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之海內。

  凌峰根本沒有意識到，大殺戮術對他而言，完全就像是一把雙刃劍。

  的確，在祭出大殺戮術之後，他硬生生熬過了七成殺戮之血的殺戮反噬，但也給自己帶來了幾乎不可抵抗的滅頂之災。

  那頭血獄天龍化身，粗壯修長的身軀，將凌峰意志所化的神魔法相狠狠纏繞起來，恐怖的殺戮之氣，就像是刀鋒弧刃一般，瘋狂切割在神魔法相的身上。

  哢嚓！

  哢嚓！

  哢嚓！

  便是鴻蒙之氣所凝聚而成的鎧甲，居然也開始出現裂痕。

  而且，這些裂痕還在不斷延伸，不斷擴散。

  幾乎只是短短不到十息的時間，鴻蒙鎧甲盡數破碎，神魔法相也開始一點點崩滅。

  凌峰隻覺得識海激蕩，繼而渾身抽搐起來。

  那道神魔法相乃是凌峰意志所化，神魔法相所遭受到的一切傷害，都將原原本本，由凌峰的神魂本源所承受。

  “啊！——”

  凌峰抱住腦袋發出歇斯底裡的嚎叫之聲，這種獎靈魂都一片片撕碎，一片片割裂的感覺，比之於當初種入混元鎖之時，更加痛苦千倍，萬倍！
  他並不知道這場試煉已經持續了多長時間，但他能夠感受到，無論是屬於天道一族的力量，亦或是屬於高等魔族的能量，都在一點點消散，一點點褪去。

  伴隨著意志的崩潰，一切力量都將淹沒在那無盡的絕望之中。

  這，便是殺戮之血真正的威能麽？

  凌峰的心，也仿佛陷入冰冷的地獄深處。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自己，終究還是無法完成血獄天龍的考驗麽？
  他哪裡知道，五成殺戮之血的考驗，早就已經結束了，甚至已經超額完成了指標。

  但大殺戮術，卻為他帶來了一絲不確定的變數。

  正是這一變數，讓凌峰陷入了這般絕望的境地之中。

  我還沒有救出自己的親人！
  我還沒有洗涮天道一族的血海深仇！
  不甘心，真不甘心呐！
  精神意志的崩潰，讓凌峰感覺自己就像是陷入了無盡深海之中。

  他死死抬手想要抓住什麽，卻根本什麽也抓不住。

  任神魂沉淪。

  任意志消散。

  一切，都結束了！

  然而，就在此時，一張絕美的面龐，忽然先現在凌峰精神之海的深處。

  化作一道柔和的光，將凌峰的神魂本源，籠罩起來。

  那柔和的力量，一點點湧入到凌峰的體內。

  一瞬間，原本已經崩潰消散的意志之力，再度凝聚成形。

  甚至，百倍暴增！
  前所未有的充實感，一瞬間就將凌峰的精神之海，再度拓寬百倍。

  得這股龐大能量的加持，意志所化的神魔，再度顯現。

  甚至於，連鴻蒙之氣所化的鎧甲，紋路也變得更加複雜，更加繁瑣。

  這是……怎麽回事？

  凌峰瞪大眼睛，剛剛自己看到的那張面孔，似乎是……

  虞冰清？
  緊接著，耳畔傳來一個決絕而又溫柔的聲音。

  “你要，活下去！”

  呢喃低語，漸漸消散，隻留下最後一句，“可惜，最後也沒能看到你為我，摘下面具。”

  什麽意思？
  凌峰瞪大眼睛，不願意相信這一切，但虞冰清獻祭自身全部精魂血魄所施展的秘術，爆發出的百倍增幅力量，已經將他從地獄的邊緣，硬生生拉了回來。

  “不！”

