
“當然可以!”
方言滿口答應下來。
胡師傅連聲道謝,揮手道別。
方言望著他遠去的背影,身材瘦小,佝僂著背,肩膀塌著,夕陽下,卻像一座山一樣。
若有所思地邁進屋,看到牆壁上的方援朝遺像,再回想自己的上輩子,輕輕歎了口氣:
父愛如山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