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不走心的貴人

  許明意將他的反常看在眼中，未有再行催問，而是道：“那座廟在何處？屍首必然還在，我親自去看看——”

  朱秀的臉色複雜了一瞬。

  他早已意識到了他家姑娘與尋常閨秀完全不同的事實。

  小小年紀不止行事驚人，更是個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

  他雖不知姑娘為何會提早讓他去留意此事，但他受夫人臨終所托效忠姑娘，便不該有絲毫自以為是的隱瞞。

  “姑娘，那屍身並無線索在，但屬下從那為首之人身上發現了一處關鍵——”

  許明意正色看著他。

  “對方黑色披風下，腰側露出了一截刀鞘。”朱秀壓低了聲音，道：“乃是飛雲刀的花紋製式。”

  ——飛雲刀？！

  因為她當下很清楚，敬容長公主“病逝”，與賈雋之並無直接關連。

  許明意點頭。

  京衙書房內，一名捕快正同紀棟稟著此事。

  許明意看向他。

  換作從前，她聽到這句話，一般都會回“那就別講了”。

  有此吩咐，並代表不了任何決定。賈雋之的屍身，即便她代為處理乾淨，也並起不了任何實質性的扭轉作用。

  以賈雋之之死做引，挑起輿論指向敬容長公主……

  或者說，凶手當真是他嗎？

  如此不知坐了多久，忽有一陣冷風掠過，許明意抱了抱手臂。

  許明意卻全無了睡意，自堂內行出，立在廊下望向夜空。

  情急之下，無法請示姑娘，他唯有自己來權衡利弊以做決定。

  “可看清了？”許明意印證道。

  饒是此前她對當今這位皇帝不做人的一面已經有所見識，但敬容長公主之事，她始終未曾想過會是皇帝所為。

  這也是他為何在破廟外不曾出手阻止對方的原因之一。

  “那具屍身不必理會，今晚之事，對外隻當作不知。”

  朱秀篤定地點頭。

  ……

  故而，亦只是猶豫了短短片刻，許明意便打消了那份猶豫。

  朱秀應“是”，退了下去。

  賈雋之的屍身是被一名乞丐於今早發現的，事情傳開，很快便引了許多人前去圍觀，待他們趕到時，已經有熱衷於看各種熱鬧的百姓認出了死者的身份。

  遠不及那晚的月好看。

  同緝事衛起衝突，太過冒險，一旦輸了，輕則丟人，重則丟命，即便贏了，且事後定會招來麻煩。

  “姑娘，屬下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朱秀開口道。

  女孩子抬起頭來，望向夜幕。

  雖是無風，然夜中寒涼，冷意環繞周身，隻叫人覺得愈發清醒。

  阿珠送了件披風出來。

  而上一世的真相，會是如此嗎？

  若是出氣，為何要做得這般明目張膽？

  這件事情注定很難，需要考慮與權衡的不止是如何救下長公主，而既是要做，那便要好好的打算。

  但不得不說的是，倘若將此事細捋一番，確又極像是慶明帝的作風。

  她知道，朱叔是不願讓她摻和進這件事情當中去。

  說明下手之人不一般啊！

  也正因這件事情的表象透著“肆無忌憚”，由此很快便在城中掀起了熱議。

  但若說皇帝此舉是替長公主出氣？——這個說法就只能哄一哄三歲小孩了。

  可並無實權的敬容長公主怎又礙了他的眼？

  整個大慶，持禦賜飛雲刀者，隻當今緝事衛統領韓岩一人！

  兩日後，賈雋之的死訊驟然在京中傳開。

  貿然動手處置屍身，反倒會使剛有些明朗的局面再次變得沒有頭緒。

  百姓們明面上不敢明說，但個個皆猜到了敬容長公主身上——有動機，且有動手的條件，又全然不在乎旁人的看法，這不是敬容長公主還能是誰？

  若果真是他，這件事情，她還要繼續插手嗎？

  許明意眼神微震。

  許明意心中思緒紛雜，一時難下決定。

  這說明了什麽？

  夜色中，女孩子緊緊皺起了眉心。

  但有一點——

  先前太子之事，真相雖說叫人震驚，卻也好歹還能讓人想得通他的謀劃是為何。

  “經仵作驗看，人已經死了有兩日余。因那座廟偏僻且破敗已久，平日裡無人踏足停留，故而屍首才未能被及時發現——”

  聽完屬下所稟詳細，紀棟頭痛不已。

  不同的人所留意的重點也不同，他們習武之人，皆聽聞過這把飛雲刀削鐵如泥，未見之前，口口相傳之下便已知曉了大致樣式，故而當時見到韓岩，首先便留意了他身上的佩刀。

  這也是她一開始想要改變此事的初衷。

  那個賈雋之當年就是贏得了比武招親才當上了駙馬，身手本不弱，且警惕性頗高，仵作驗屍的結果卻是此人被一刀斃命，幾乎沒來得及做任何反抗——

  “上月聖駕出宮祭祖，緝事衛隨扈於禦駕之前，屬下曾親眼見過韓岩腰間懸著此刀，絕不會認錯。”

  皇室行事，或許可以不必顧忌，衙門但凡有點眼色也不可能深究，但這件事情的輿論最終只會指向長公主一人。

  非得這麽明目張膽，是覺得他這個京城府尹的頭還不夠禿？

  哎，這些個貴人，搞起事來當真是越來越不走心了，簡直敷衍的叫人發指——倒也不是說不能殺，而是……殺都殺了，就不能挖個坑給順便埋了？

  敬容長公主，是皎皎的母親。

  見她未語，朱秀便道：“此事或是皇上為了替敬容長公主出氣所為，歸根結底，是皇室糾葛。”

  有賊心，也有賊膽，偏偏又不願背上殘暴嗜殺的惡名，於是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會想法設法遮掩周全，以牢牢保住自己所謂的賢君美名。

  黑漆漆的天幕之上星辰隱匿，一輪毛月朦朦朧朧，被雲掩去了光亮。

  這件事情同先前夏晗之事不同，她對此中內情牽扯，幾乎稱得上是一無所知，是盲目的。

  可是，他究竟為何要對長公主下手？

  廊下琉璃燈影隨風輕動，許明意裹著披風在廊沿邊坐了下去。

  這一刻，不知為何，她突然就想到了那晚在城樓之上同吳恙賞月時的情形。

  如此境況之下，長公主一旦“病下”或得了什麽“急症”，便有了現成的理由來遮掩真相——許明意順著已有的線索猜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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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