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逃之夭夭

  兄弟倆跑出亞聖學宮，沒敢走大路，從院子側邊的小路拐進山林，跑了很久才停下來。

  許七安氣息平穩，許新年扶著一株松樹，氣喘籲籲，因為劇烈運動，白皙的臉蛋湧起一抹動人心魄的潮紅。

  “我們現在怎麽辦？”許七安打算請教一下“做事有章法”的小老弟，並試探道：

  “我剛才算不算是為學院破開了一個千古難題？”

  他沒料到自己的那句口嗨會造成如此可怕的異象，也不清楚會產生怎樣的後續，所以很從心的跟著許二郎逃跑了。

  許新年喘著氣，一邊平複心跳，一邊傲嬌的“呵”一聲：“頂多是兩百年的難題。”

  許七安摘下水囊，遞過去。

  許二郎接過喝了一口，繼續說：“如果是初入學院的我，會建議你留在原地，等著接受學院師生的膜拜和感激。”

  “但現在的我，隻想帶你趕緊離開。”他把水囊拋回堂哥，等了一下，見他臉色如常，沒有疑惑。

  但在下一瞬間，一道肉眼可見的清氣衝天而起，貫穿了雲霄。浮在清雲山的厚重白雲，在眾目睽睽中崩散。

  趙守率先消失，三位大儒隨後展現言出法隨的神異，將自身三尺挪移到書院後方。

  “粗坯。”許新年反唇相譏，接著說道：“只要我們離開，事後，相信書院不會肆意宣揚，會替我們保密。”

  回應他們的是沉默，許久之後，趙守低聲道：“你們先出去，有什麽話，事後再議。”

  不辭而別是此刻最佳的選擇。

  這是好的一面。

  穿麻衣，頭髮花白的趙守，忽然做了個令人意外的動作，他驀然轉身，凝望學院後方。

  滿朝朱紫貴，都是國子監。

  她身段高挑，曲線曼妙，疾走時的風韻不可描述，隻可意會。

  她沒有急，沉靜的站在學宮外的台階下，像一朵靜謐盛放的鮮花。

  兄弟倆快速在林子裡穿梭，悄咪咪的摸向馬廄方向。

  有些失望和欣賞。

  “這才是一個讀書人，真正該做的事。”陳泰嘴皮子顫抖：“為官，當為民，為國，為天下蒼生，不該為一姓之家，為少數幾人。”

  很快，趙院長明白了，他的目光被當初自己立在殿內的石碑吸引，他看著碑文上的內容，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淡化，在消失，唯有那一行醜陋的字體深深烙印在瞳孔裡。

  他完全被這句話裡蘊含的氣魄、風骨、志向所震撼，渾身雞皮疙瘩暴凸的東西，胸腔裡的熱血仿佛也沸騰了。

  “三位先生，可否告之？”長公主目光遙望學宮。

  他接著說：“君子緘默。”

