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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第三四零章 遲暮美人悲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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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時,汝南王府的人來稟報,說老王爺趙允讓已經不行了。

  趙禎早知道趙允讓病重,但沒想到,竟這麽快就到了大限,心裡十分難過。畢竟是五十年的老兄弟了,要說沒感情那是騙人的。

  但他也不能貿然去探,因為臣子告病危,皇帝禦駕探病,既是無上的殊榮,又是一份沉甸甸的壓力——萬一要是皇帝來過後,你又痊愈了,豈不是欺君之罪?這種情況下,做臣子的只有一個選擇,就是一死以全名節。

  趙禎是個體貼臣下的細心官家,自然要考慮到這一點,於是他先命胡言兌去探視道:“你去看看,果真不行了,趕緊來告訴我。”

  打那之後,趙禎就有些心緒不寧,看了這場戲,更是心有感觸。正在胡思亂想間,忽然見李憲垂手站在那裡,便問道:“有什麽事?”

  “回大官,皇城司稟報說,劉華找到了,已經帶進宮裡來。”李憲輕聲稟道。

  “哦……”趙禎這下徹底沒了聽戲的興致,揮揮手,讓戲班子退下,緩緩問道:“在哪兒找到的?”

  “大相國寺。”李憲回稟道:“這廝居然沒離開京城,而是剃了個光頭,藏在相國寺的禪院裡。”

  趙禎不說話了,一些他極力避免去想,卻揮之不去的灰se回憶,湧上心頭。

  “要不要提審他?”李憲試探著問道。

  “……”趙禎沉默片刻。搖搖頭道:“讓皇城司先審。”

  “是。”李憲應道。

  待李憲退下,趙禎的心情更加灰惡。他感到頭痛yu裂,便讓宮人為自己按摩。按了好一會兒。才昏沉沉的睡去。

  等趙禎醒來時,天se已經暗下去。他一睜眼,就見胡言兌已經回來了,便問道:“你去瞧得怎麽樣?”

  胡言兌回道:“老王爺病得不輕呢!太醫說最多挨不過一個晨昏了。不過神志倒還清醒,他自個說這叫回光返照,說是臨死前要覲見皇上一面……”

  “那就備轎。為寡人換微服。”趙禎想一想道:“再叫上皇后。”趙允讓非但是大宋的王爺,還是趙禎的兄長,作為弟弟弟媳,帝後應當一同去見他最後一面。()

  胡言兌為難道:“這會兒出宮的話。宮門落鎖前指定回不來了。”宮門的開閉有無比嚴格的時間限制,連皇帝也必須遵守……當然,趙禎可以讓守門太監開門,但必然會遭到朝臣的責難。

  “還是今天去,我那老哥哥不等人……”趙禎想一想道。

  “是。”胡言兌不再多話,為趙禎備轎子,接上同樣換了便裝的曹皇后,在蒼蒼暮se中出了宮。

  汝南王府的正門,就開在禦街之上,距離宣德門不過一裡之遙。須臾便至。

  到了門前,王府已經大門緊閉,兩盞寫著‘汝南郡王府’的大燈籠,在寒風中瑟瑟搖動,顯得頗為淒涼。

  胡言兌去敲門,裡面應聲道:“關門之後,概不見客!有事明天再來。”

  胡言兌低聲道:“是官家和娘娘來探視老王爺了。”

  裡面登時忙亂起來,過得片刻,中門忽然大開。趙宗懿率領眾兄弟迎出來,大禮參拜道:“老父病重,無法出迎,請官家和娘娘恕罪。”

  “寡人來探視兄長,何須多禮?”趙禎說著放下轎簾,轎子徑直抬入了王府。

  胡言兌小聲囑咐趙宗懿等人道:“官家今ri微服前來探視,傳諭家人不要走漏了風聲。”

  趙宗懿自然連聲應下,引著官家夫婦的轎子直趨後院,在王府內寢門前落下。

  按照胡言兌的指令,府上已經摒退了閑雜人等,只有趙宗懿兄弟幾個隨侍。因為皇后也來了,所以趙宗懿的老婆高氏,還有趙宗實的老婆高滔滔也留了下來……她倆都是曹皇后的外甥女。

  趙家兄弟一面將官家夫婦請入內室,一面趕緊通知老父說:“官家來探視了。”

  趙允讓原先昏昏沉沉躺著,聞言掙扎著讓人扶起來,要下地向趙禎夫婦行禮。

  卻被官家一把按住道:“躺好了,我倆是微服出遊,順便來瞧瞧你。”之所以這樣說,是為防止萬一趙允讓沒死成,而打下伏筆。

  官家的一片苦心,趙允讓豈能體會不到,兩行混濁的老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趙禎見狀,也不覺心酸,眼睛裡也蓄起了兩熱淚,緊緊拉著他的手,哽咽著說不出話。一旁的曹皇后等人,自然也陪著掉下淚來。

  趙允讓和趙允弼,是趙禎從小的玩伴,青年時陪太子讀,壯年時為他管理宗族,雖然是叔伯兄弟,但在趙禎心裡,其實與手足無異。雖然後來因為某些事情,兩人有些生分了,但值此生離死別之際,往ri的恩怨早就拋諸腦後,官家心中只剩下滿腔的不舍與心痛。

  兩人拉著手,相對垂淚了半晌,趙允讓才哆哆嗦嗦道:“老臣要去見真宗皇帝了,官家可有話要我帶去?”

