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警官女士的道歉方式

  “能不能戰鬥和感知神秘還不好說，但幫你找到雕像這件事我開始有點信心了。”林奇重複著一個多小時之前娜塔莉警官的原話，微笑道，“還記得我們打的賭吧，警官女士，我幫你找到雕像，你怎麽做來著？”

  “是你成功活下來才贏，不要擅自變更賭約。”安格爾警官按著佩劍板著臉，沉默片刻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真的已經知道雕像在哪了？不可能的。”

  “至少有方向了。”林奇無比慶幸以前愛好的是刑偵劇不是宮鬥劇，“我想通了一個細節。”

  “什麽細節？”

  “我的錢袋空了。”

  林奇掏出乾癟的錢袋，倒出裡面的三先令六便士。

  “裡面應該有六鎊多的，我也沒有花銷的記憶，應該意味著這是和雕像有關的事件吧。”

  “對。”

  林奇的語速變得越來越快：
  “那就沒錯了，最大的可能，就是今天下午我用這筆巨款買了那個雕像。”

  “但我是幫委托人找東西，我為什麽要自己花錢買雕像？”

  “如果只是便宜東西，我墊付也就算了，現在可是壓上了我全部身家，而且之後我花了不少錢吃飯和給小費。我為什麽要這麽作？”

  娜塔莉遲疑地說道：“說明你相信委托人會給你很大一筆錢，你要有錢了？”

  “沒錯！但我為什麽會相信這種事？隨便一個人告訴我我要發財了，我就會相信嗎？他甚至沒給預付款，我就花掉全部積蓄，我不擔心他突然說一句不要了，或者我不擔心他在騙我其實拿不出那麽多錢？”

  娜塔莉女士歪著頭，林奇仿佛已經看到了她頭頂實質化的問號：“對呀，為什麽？”

  林奇豎起手指，飛快的說道：

  “所以這種‘相信’，就要符合幾個條件。”

  “第一，他是個很有錢的人，他付得起這筆可能涉及上百鎊的巨款。比如蘭德國王魯道夫二世讓我辦這件事，我肯定願意投入全部積蓄不會懷疑。”

  “第二，我必須知道第一點，也就是我了解他。”

  “第三，我必須和他有過合作經歷，知道他不至於事後賴帳。”

  娜塔莉警官盯著林奇的臉，目光有點茫然，聽得已經入神了，“等等，等等，我想想……就是說這是個有錢的老客戶？”

  “沒錯，關鍵還有第四。”林奇豎起第四根手指，“他還能很合理的做出這樣卑劣的事來。”

  “讓我墊付貨款，事後才給我結算費用，正常人做不出這種無恥的事來，尤其是那些有地位的大人物。而這人這麽做我就不會懷疑，反而覺得這很正常。”

  娜塔莉警官的表情有些微妙，但還是點點頭。

  “我在鼴鼠俱樂部想通積蓄為什麽失蹤的時候，就已經有這種猜測了，也在以前的委托記錄裡找到了懷疑對象。但只是憑空臆想，沒有任何意義。”林奇眯著眼睛笑了笑，“但是現在不同了，追到這裡我發現了這個。”

  說著，他撿起了地上的筆記本。

  特殊貨物，L。

  “這是你吧，怎麽了？”

  “他的記錄沒有日期，但這條記錄夾雜在之前的一些條目中間，顯然不是今天的。說明這其實應該是進貨記錄，給他貨物的人是個首字母為L的人。然後你再看這個。”

  林奇翻過那張卡片，遞給了娜塔莉警官。

  “這是……保護護符啊，我們歧魂者常用的卷軸，有什麽問題嗎？啊，我明白了，說明對方也是個歧魂者？”

  “不，背面。”林奇翻過卡片，背面似乎帶著水印，但水印剛好在燒焦的位置，絕大部分已經消失了，只在焦痕邊緣找到一個很小的藍色邊角印記。

  “嗯？實在太難分辨了。”娜塔莉警官湊到燈光下才勉強看清這個印記的存在，“我看不出這是什麽。”

