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9章 百年之後

  在古仙界十萬大山的偏僻一角，幾個人影，像上緊發條的木偶，日複一日重複著同樣的動作。

  “聯系上了嗎？”龍爺問。

  柏寒搖搖頭：“還是沒有回應。”

  “這老家夥，是不是死在半路了？”

  柏寒臉色有些尷尬：“法明大師的實力很強，連我都探不出虛實……”

  龍爺不耐煩的打斷他：“我和你們說過多少遍？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他強大的到處都是，人家只是不張揚，不代表就不存在。”

  “是，龍爺，可是……聯系不上。”

  “繼續聯系，這老東西說好三個月就回來，這都多久了？一百年了，整整一百年了，真的等他回來，臭小子估計得成野人了。”

  三人重重點頭，繼續圍在陣法四周，不斷的通過陣法，試圖與法明大師聯系。

  一個倩影從遠處飛了來，龍爺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等她。

  陳瀟走過來，龍爺問道：“那小子怎麽樣？”

  陳瀟搖頭，面無表情：“沒找到。”

  “什麽叫沒找到？”

  “沒找到就是沒找到，聽不懂嗎？”陳瀟眉頭微蹙。

  “一個老和尚，消失了一百年，現在讓你隔段時間去看看他，你卻告訴我沒找到？一群豬隊友。”龍爺的脾氣很暴躁。

  “注意你的語氣，我不是你的下人，如果不是我，你們已經死了。”陳瀟冰冷的丟下這句話，轉身向那簡陋的屋子走去。

  “他大爺的！”龍爺氣呼呼的罵了一句。

  一百年前，他們從苦海中出來。

  但李逍遙不肯出來，不管誰勸，他都不肯出來。

  待在苦海裡，注定不會有辦法的。

  不管這個詛咒是真的有用，還是單純的心理作用，在苦海裡都得不到解決。

  龍爺出來了，他找到法明大師，希望他能給出一些建設性的意見。

  “我去一趟，三月之後歸來，會有辦法的。”

  三個月，他沒有歸來。

  三年了，也沒見他的身影。

  法明大師這一去，就是一百年。

  龍爺真的覺得他是不是死在半路上了。

  他們與妖族鬧翻了，確切的說，是妖族不接納他們了。

  五大學院，各大宗派，開始通緝李逍遙。

  他們的院長死了，宗主死了。

  是李逍遙殺死的。

  知道這些消息，並能將其傳出去的，只有那個小男孩。

  他做的太絕了。

  不過這些對李逍遙沒有什麽影響，但對龍爺幾人卻有不小的影響。

  他們無法前往古仙界，即使離開十萬大山，也得小心翼翼，換一副面貌，不讓別人認出來。

  這些年，他們就像一隻過街老鼠，被迫在黑暗中行走，不敢明目張膽。

  或許是小男孩不想傷害他們，但更大的可能，是小男孩沒把他們平等的視作為敵人。

  這種蔑視，讓他們能夠苟延殘喘到今天。

  “有了，有了！”顏東忽然喊道。

  龍爺立刻出現，問道：“有什麽了？”

  “法明大師的聲音傳回來了，他說……”

  “說什麽？”

  “讓我們別催了，他正在回來的路上。”顏東興奮道：“大約需要六天的時間。”

  “還要六天？”龍爺緊緊皺著眉：“這老家夥到底去了什麽地方？”

  葉行道：“龍爺，一百年我們都等下來了，還在乎這六天時間嗎？”

  “你說的對，一百年都等了。”龍爺忍不住唏噓。

  時光沒能在他們臉上留下痕跡，但發生過的事情終究是發生了，這一點無法否認。

  他開始正視賈院長用生命留下的詛咒，那種詛咒，似乎真的有效，並且正在摧毀一個人。

  龍爺無法親生去體驗李逍遙所經歷的心理歷程，但他依舊認為，任何詛咒都是外界因素，絕不可能有力量能將一個人的七情六欲全部剝奪。

  這絕對做不到，即使是佛祖，也做不到！

  法明回來的比預定的時間要更早。

  第四天，他就回來了。

  似乎更蒼老了一些，也更疲憊了。

  龍爺和柏寒三人來到他身邊，陳瀟也看似隨意的坐在一旁。

  “老和尚，怎麽樣？”龍爺迫不及待的問道。

  “聽說過幻真界滄溟嗎？”法明大師的確很疲倦，但他知道龍爺幾人等的更焦急，便也不休息了。

  “嗯。”龍爺點點頭：“說這個做什麽？”

  “我與滄溟派的掌門曾在蟠桃會上見過一面，有些交情，此次便是前去的滄溟派，對方願意給李小子一個機會。”

  “你去了滄溟派？用了一百年？”

  “很久嗎？”法明輕哼道：“幻真界是什麽地方你不曉得？我一百年能進去，換了你，一千年也不得其門而入。”