  凌峰心中生出強烈不安，如此恐怖的增幅，需要虞冰清付出怎樣的代價？
  他無法想象，隻覺得自己的意志正在暴走，仿佛漸漸失去控制。

  只是一瞬間，腦海一片空白，凌峰，似乎被困在了一片虛無的領域之中，與外界徹底失去聯系。

  而與此同時，大殺戮術竟然自動運轉起來，瘋狂吸收著虞冰清的獻祭之力。

  下一刻，意志所化的神魔法相，手中再度凝聚一柄血劍。

  他的氣息，已經完全改變，似乎並非源自於凌峰，而是源自於另外一個意識。

  這種狀態，有些類似於凌峰之前無意識的神性爆發，但又有所區別。

  就像是，大殺戮術這門功法，竟然在凌峰的體內，產生出了一個獨立的人格。

  在凌峰的自我意識陷入沉睡的同時，這個人格，便會接管這具身軀。

  而這個人格，對於大殺戮術的掌控，更在凌峰之上！

  這是一個，絕對殺戮的人格！

  出手毫無半分猶豫，毫無半點阻滯。

  劍出，殺氣激蕩，竟然生生將那十成解封的殺戮之血，都硬生生壓製下來。

  “嘶……不可思議，當真不可思議！”

  血獄天龍瞪大眼睛，死死盯住了凌峰所化的那頭混沌魔猿。

  他本以為即便是得到了那虞冰清的獻祭之力，凌峰恐怕也只能苦苦掙扎，勉強撐過殺戮之血的試煉。

  但現在發生的情況，連血獄天龍都完全始料未及。

  當凌峰的絕對殺戮人格控制身軀之後，居然以一種壓倒性的優勢，碾壓了自己的殺戮之血。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大殺戮術要高於血獄天龍的殺戮法則。

  只能說，現在的凌峰，已經擁有了取代昔日的血獄天龍，成為新一代殺戮之主的資格。

  也僅僅只是一個資格罷。

  “這小子，果然是接受吾之傳承的最佳人選！”

  血獄天龍暗暗讚歎起來，但那雙巨大的眼眸中，隱隱又閃過一絲擔憂。

  凌峰所修煉的秘術，雖然讓他最大程度的與殺戮之力契合，但也帶來了一絲隱患。

  那個絕對殺戮的人格，是否能夠被凌峰完全掌控？

  若是絕對殺戮人格將主人格壓製，豈不是等同於滅頂之災？

  約莫一刻鍾之後。

  凌峰的絕對殺戮人格，終於徹底擊潰了殺戮之血所化的祖龍化身。

  很快，在凌峰所化的混沌魔猿的額頭上，竟然出現一道前所未有的神紋印記。

  赫然正是殺戮神印！
  這道印記的存在，便意味著，凌峰已經開啟了成為殺戮之主的晉升之路。

  血獄天龍眸中閃過一絲滿意之色，微微點了點頭，“好了，終於找到了合適的傳人，吾也沒什麽可留戀的了。”

  而伴隨著殺戮神印的顯現，凌峰的主人格漸漸蘇醒，絕對殺戮人格，十分自覺地隱入精神之海深處，完美切換，無比絲滑。

  當凌峰睜開雙眸之時，卻並未顯現半點興奮，反而透出一絲強烈的悲傷。

  下一刻，凌峰額頭上的第三豎瞳閉合起來，混沌魔猿狀態解除，恢復了原本的面貌。

  銀發飄揚，千機百變的面具，也隨手被收回了納靈戒之中。

  或許，是因為自己隱約之中，聽到了虞冰清最後的那句話，所以才收起了面具吧。

  “恭喜你，你成功煉化了殺戮之血。”

  血獄天龍巨大的瞳孔盯住凌峰，高聲道：“而且，遠超出吾的預期，一口氣，便煉化了十成的殺戮之血。”

  凌峰緊了緊拳頭，即便聽到血獄天龍的道賀聲，卻並沒有多少喜悅的表情，只是咬牙反問道：“前輩，我在煉化殺戮之血的過程中，似乎看到……”

  “一個女人？”

  凌峰眼皮一跳，猛地抬頭盯住血獄天龍，“是，前輩，她……”

  “真是個好女人呐，居然能夠為你犧牲到這種程度，連吾都不禁有些佩服了。”

  “犧牲？”

  凌峰拳頭一緊，心中生出一絲不安。

  “殺戮之血已經被你煉化，留給吾的時間也不多了，吾便長話短說吧。”

  血獄天龍的聲音，開始變得有些沙啞，似乎一瞬間蒼老了千百倍。

  殺戮之血，乃是他這一縷意志殘念最後的寄托，如今殺戮之血被凌峰徹底煉化，血獄天龍的意志，無處寄托，自然也就如同無根浮萍一般，已經支撐不了太久了。

  “前輩你……”

  “無需為吾擔憂，算起來，早在千百萬年之前，吾已經死去了。”

