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余生五小時

  林奇為自己規劃了兩個小目標。

  第一，弄清自己的真正死因。

  第二，從這根吊著自己脖子的繩子上下去。

  第二個優先。

  他正端端正正跪在地上，面前燃燒著一根白色的蠟燭，脖子上掛著繩子連著上方。

  上個林奇證明，這個姿勢真能吊死自己。

  幸虧靈魂交替的時候有瞬間恢復了清醒，他才能按著劇痛的脖子直起了身體。

  摸著深深的勒痕，林奇一時有些迷茫。

  他隻記得地球上的自己死後漂浮在一片紅霧中，相伴的只有高懸天際的一輪紅月。

  仿佛漂浮了很久，久到時間都已經失去了意義。

  突然就在這個軀體裡醒來。

  一段記憶隨之憑空浮現。

  林奇·利維夫。

  生活在一個蒸汽機剛剛開始進入大眾生活的時代。

  中土大陸蘭德王國萊茵市一個潦倒的私家偵探。

  這裡看似故鄉的維多利亞時代，但黑暗中似乎總藏著無數不可名狀的未知，向現實傳播著詭異與神秘。

  至於什麽是詭異與神秘，林奇以前很難理解。

  不過現在他理解了。

  記憶裡他接到了一份委托，幫人獲取了一個奇怪的雕像。

  在拿到了任務物品之後，身體原主在附近最好的餐館吃了頓大餐，又訂了一瓶好酒明天來享用，路上和每個鄰居愉快的打著招呼，高高興興的回到家裡。

  然後用充滿儀式感的姿勢，把自己吊死在了煤氣管上。

  嗯？
  理由呢？
  翻遍記憶也找不到理由，就像這事原本就是應該做的一樣。

  毫無道理可言。

  林奇隻覺得心裡一陣冰涼，他知道必須弄清楚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

  不然萬一再來一次，來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就要結束了。

  憑著記憶摸索到牆邊，拉動了牆上的開關。

  牆體傳來氣體流動的吼聲，昏黃的光很快照亮了這個房間。

  泛黃的牆壁上沒有任何裝飾，老舊的地板烏黑發亮，外間掉漆的木頭書桌和布面有些發白的沙發，裡間擺著單薄的小單人床，讓整個房間都散發著淡淡的木材腐朽的氣味。

  牆壁上蜿蜒著幾根掉漆的煤氣管道，盡頭的煤氣噴嘴噴出橙色的火焰，透過汙跡斑斑的玻璃燈罩散播著光明，昏黃的燈光為這裡平添了幾分暖意。

  果然還是煤氣燈的時代，最多十八世紀的水平。

  這就是我新生的家嗎？家徒四壁啊。

  輕輕歎了口氣，林奇快步走到外間書桌前，一枚紅色的月亮型吊墜就擺在桌上。

  那是從小就帶著的項鏈，剛才自殺前摘下來的。

  習慣性的重新戴好吊墜，林奇感到心裡踏實了不少，這才拉開了抽屜。

  下午拿到的委托物品就在……嘶。

  一股涼氣從後背冒了出來。

  本該躺在裡面的雕像不見了。

  雕像足有巴掌那麽大，不可能被東西蓋住的。

  林奇緊張的裡外翻找了一遍，卻一無所獲。

  怎麽回事？

  記憶裡在上吊前雕像還在，短短幾分鍾怎麽可能會消失？
  有人進來過了？還是雕像自己走了？
  林奇覺得嗓子有點發乾，快速檢查了一遍門窗，都還關的好好的。

  怪事了，難道就是這東西讓自己莫名上吊了？
  我只是個已死的宅男而已，要我這樣一無所知的去面對這麽詭異的東西？

  這東西不會就是這個世界裡的詭異與神秘吧。

  脖子上的勒痕清清楚楚的告訴他，死亡不是玩笑，一時間，林奇心已經亂了。

  【是，蘇醒者，那就是神秘。】

  一個溫柔的女聲突然從林奇耳邊響起。

