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兄弟，你好勇啊

  次日，王宮中傳來了國王彭透斯的死訊。

  他在前往基太隆山谷的過程中，遭到了天譴，被山林中的幾頭獅子撕咬成了碎片。

  鑒於舊王已死，神靈又給予了警示，因此逮捕和處決酒神教信徒的命令暫且擱置，等到舉行完葬禮，新王登基，一切再作商議。

  聽到這兩個消息，忒拜人出奇地沒有為國王彭透斯的喪命而悲傷，他們反倒因為後者紛紛松了口氣。

  畢竟，他們自己或者家裡人多多少少都在追尋歡樂的路上，如果任由那位剛愎自用的王無限追究下去，那麽遭殃的恐怕是全城的忒拜人。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他死了，比活著更有價值。

  於是，沉浸在一片假意肅穆之中的忒拜城內，用來慶祝的酒水脫銷。

  沒多少人願意為舊王彭透斯的死，而獻上真摯的哀悼。

  唯一在乎的，大概只有此時此刻跪在棺木前哭泣的阿高厄。

  不知何時，一株株翠綠的葡萄藤破土而出，伴隨著地面晦澀的顫鳴，已經纏繞上了那道血影的腳踝。

  恍惚間，一道冥冥中的歎息在阿高厄的耳畔響起，然後順著耳道，鑽入腦海，在記憶深處不斷翻湧。

  似乎是察覺到了一位母親的悲傷，王宮中的燭火劇烈搖曳跳動。

  “看呐，你的兒子死的多麽淒慘啊……”

  黑暗中的那抹血色身影揚起唇角，流露出一絲愉悅的笑容。

  兒子臨死前的慘叫和哀嚎，在腦海中浮現，化作一柄柄鋒利的刀刃，戳進這位母親的心臟，留下一道道血流不止的傷口。

  然而下一刻，跪在棺木前哀悼的母親猛地轉身，手中浮現出一柄堅硬的手杖，面目猙獰地舉起尖端，捅向身後的那抹血色。

  “去死吧，你這毒婦！”

  這位母親的眼眸逐漸被一縷縷血絲爬滿，醞釀出仇恨的猩紅，唇齒機械性蠕動。

  “難道，你就不想為他報仇嗎？”

  意料之外的結果，讓血影笑容凝固，下意識後退，但身形卻隨之一陣踉蹌。

  “對，報仇！”

  作為母親，哪怕兒子再頑劣，再殘忍，她的心中終究還是存著一絲舐犢之情。

  何況，她的孩子，還是以如此淒慘的方式死去。

  阿高厄微微抬起頭，略微紅腫的眼睛看向棺木內那顆面目扭曲的頭顱和下面用泥土塑成的身體，忍不住悲從心來，剛止住的淚水，忍不住再次狂湧。

  “嗡！”

  衝上前來的阿高厄發出憤恨的咒罵，雙手高舉起天賜的神杖，將尖端奮力捅進那道血影的胸口。

  “沒錯，報仇……”

  該死！

  隨即，那幽幽的詢問，仿佛勾起了阿高厄心中的憤怒。

  黑暗中的血影臉色劇變，想要掙脫，卻是為時已晚。

  “噗！”

  異常鋒利的木杖透體而過，其中蘊含的神力律動開來。

  血影瞬間支離破碎，化作激蕩的紅光，射向四面八方，首當其衝的阿高厄下意識閉上了眼眸。

  然而預料之中的寒冷和痛苦，並未如約而至。

  地上的葡萄藤竟垂直向上生長，化作綠色的高牆，將衝擊拒之於外。

  “有刺客！護駕！護駕！”

  與此同時，王宮中聽到動靜的神血禁衛軍們，聞訊趕來，奮力撞開房門。

  然而，他們在一片狼藉的現場，只看到了門前逐漸消散的紅光和地上那位昏睡過去的阿高厄。

  不知為何，那位之前因為承受喪子之痛，臉上刻滿憂傷和痛苦的王太后，此時眉頭舒展，表情快意，似乎已經解開了鬱結的心緒，沉眠在甜美的夢鄉之中。

  人高馬大的禁衛軍統領從士兵們之中走出，進入大殿內，掃了一眼地上殘留的紅痕，緊皺的眉頭舒展，然後彎腰拔起插進石板中的那根神杖，轉身向士兵們鄭重宣布。

  “諸神保佑，蠱惑陛下和襲擊王太后的凶犯已經伏誅，留下幾個人清理現場，其余人護送王太后回去休息！”

  “遵命！”

  士兵們捶胸回應，隨即分成兩隊，領命而行。

  喧鬧的王宮，重新恢復平靜。

  ~~
  與此同時，城外一處茂密的葡萄田中。
    坐在窩棚裡的洛恩，睜開眼眸，若有所思地緩緩開口。

  “幻身？難怪……”