  “行了，繼續說吧。”龍爺撇撇嘴，沒和他爭，他知道法明說的是真的。

  幻真界以幻陣聞名諸天萬界，便是頂尖的強者，想要進入幻真界也難如登天。

  幾次量劫，幻真界以及另外幾界，都是存活最多的。

  “說完了，還要我說什麽？”發明擺擺手道：“我先休息，你們這幾日去苦海，將李小子帶出來。”

  龍爺瞥了陳瀟一眼，道：“恐怕帶不出來。”

  “什麽意思？”

  “帶不出來就是帶不出來，那小子失蹤了。”龍爺心裡愈發煩躁。

  “這是你們的事情，我該做的都做了，人歸你們找。”法明大師也懶得管了，轉身走進茅草屋，邊走邊罵：“都他媽一百年了，屋子也不見翻新。”

  “陳瀟。”龍爺道：“你和我去一趟。”

  “走。”陳瀟倒是沒有拒絕，轉身就走。

  他們來到一處無人之地，陳瀟取出青銅古棺，二人跳進去，再次打開時，便已經到了。

  這是他們從李逍遙那裡要來的，李逍遙倒是給的爽快。

  剛剛來到苦海，龍爺就看見了一個人影。

  “這不是在那裡嗎？”龍爺松了一口氣，本以為要滿苦海的到處找，沒想到這麽輕松就找到了。

  陳瀟的神色溫柔了一些，二人走過去。

  “小子，感覺怎麽樣？”龍爺盯著面前的長發怪，問道。

  “沒感覺。”李逍遙負著手，漫步走在這片祭壇上，神色淡然，說話的語氣也不是多麽的冷。

  “看來詛咒對你也沒有什麽影響。”龍爺笑著道。

  李逍遙的身形頓了一下：“還是有的。”

  他轉身看向二人，道：“我的腦袋裡，一直有一個聲音，這個聲音只有在見到別的人，才會出現。但如果只有我一個人，它就會消失。”

  “什麽聲音？”

  李逍遙搖搖頭，不說。

  “臭小子，你倒是說啊。”龍爺挨近了問。

  李逍遙忽然一腳把他踹飛，臉色在霎那見變得凶狠如惡狼：“你離我遠一點。”

  “握草。”龍爺揉著屁股站起來：“臭小子你使這麽大力氣幹什麽？”

  李逍遙搖搖頭：“我控制不住。”

  陳瀟攔住他，問道：“那個聲音，在對你說什麽？”

  李逍遙看著他，眼神出現一刹那的溫柔，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他似乎在拚命的克制著什麽。

  李逍遙從領域裡取出一杯水，遞給陳瀟：“喝了它。”

  陳瀟沒有任何的猶豫，將杯中水喝了。

  李逍遙看了後，更是苦笑不迭。

  “小子，你到底要說什麽？”兩人被他弄糊塗了。

  李逍遙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它對我說，你們要害我，你們要殺我。”

  “這你也相信？”

  李逍遙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他又取出一杯水，盯著杯子裡的水，道：“水是沒有毒的，大家都知道，所有人都知道，連阿貓阿狗都知道。但對我來說，水是有毒的，這是從我出生那一刻，就刻在我的骨頭裡的印象。”

  “你們就是這杯水，理智告訴我，你們不會傷害我，但它不斷的對我說，你們會殺了我，甚至連對我動手的每一個細節步驟都說的很詳細。我沒辦法去懷疑，因為它是對的，你們的確要殺我。”

  李逍遙將水杯隨手丟了，道：“我在克制自己，所以，你們不要靠近我。如果距離太近，我會認為那是對我的威脅，那樣，我會殺了你們的。”

  說出這句話時，龍爺和陳瀟分明從他的眼睛裡看見了不加掩飾的殺意和冷漠。

  真的……沒有了往日的熟悉。

  如果不是最後一絲理智維持著他，如果不是多年的經歷和記憶，他恐怕已經動手了。

  “你們來這裡找我，有什麽事情？如果沒別的事情，回去吧。”李逍遙看向青銅古棺，道：“下一次過來，古棺留下，日後不要再來找我。”

  龍爺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終於明白這所謂的詛咒是什麽了。

  他不是外在的力量，也不會直接去剝奪七情六欲。

  但他用蠱惑的聲音，不斷告訴李逍遙一個虛假的事實。

  這個世界是危險的，所有人都想害死他。

  只有殺死這些對自己有威脅的人，才能活下來。

  這種念頭，透過他的鮮血和皮肉，在他的骨頭上刻下了不可磨滅的烙印。

  就仿佛與生俱來的危機，只是這股危機被放大了無數倍，讓他堅信不疑。

  龍爺從未想過，他一直輕視，認為如同雞肋般的詛咒，會如此恐怖。

  這已經不是心智堅毅就能抵抗的。

  他不知道那個聲音是什麽樣的，但他相信，任何人，在持續不斷的聲音的蠱惑下，都無法保持本心。

  所謂的偽事實，會讓他們最終接受，並認為是真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