  “像不像L的轉角。”

  “嗯，有點像，但我想象不出原本是什麽樣子，殘留的太少了。”

  “我能，因為我一個小時之前剛剛見過它，在一頂禮帽上。”

  林奇的微笑有些猙獰，眯著眼睛說道：

  “我在拉蒂斯廚房‘偶遇’了艾芬巷的蘭道爾先生，一個貪財吝嗇但還算守信小工廠主，委托中總是喜歡佔點便宜，他的帽子和衣服上，就都繡著藍色的L字母徽記，應該是他的家族印記，邊角和這個幾乎一樣。”

  “他給的保護護符出現在了這裡……”對照格蘭威爾的最後幾句留言，娜塔莉警官臉色陰沉的說道，“說明他很可能就是幕後的操控者，他先把東西給了格蘭威爾，然後去委托你找到這個東西？”

  “對，但是很遺憾，我拿不出更確鑿的證據了。”

  林奇歎了口氣，自知到底只是遊戲偵探，水平差得遠了。

  “你有一個誤會，利維夫先生。”娜塔莉警官冷笑道，“我們只是掛著秩序之廳的頭銜，不代表我們真的是警察。警察維護法律，需要講究證據，而我們維護的只是秩序。”

  “所以不講證據？”

  “不嚴格，因為神秘的世界裡有時候根本不存在證據。”娜塔莉警官嚴肅的說道，“現有的信息已經足夠支持我們守望者上門調查了，即便是那些有勢力的貴族，我們也有權利想辦法潛入，何況只是一個普通工廠主。但是現在，我有一個問題需要向你確認，利維夫先生。”

  “嗯？”

  “現在我準備對蘭道爾家進行調查，由於是你對他提出的指控，所以我希望，能由你一起參與這次調查，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共同尋找那枚邪神的雕像，你願意接受嗎？”

  林奇愣了愣，驚訝的看著安格爾警官，警官的神色還是那麽嚴肅剛毅，但眼神裡卻帶著淡淡的歉意，隨後若無其事的把視線扭向一旁。

  驚訝轉變為笑意，林奇很快就明白了，這是安格爾女士獨特的道歉方式。即便心頭的壓力依然沉重，林奇還是笑了出來，摘下禮帽按在胸前，像個蘭德紳士一樣躬身道：

  “就算要死，也要死在掙扎求生的路上，能和您並肩作戰，這是我的榮幸，安格爾女士。”

  “記住，這不是道歉，我只是擔心你繼續貿然行動，會影響我的進一步調查。”這次不僅視線，連脖子都扭向一旁，警官女士冷哼一聲道，“你……”

  當，話音未落，鍾聲響了。

  21點整，倒計時，三個小時。

  林奇臉上的笑容淡去，撩起袖子看了看手臂。
    又向上蔓延了幾厘米，大臂已經被侵蝕了三分之一。

  因為找到目標剛剛有些舒緩的心，又被鍾聲重新壓了下去。

  警官女士咬著嘴唇歎了口氣，沉聲道：“我們出發吧，也許……還有機會找到解決辦法。”

  林奇點點頭，剛要跟在警官女士身後，一個溫柔的聲音，突然在腦海裡響起。

  【神秘的汙穢依然在您身邊糾纏，確認要這樣離開嗎，蘇醒者。】

  嗯？這就是引導？意思是我漏掉了什麽？
  但漏掉了什麽？莫非雕像就在這裡？

  然而腦海裡的聲音沉寂下去，再無回音。

  所以還真是引導，具體要我自己找是吧。

  “等等，安格爾女士。”

  “怎麽？”

  “我突然想到，既然格蘭威爾也是關聯人，那個雕像會不會傳送到這裡？”

  “你想到了？有可能，然而我們不知道在哪。這種低水平的神秘，靈感正常的歧魂者需要直接接觸才能察覺異常，現在除非地毯式搜索整個建築，否則我們找不到它。不過沒關系，一會我們離開之後，警察們會封鎖凶案現場，徹底搜索整個建築，我已經把照片交給他們了，他們知道要找什麽。”