  隨即，那雙銳利的紫眸遙望向夜色下的忒拜城，鎖定了某個正從城牆上飛躍的血色身影，慵懶地走出窩棚，伸展四肢。

  “謹慎是夠謹慎，但再狡猾的狐狸也鬥不過好獵手，將軍了！”

  下一刻，兩枚宙斯之金被丟在了窩棚前的餐盤中發出叮當的脆響，一隻揚蹄昂頭的【山羊】在以太的激蕩中，化作一陣狂風，消失在濃鬱的夜色中。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剛衝出忒拜城外的血色身影，便和一顆速如急電的金色流星迎面撞上。

  “轟！”

  伴隨著兩股神力的衝擊轟鳴，濃鬱的血光支離破碎，血色的身影被硬生生截停，顯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那是位身材曼妙高挑的紅發美人，全身不祥的血氣環繞，身披悼亡的黑紗。那猩紅的眸子中仿佛有血淚流淌，無數扭曲的身影在其中咒罵、怒吼、廝殺、哀鳴……

  “小家夥，不錯嘛。”

  紅發美人看著眼前金發碧眼的青年，嬌媚一笑，猩紅的眸子散發著戲謔和好奇。

  “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彭透斯是蠢貨，卻不是傻子。”

  “哦？有什麽區別？”

  “蠢貨盲目自大，不懂得敬畏神靈；但至少會珍惜自己的小命，畏懼死亡。很遺憾，我給他很多機會和警示，他卻頭也不回地作死。”

  洛恩無奈地歎了口氣，抬頭幽幽看向了那位眸中散發著求知欲的紅發美人。

  “前一晚還嚇得瑟瑟發抖的蠢貨，為什麽才過了一天，就變成了連自己小命都不在乎的傻子？還是說，有人讓他無所畏懼？”

  其實，從彭透斯敢跟著他共乘一騎，甩開神血禁衛軍，獨自前往基太隆山，他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尤其是在出城後，他的【迷狂】居然沒能完全影響那位不學無術的年輕國王，讓這老表知難而退。

  顯然，有人用另一種力量，提前干涉了彭透斯的心智，帶他走上不歸路。

  也正因為確認那位老表無藥可救，洛恩才毫不客氣地給對面判了個死刑。

  而且，事情也正如自己預想一般，直到死亡，軟骨頭的彭透斯都沒吐出幾句求饒的話來。

  這老表，勇的有點過分了。

  通過前後的印證，結果顯而易見。

  ——忒拜城裡真的存在不懷好意的第三者。

  於是，洛恩通過記憶神性，篡改了信徒們圍殺彭透斯的血腥場面，又和那位到場的禁衛軍統領，達成協議。

  ——彭透斯因為一意孤行死於獅口，與旁人無關。

  ——神血禁衛軍們趕到時，此事已成定局，只能和異教徒中的貴人們一起，將作惡的獅子全部誅殺，替國王完成了復仇，
  如此一來，神血禁衛軍們不必因為失職而遭受問責，那些遭受了無妄之災的貴族，也能洗清自己身上的惡名，重返忒拜，順便替神血禁衛軍們走動擔保。

  這是個對雙方都有好處的結果，那位禁衛軍統領沒理由拒絕。

  除此之外，洛恩還向那位大統領和王太后透露。

  ——彭透斯的死，是因為有人在背後操縱，他會親自將那個行凶者揪出來！

  復仇心切的王太后，以及隱約從國王身上察覺到了一絲不對的大統領，當即答應，選擇全力配合某位酒神使徒。

  果不其然，罪魁禍首在彭透斯死後的第二晚，就偷偷上門，準備蠱惑王太后，繼續自己的遊戲。

  然而，早有準備的洛恩，早已在那位王太后的腦海中設下防范的壁壘。

  於是乎，承受喪子之痛的阿高厄，在自己的幫助下，親手完成了“復仇”。

  至少，現在她是這麽認為的，沒必要揭破一位可憐母親的美夢。

  更何況，她尚未完成的事，還有自己這個孝順的大外甥代勞。

  “啪啪啪啪！”

  此時，聽到眼前男人說出自己大致的計劃和手段，紅發美人忍不住鼓起掌來，猩紅的眸子中滿是讚賞。

  “你簡直就是天生的陰謀家，玩弄人心的天才！成為我的從神如何？我將賜予你永恆的榮耀！”

  面對那位紅發女神拋來的橄欖枝，洛恩似乎頗為意動：“您是？”

  紅發女神挺起偉岸的凶器，傲然回答：“吾名——厄裡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