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天殺的見鬼！剛剛是不是有人要我用這副身體跟你打一架？鬥雞互啄看不過癮，所以想看剛破殼的雛雞互啄？這是哪門子的惡趣味？”

  撐著滿臉紅腫，鼻下還掛著兩行鮮血的腦袋。阿劄德不滿地抱怨著。

  某人不由得反問道：”我不知道你竟不是這樣的個性？難道你會覺得不有趣嗎？”

  ”廢話！這樣當然不有趣，好歹給把刀子，至少給顆石頭吧。現在的我們，我都要懷疑腦門互相頂上後，拳頭砸不砸得到對方身上。”

  好吧，這話太有道理了。林都不知道該怎麽反駁。只是兩人惡狠狠地抱怨著的同時，被視為目標的兔子則是小心翼翼地掂著腳步，試圖消除自己的存在感，並且遠離兩個會說話的五短嬰兒。

  可惜某人抱怨歸抱怨，只有嘴巴在回懟著某隻神經病，眼睛還是盯著疑似為脫離關鍵的兔子。一看到這隻兔子鬼鬼祟祟地要跑，第二次大聲喝道：”抓牠！”

  沒有浪費時間多做解釋，林大喝的同時就彈起身。動作算不上敏捷利落，但也盡全力朝著兔子的方向跑了過去。

  阿劄德也是差不多的反應。可惜兩人的身體都趕不上自己的思緒，一路是跌跌撞撞地朝著那個穿著禮服，裝作人樣的兔子追去。

  只是追沒兩步，整個茶會世界大變樣，變成了一片漆黑，偶有星辰點綴的宇宙。

  換場地不算什麽事，最重要的是某人近距離親身體驗過一回，巨大的固態星體像是流星一樣接近一顆恆星，然後被撕碎，大部分物質被恆星吞入，成為燃料的過程。

  但是有幾塊沒被燃燒殆盡的碎片，則開始在恆星周圍的軌道上旋轉，成為了恆星系中的行星。然後冷卻，並在引力的牽引下，聚集起它們運行路徑上所能聚集的物質。

  有的時候運行路徑會跟其他固態星體重合，兩邊自然發生碰撞。有的時候是外來星體被撞個粉碎，有的時候是恆星系軌道上的行星被一分為二，或是產生各種異變。

  一個活脫脫的星系誕生大戲。

  下一瞬，整個場景又變回了茶會世界。

  千萬不要以為這是像坐在電影院前排，近距離觀賞了一回科教大片一樣。看不下去的人，盡管在黑漆漆的環境中打盹。所謂的’體驗’，可完全不是旁人想象中的那一回事。

  因為在過程中，自己既是那顆粉碎一切的恆星，也是被絞碎的那顆最初星體。自己絕大部分被燃燒，自己也是負責燃燒的那個角色。

  剩余的殘渣當然也是自己，一分為幾的意識，不停地繞著恆星公轉，以及自轉。然後跟其他遊蕩星體對撞，有輸有贏。

  而且自己也無時無刻都在吸收著宇宙中的微量物質。有些可以被留住，但會跟已經收集起來的那些產生反應；有些沒辦法被留住，重新往外層空間溢散。

  所有的一切，某人都清清楚楚地’體驗’過一回。

  訊息量之大，難以詳述。特別是所有發生的事情，可不會等比例縮減成人類感官可以接受的程度，而是原汁原味的忠實呈現。

  試想以人類水平的五感，乃至於第六感、第七感，去感受星體等級的變遷，那可是不亞於毀天滅地的感受。

  可以說以某人魔化身軀的感官，和幾經成長的思維反應，扛下這一切，本人就是最感到不可思議的那一個。

  所幸還能回到茶會世界。但是很快的，林就知道這不是結束，只是另外一個開始！
  不知道什麽時候，在追逐兔子的過程中，林又發覺到世界又一次來個大變樣。這回他像是進入一個星體的表層，有水，有天空，有雷鳴閃電，猶如世界末日一般。

  但是是末日，也是開端。閃電燒灼之處帶來毀滅，但在枝微末端處也萌發著生機。

  有機物開始被合成、聚集，然後由小而大。當大到無法乘載自身的時候，就會有想種選擇，一種是解離，一切回歸原樣；一種是變異，尋找一個可以用更大體積抱團，然後合理存在的方法。

  緊接著足夠大的有機物開始產生活性，生命於焉發展。並且從一開始就朝著無邊無際的多樣化出現，但唯有具備某些特征的種類，有辦法存活下來，並延續其物種。被淘汰的比例極高。