  血獄天龍深吸一口氣，緩緩將虞冰清在如何在凌峰最危險之時，以獻祭秘術，將他從生死邊緣拉了回來的事情如實相告。

  “她……”

  凌峰死死握緊拳頭，真要算起來，自己與虞冰清相識，最多也就幾十個時辰吧。

  她竟能為自己做到這一步？
  “放心吧，吾不過是騙騙那小丫頭罷了，吾還在這裡，想死哪有這麽容易？”

  看到凌峰一副死了老婆的模樣，血獄天龍卻咧嘴笑了起來，“吾號稱是血腥與殺戮之龍，除了殺戮之外，對於氣血的掌控，也僅次於太初命龍那個老小子。”

  “前輩，您……”

  凌峰眼前一亮，燃起一絲希望之色。

  “抱回去吧！算是送你一份大禮！”

  血獄天龍曖昧一笑，旋即觸指一彈，就見一道血光向著凌峰飛射而來。

  那道血光漸漸膨脹，眨眼之際，就恢復成了虞冰清的模樣。

  凌峰連忙伸手將虞冰清接過，見她昏迷不醒，只能橫抱在懷中，沉聲問道：“她這是怎麽了？”

  “肉身吾能保得住，不過精魂麽，就得靠你自己了。她這一身精魂血魄，盡為你所得，依附在你的體內，也只有你，能夠助她蘇醒過來。”

  “多謝前輩指點。”

  凌峰點了點頭，以他的醫術，既然知曉了這一點，要救活虞冰清也不難。

  “另外，還有一件事，吾必須要提醒你。”

  血獄天龍深深看了凌峰一眼，收起了之前戲謔調笑的眼神，嚴肅道：“你煉化殺戮之血時，最後所施展的秘術，到底是什麽？”

  “呃……”

  凌峰先是一愣，旋即毫無保留道：“這門秘術名為大殺戮術，乃是天執中一位前輩代為傳授的。至於究竟是何人，晚輩也並不清楚。”

  “大殺戮術，哼哼！”

  血獄天龍先是不屑一笑，繼而冷冷道：“何方宵小之輩，也敢號稱大殺戮。可惜，吾卻是無緣與之一較高下了。”

  凌峰搖頭苦笑，想不到血獄天龍還挺好勇鬥狠的。

  緊接著，那血獄天龍又道：“你這門秘術，也算馬馬虎虎還不錯，不過，隱患卻是不小。”

  “隱患？”

  凌峰面色微變，連忙問道：“前輩，願聞其詳。”

  血獄天龍也不多囉嗦，當即將凌峰體內誕生出絕對殺戮人格之事和盤托出。

  “這……”

  凌峰聽得冷汗涔涔，連血獄天龍都說了這殺戮人格可能存在巨大隱患，將來若有一日，反遭殺戮人格的反噬，那自己還是凌峰麽？
  “小子，既然你已經通過了殺戮之血的考驗，也算是吾正式的傳人了，也罷。”

  只見血獄天龍微微抬起龍爪，指尖輕輕一劃，一道血光，直接打入到了凌峰的丹田深處。

  做完這一切之後，血獄天龍的身影變得更加模糊起來，氣息也愈發微弱了。

  接著，血獄天龍的聲音再度悠悠響起，“吾便為你留一個後手，將來若有一日遭到秘術反噬，這道後手，自會助你一臂之力！”

  “多謝前輩！”

  他緩緩放下虞冰清，朝著血獄天龍跪拜下來，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你這一拜，吾倒也受得起。”

  血獄天龍的聲音，愈發疲倦起來，身形也開始漸漸消散。

  “前輩……”

  凌峰握緊了拳頭，太虛宙龍，也是這般在他面前飄零逝去。

  雖然眼前的血獄天龍，只不過是一道意志化身，卻也算是自己的半個老師了吧。

  “無須為吾悲傷，可惜，吾的力量已經不夠了，要……靠你……自己……的力量……離……開……”

  血獄天龍的聲音，變得斷斷續續起來，凌峰眼角落下一滴淚水，目送著血獄天龍徹底消散，這才抬手拭去了淚花。

  而隨著血獄天龍的徹底消散，血獄臨界自然也消失不見。

  那腥臭濃鬱的血池之水席卷而來，無數怨靈，也張牙舞爪的撲了過來。

  凌峰連忙將虞冰清的身軀抱起，眸中閃爍一道血光，同時口中發出一聲暴喝，“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