  過於突兀，林奇下意識的抄起桌上的鋼筆，身體卻沒有貿然移動，只是繃緊肌肉屏息站在原地。

  不過他馬上就意識到，剛才那根本不是真正的聲音。

  所謂的聲音是從自己的意識裡直接出現的。

  輕柔，舒緩，猶如一段悅耳的小夜曲。

  使用的也不屬於林奇已知的任何語言，包括新身體原本掌握的五種語言在內。

  與其說那是語言，更像是一種純粹的發音，正在直接闡述某種意志，只是自己的大腦無法理解這種行為，曲解為‘語言’的概念而已。

  而僅僅只是‘試圖理解’這一過程本身，林奇已經感到大腦傳來陣陣刺痛，仿佛要炸開一樣，不得不立刻放棄深究這一問題。

  “系統？”

  【您可以這樣理解，蘇醒者。】

  “那就不是系統了，你到底是什麽？”

  腦中悄然無聲，沉默良久。

  不說算了。林奇自認是個很普通的宅男，精通遊戲電影小說動漫，以最快速度接受了現實，追問道：“你為什麽會在我的意識裡？”

  【我將與您相伴，在這個充滿詭異與神秘的超凡世界裡，見證您的蘇醒之旅。】

  “看熱鬧的？那麽你能幫我做什麽呢？”

  【我會引導您發現旅途中的神秘，理解他們的特點，直視他們的本質。這就是我能為您做的，至少現在。】

  “那不就是導遊嗎，神秘提示加上信息鑒定對吧，只不過是第一階段。感覺很危險啊，算了，總比沒有強，陌生的世界裡，至少多了個陪伴。”

  不知為什麽，林奇已經亂掉的心，突然就平靜了下來，並非有了依仗後的放松，更像是一種習慣，饒有興趣的想道：
  “但是說了半天，神秘究竟是什麽？”
    【現實之外還有幻夢境，那是現實生靈數萬年記憶的具現。幻夢境的汙穢記憶滲透到現實形成了神秘，神秘是來自昨日的回響。】

  “所以，我接觸的那個雕像就是……嗯？”

  砰。

  外間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大門被踹開了，一個黑色的人影衝了進來。

  只是一瞬間而已，林奇就覺得天旋地轉。

  自己被掄起來按在了地上。

  耳邊聽到一個聲音。

  “林奇·利維夫，我以非法持有危險物品的罪名逮捕你。”

  胳膊被擰在身後，身體被緊緊壓在地板上，背後的人力量巨大，讓林奇覺得動一下都是奢望。意識一片空白，還沒從驚愕中恢復，耳邊就聽到對方繼續喝道：
  “想活就立刻把你拿到的雕像交出來，不然我可以向你保證，不超過五個小時，你就會以最詭異的方式死亡。”

  嗯？
  聽著就像是警察，而且顯然是知道什麽的，行為雖然粗暴，但其實話裡的情緒帶著明顯的善意，那還是不想辦法掙扎了……不過五小時？

  嚇唬人的嗎？
  但經歷過詭異的上吊自殺，林奇已經不敢認為對方是危言聳聽了。

  三秒之內，林奇已經打定了主意，先和對方拉近距離再說，至少他能讓我了解我的處境。

  前世算不上社恐，林奇很自然的用原身體的語言問道：

  “如果我五小時之內已經死了呢，還會活過來再死一次嗎？”

  “只要你沒在概念上真死，死亡就不會停止……不對，你在說什麽，嘶……”

  林奇故意扭動脖子，讓半個脖子暴露在對方的視線中。

  脖子上深深地勒痕觸目驚心。

  “已經開始了？”

  對方迅速巡視一圈，目光在繩子和蠟燭上停留了片刻，便松開了擰著林奇的手。

  “你，起來說話。”

  說著，一把帶鞘的佩劍伸到林奇面前，示意林奇拉著它站起來。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現在從嫌疑人轉變為受害嫌疑人，就好辦一些了。