  “原來感知神秘真這麽重要。”林奇有點體會到見證者的價值了。

  “當然重要，所以剛見面的時候我就說過，一個靈感敏銳的人對獵人的意義。”娜塔莉警官解釋道，“他們可以更快的發現周圍的神秘，無論是有害的還是可用的，可以幫我們盡可能回避危險，減少麻煩。像現在這樣的情況，他們就能隱約感應到神秘的存在，而我們就一無所知。”

  “嗯，一無所知。”林奇點點頭，“所謂的感應到底是指什麽？”

  “不好形容，大概就是一種壓抑和恐懼，像是面對什麽危險的東西一樣。”

  “嗯？”

  這個形容林奇覺得有點熟悉，仔細回憶，穿越以後第一次看雕像照片的時候，當時的感覺就像天災降臨前的壓抑。

  自己直視娜塔莉女士的佩劍，同樣也有一種危險感，只是當時覺得是武器本身的威脅感。這種感覺不會就是靈感吧。

  【這就是敏銳的靈感，引導您見證神秘。】

  是你帶來的嗎？

  【是的，我的存在強化了您的靈感，讓您擁有了準確感知神秘的能力。】

  能強化我的靈感，你到底是什麽？
  溫柔的女聲悄無聲息。

  算了，不管怎麽說，謝了，見證者，我漸漸明白這種能力的重要性了。

  然而這次溫柔的女聲沉默了片刻，直到林奇覺得她已經不會回應了，聲音才重新響起。

  【這並非單純的饋贈，蘇醒者，一切都是有代價的。】

  林奇第一時間聯想到剛見面時警官女士說的，知道的越多，距離瘋狂越近。

  但無論如何，這是我在這個危險的世界走完蘇醒之旅的第一份依仗，對吧，見證者。

  【是的，祝您旅途愉快。】

  “怎麽？”娜塔莉警官疑惑的看著發愣的林奇，“你也想試試？”

  “怎麽會呢，就是隨便問問。”

  想了想，還是沒完全亮出底牌，一邊隨意敷衍著，一邊回憶自己進入古物店以來的感覺。當時覺得哪裡都危險，但最讓自己恐懼和產生危險感的，其實就是格蘭威爾的殘骸了，現在看上去還心有余悸。

  “安格爾警官，這具屍體不會也屬於神秘吧。”

  “嗯？屍體不是，但他死於神秘的力量，會攜帶很強的神秘殘留，而且強度很高，我都能清楚感覺到。”警官女士的目光有點疑惑，“你也感覺到恐怖了？你的感知不會真的那麽敏銳吧。”

  “你不是已經確認過了嗎，我一個普通人，肯定做不到感知神秘的。”

  林奇笑了笑，心裡已經有了猜測，翻開格蘭威爾的記事本說道：

  “你看，他說他也有神秘，不怕蘭道爾，我在想，這種時候他會把自認能保命的東西放在哪呢。”

  “當然是身邊，最好貼身攜帶。”

  警官女士脫口而出，隨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

  兩人的目光同時轉向地上的‘砂礫’堆。

  小心靠近屍體，由林奇用手杖挑起了包裹著‘砂礫’的衣服。

  一個戒指盒滾了出來。

  林奇強忍著心裡的惡心，從‘砂礫’裡撿起，用目光詢問娜塔莉。

  “沒關系，外面是普通容器，可以打開，不過我來吧。”

  娜塔莉警官接過了盒子，小心打開。

  裡面躺著一枚紅色的戒指。

  在林奇在心中升起無由的恐慌的同時，一段詭異的畫面憑空浮現在他眼前。

  一顆冒著熊熊火焰的巨大隕石漂浮在空中，一個渾身燃燒的人形跪在下方，向火球張開雙臂。

  【神秘奇物，熾熱女士的熱情。】

  【願我滾燙的熱情，不會灼傷你可悲的靈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