  欣賞，當然是因為堂哥很有腦子，與父親那種粗坯不同。這讓自視甚高的許新年由衷的欣慰。

  只是書院對魏淵極為厭惡，不允許打更人上山。

  長公主笑了笑，難掩貴氣的臉蛋一如既往的平靜。

  這院長古井般的瞳孔裡掀起了狂濤駭浪，同時迅速分析出那股衝天清氣的緣由。

  三人同時望向院長趙守，院長閉關十幾年，為了推翻程氏的理學，嘔心瀝血。當世如果有人能開創新的學術流派，非他莫屬。

  壞的一面也很明顯，雲鹿書院與國子監是道統之爭，許七安接受雲鹿書院感恩戴德的同時，必定招來國子監出身的讀書人的敵視。

  俄頃，三位大儒並肩出來，臉色沉凝，但分辨不出是好是壞。

  石碑竟然裂了，在亞聖不出的年代，居然有人能撼動程氏石碑張慎和陳泰相視一眼，從各自的眼裡看到了震驚與疑惑。

  長公主柳眉輕蹙，提著裙擺，疾步急促又不失儀態的跟上。

  長公主心裡困惑，下意識的順著他們的目光扭頭，晴空朗朗，什麽都沒有。

  殿門關閉，四周寂靜，趙守沉默的站在碑前，背後是鏤空的門窗，陽光斑駁灑入。

  這支二十四人的金吾衛是她的護衛隊，山下還有一支由七名打更人組成的隊伍。

  失望，則是不能在堂哥面前人前顯聖，製造智商上的優越感。

  緊接著，他們與李慕白一樣，發現了趙院長的異常。

  但院長剛才與他們一起，而且，院長此時的態度已說明了一切。

  成為此刻世界的唯一。

  空曠的大殿中，清氣如春風蕩漾，凸顯出趙守的身影，他迅速掃過大殿每一寸角落，而後目光聚焦在裂開的程氏亞聖的碑文。

  這位被譽為有治國大才的大儒，這一刻渾身不受控制的發抖，聲音嘶啞：“醍醐灌頂，醍醐灌頂啊”

  亞聖學宮，燭台傾倒，蠟油綿密流淌。

  令人如沐春風的清氣蕩漾中，三位大儒的身影顯化，他們下意識的掃視整個大殿。

  是的，哪怕堂哥多次作出令人驚歎的詩詞，哪怕堂哥剛才在石碑上寫出這般劈山開地般的句子許新年依舊覺得自己的智商是更高一籌的。

  問題是，程氏亞聖的碑文怎麽可能平白無故的崩裂？

  李慕白深吸一口氣，平複情緒：“這是誰寫的？”

  鎮壓學宮的碑文崩裂，雲鹿書院內蘊的浩然之氣掙脫了束縛，充盈自溢，才造成了剛才的景象。

  他不再說話，一邊趕路，一邊凝眸沉思，顯得沉默寡言。

  很好，二郎不是迂腐的讀書人，這或許是他精讀兵法的緣故。

  辭舊與我想法不謀而合許七安呵呵道：“辭舊，你是真的狗。”

  烙印在心裡。

  是一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失魂般的狀態。

  “公主莫問了。”陳泰作揖，“此事，我等暫時也摸不著頭緒。”

  告別三位大儒，她獨自往雅閣方向行去，山風裡，羅裳裙帶飄飛，仿佛是山中的精靈，下凡遊玩的仙子。

  許七安留在現場，迎接他的或許是雲鹿書院的感恩戴德，甚至奉為大儒雖然不太可能。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天平”張慎喃喃道。

  很久之後，他正了正衣冠，朝著碑文行弟子大禮：“朝聞道，夕死可矣。”

  稍後幾秒，三位大儒做出了同樣動作，臉色凝重的眺望。

  三位大儒躬身作揖，並肩離開。

  看到崩裂的程氏亞聖石碑時，瞳孔不自覺的收縮。

  聖人學宮外的大坪。

  長公主提著裙擺，終於趕到亞聖學宮之外，卻發現學宮十丈之內，被一道宛如倒扣的碗般的氣罩包裹，隔絕內外。

  兩列披甲持銳的士卒依舊守在雅閣外，宛如一尊尊沉默的雕塑。

  一個稅銀案就遺禍無窮了，而這比一百個稅銀案還危險、麻煩。

  好端端的，石碑怎麽會裂不，這是好事，意味著鎮壓雲鹿書院氣運的封印產生了動搖李慕白心裡想著，忽然發現院長的狀態不對。

  沒這份心態，做不出“天不生我許新年，大奉萬古如長夜”

  長公主帶著護衛隊下山，找到侯在官道邊的七名打更人，嗓音清麗：“雲鹿書院清氣衝天，亞聖學宮被封禁，將此事稟告給魏公，讓他盯緊書院，查明此事。”

  “是！”打更人抱拳。

  長公主繼續說：“替本宮查一個人，長樂縣衙快手許七安。”

  “遵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