  趙禎剛止住泣,又淚眼漣漣道:“不孝子萬般愧疚,無言以對我父皇……”

  “官家何必如此,”趙允讓輕聲安慰道:“大宋朝幾十年來政治修明,海晏河清,正是千載難逢的盛世,你無愧於列祖列宗。”

  “慚愧啊……”趙禎默然,轉個話題道:“老哥哥素來清介孤寒,可有什麽放心不下的,但說無妨,我一定照管。”

  “兒孫自有兒孫福,老臣沒什麽好擔心的。”趙允讓歎口氣道:“何況老臣也不孤寒,我雖然愚魯,卻有二十幾個兒子,十幾個孫子,他們平時在我膝前承歡,我病了就爭著在床前侍疾,我死了之後,他們也會逢年過節祭祀我,我還有什麽不滿足?”

  趙禎聞言心裡酸酸道:“老哥哥兒孫滿堂,這福氣煞是讓人豔慕。”

  “可越是這樣我就越難過……”誰知趙允讓卻一臉淒哀道。

  “何也?”趙禎不解道。

  “因為官家年已半百,膝下卻仍無子息,”趙允讓定定望著趙禎,流淚道:“見到真宗皇帝,他肯定要問我,為什麽你兒子那麽多,卻讓我兒子孤苦伶仃,你怎麽這麽自私?我實在不敢去見他呀。”

  在中國古代,兄弟間過繼後代,是很正常的事情。為了延續香火,沒有兒子的家庭,會從兒子多的兄弟家裡,過繼一個或幾個男孩。被過繼男孩的親生父母,從此成了他的叔伯、嬸嬸,犧牲不可謂不大。

  所以趙允讓這樣說,也不算怪異。

  “沒是,我已經習慣了。”趙禎搖搖頭,淒然道。

  “唉,原先有公主陪著你,所以你不感到孤獨。但現在連慶壽公主都要出嫁了,你身邊的人越來越少,處理國政之余回到后宮,你能和誰說說話呢?天倫之樂怎麽可以缺失呢?”趙允讓見趙禎面上並無不快,更加放膽道:

  “老臣懇請官家,從宗子中找一二可心之人過繼!”趙允讓說完,緊緊盯著趙禎。他的一乾兒子,也緊張的盯著官家,寢宮裡的氣氛,迅速由傷感轉為緊張。

  趙禎的腦海中,卻突然浮現出,下午看過的《金匱》,杜太后臨終前,逼迫太祖立太宗為嗣君的場景。

  他還記得太祖唱過這樣一句:‘老人家臨終心意如何逆?’

  ‘老人家臨終心意如何逆?’趙禎萬想不到,自己竟然也面臨同樣的處境……見官家久久不語,趙允讓緊緊握著他的手,哭出聲道:“官家不必考慮我的感受。我有二十多個兒子,少上一兩個算不得什麽。請官家從中找一個你中意的做兒子,讓他陪伴你左右,和你逗逗悶子。”

  對方臨死之人,又以親情人倫而論,趙禎竟說不出個‘不’字,一時間愣在當場,不知該如何作答。

  趙允讓說完了,許是由於過分激動,竟劇烈的喘息起來,面如金紙,滿臉汗珠。一隻手卻緊緊抓著趙禎的手不放開。

  “快傳太醫……”趙禎叫一聲,對趙允讓道:“治病要緊,什麽話待會兒再說。”

  “不……”趙允讓艱難的搖頭,他已經說不出話來,兩隻眼卻死死盯著皇帝。

  趙禎見他這樣子,似乎到了生離死別的時候,更加無法拒絕……

  太醫來了,見這樣子,不敢上前。

  趙禎活動下手腕,想抽出手來,誰知被趙允讓攥得嚴絲合縫,根本不給他掙脫的機會。

  趙禎無奈,望著躺在床上的趙允讓。趙允讓仍是死魚一樣躺著,兩眼直勾勾的盯著官家,就是不撒手。

  “大官,大伯也是一片好心。”這下連曹皇后都看不下去了,出聲相勸道:“咱們就答應他。”

  這時候,趙允讓的嘴角,開始淌血,顯然到了最後關頭,但他圓睜著雙目,就是不閉上。

  種種情勢之下,趙禎不得不點頭道:“好……分割……第二更。會越來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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