  林奇松了口氣，拉著佩劍站起來的同時，目光注視在這把武器上。

  估計是前世沒機會仔細觀察這種危險物品，林奇心裡有點心慌，不由多看了幾眼。

  在意識集中在佩劍上的時候，林奇的眼前看到了一幕詭異的畫面。

  一個風衣禮帽的孤獨背影，正握著這把武器，在無數詭異的怪獸之中奮力斬殺。

  【神秘奇物，維金的審判，審判長維金用來斬殺罪惡的武器，直到他誤傷了無辜者。】

  畫面斷絕，輕柔的女聲突兀的出現，讓林奇下意識的看了看闖入者，見對方沒什麽反應，這才放慢動作爬了起來，拍著身上的土，心裡追問道：“能更詳細一些嗎？而且神秘奇物又是什麽？”

  【神秘奇物是神秘中的物品類，擁有特殊功能，有些可以使用，但被生靈認為非常危險，尤其是對普通人更加致命。持續觸摸奇物本體，付出足夠代價，可以聆聽更深入的記憶。】

  很有特點的腦內體驗，就像半睡半醒時有人在耳邊低聲細語。細小，溫柔，讓人不知不覺的沉溺其中，意猶未盡。

  算了，先當成是系統吧。

  林奇從意識裡收回注意力，第一次認真打量眼前的闖入者。

  那是個穿著藍色風衣和正裝，帶著禮帽提著佩劍的男裝女士。

  身材高挑，雙腿修長，栗色的波浪卷發，外貌挺漂亮，只是臉上棱角分明，顯得有點凶悍。

  帶著神秘奇物，力量又大的嚇人，這人說不定本身也是個規格外人士。

  【是的，歧魂者，通過異化靈魂獲取超凡力量的人類。】

  林奇發現自己已經習慣腦內突然冒出一個聲音了，他絲毫沒有為此分心，而是直視著闖入的女士。他很討厭這種一無所知的感覺，所以主動問道：
  “我不否認我拿到了一個雕像，也願意配合，但我需要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那個雕像到底是什麽，還有，我為什麽只剩五個小時了？”

  “至少沒有裝傻否認。”

  女士神情稍稍緩和，但還是不耐煩的說道：
  “對你們這種普通人來說，那是常識之外的知識，不需要接觸。”

  “但至少能讓我死個明白，這是我的生命，我不想茫然的度過最後五個小時。”

  “那是你的想法，與我無關。”

  “配合與否也是我的想法，也與你無關嗎？”

  女士張張嘴，被堵得半天沒說出話來。

  而林奇已經從書桌抽屜裡取出一個筆記本，坐到了沙發上。

  “你這是浪費自己最後的時間，而且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不過既然你堅持。”

  女士無法反駁，乾脆在沙發對面坐了下來，板著臉說道：
  “林奇·利維夫，第五紀1378年12月17日生人，二十歲，畢業於萊茵市王立中等專業教育學校，就讀博物學和考古學，畢業後成為尋找收藏品的私家偵探。這是你吧”

  林奇點點頭。

  “我們收到了確切的線報，你拿到了一件……”

  “你們？”

  “我來自蘭德王庭直屬神秘獵人機構麥田裡的守望者，我是娜塔莉·安格爾警官……”

  “等等，我必須提前先聲明，那枚雕像已經不見了。”

  娜塔莉警官的臉色沉了下去。

  “雖然很像是借口，但我說的是真的。”

  “我沒有懷疑真實性，奇物在事件中失蹤的情況時有發生，雖然你還沒死就失蹤稍顯奇怪。失蹤是最麻煩的，會讓問題很難解決。”

  “具體是什麽問題？五小時又是怎麽回事？我這人死也要睜著眼睛死。”

  “因為某些原因，你已經和一個危險物品建立了關聯。現在已知被卷入這件事的關聯者一共七個，每個都在關聯建立後的八小時內死亡。”

  警官掏出懷表看了看，對林奇露出遺憾的眼神。

  第五紀1399年5月13日，19點15分。

  “這樣算，你的生命還剩下四小時四十五分鍾，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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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