  這些存活的個體不斷在繁衍中，產生變異、進化，以及淘汰。可能是因為運氣，也有可能是因為確實有適應環境的能力，僥幸活下來的個體朝著愈來愈大的體型發展。

  到這裡，某人就知道這一回看到的科教片叫做物種的誕生與進化。但同樣的，這可不是用旁觀者的角度，去看這部不知道由誰創造出來，足以把人看得昏昏欲睡。

  所有合成、變化，一切的一切，超越恆河沙這個數量單位不知有多少的現象，一股腦地全部擠進某人的小腦瓜子裡。
    但凡大腦的處理速度稍微慢一點，處理不及，那可不是大腦’當機’就能了事。更不是什麽瘋掉，而是大腦直接燒壞，變成植物人，或是失去某部分的行為能力。

  林都不知道他怎麽記得這一切的，而且還是精神分裂的狀態。化身千萬都不足以形容自己這一回的經歷，這種程度的’全知’，比起上一次闖入零維世界的’全知’還要可怕。

  跟匣切們追蹤虛空之龍的足跡，所闖進的那個零維世界。雖然包含了多維度多元的一切真相，但那就是一部大部頭的書一樣，將所有知識灌進人的意識裡。

  那是一個靜態的知識接受。部分知識之間有其因果關系，但這份連結並不緊密。

  可以合起來一起看，也可以分開來看，並不妨礙理解某物。當然，將其因果關系合在一起看，就能有更多的理解。

  那些靜態數據雖然有著比海量還要更大級的數量，但好歹某人找到了方法，撐過來了，並且吸收了一切。

  但這只是被動吸收而已，還算不上消化。真正化為己用的，恐怕不足億萬分之一。

  不過那一回的經驗，跟眼前這次完全不一樣。這一回的所有訊息都有其清晰的前因後果，所有訊息也是動態的，不停地變化。

  也就是說在某一時刻的數據量，就已經可以過去誤闖零維世界時的見聞。但是當這份數據會隨著時間推演，而有不同階段的變化，並且所有變化也都會灌進某人的意識裡，那會是什麽感覺？
  無限大乘以二、乘以三、乘以四，乃至於無限大乘以無限大，在數學上都是同一個結果。但實際上呢？

  吞了一隻死老鼠已經夠讓人難受的了，還要吞第二隻、第三隻，乃至於無數多隻。某人想自殺的心都有了。甚至想過，乾脆放任心靈失守，就這麽瘋掉吧。

  終究還是回到茶會世界了……

  看著驅逐艦級們在大呼小叫，前頭兔子在倉皇地逃跑。林不得不抽調著已經疲勞的心力去思考著，究竟為什麽會有這樣堪稱不可思議的變化？
  以及……是不是只有自己受到了影響？
  正在苦惱不已的某人，在某一時刻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的苦難來源到底是什麽。因為他目睹了阿劄德打算從某個驅逐艦級雙腿間鑽過，直追兔子的場面。然後下一瞬，茶會世界就又消失了。

  林一點都不想要替某隻半惡魔辯解。沒把對方當場摁死就已經很寬宏大量了，還想幫他洗白？
  而這一回異變，倒沒有看到什麽稀奇古怪的起源。而是來到一個跟茶會有些類似的環境，或是說是一場圓桌會議。

  以無盡深邃為室，宇宙星空為桌，一眾外神以其不可名狀的形象，或近或遠，圍攏在桌旁。如此圓桌不只一處，前後左右上下有無盡延伸。

  圍攏在圓桌旁的外神，其形象雖不可描述，卻也知道盡皆不同。相同者在於，祂們都在講述著屬於宇宙的大奧秘。

  這個講述，並不是揭秘那些過去的既成事實，還有現在發生的一切，以及未來將有之規劃。換言之，這是一場各自表述，出口成憲的無上會議。

  但凡聽到隨口的一句話，林都覺得這將成為成道之基，可築萬古道體，步入無上大道。

  這是好事嗎？林完全不這麽覺得。因為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這些外神在談的，又如何不能理解為在劃分食糧范圍的討論。

  這塊你的，那塊我的；一人一塊，感情不壞。

  人類在其中能做什麽嗎？砧板上的魚肉，又何嘗能對拿著菜刀的廚子做些什麽。

  其實某人可以在這樣的環境下保持本心，得益於曾進過零維世界，窺探過宇宙之秘。這回算是熟門熟路，所以心智才沒一下子就迷失在裡頭，哪怕身體飽受折磨。

  成道之基是這麽好聽的嗎？
  道路千千萬萬，每一條道路都被逼著走上一次，會是怎樣的感覺？
  或說成佛，或說成聖，林幾乎在每一條道路上都看到了一個走向終點的自己。每一個選擇的後果都那麽鮮活，而且每一個成就都令人驕傲自豪。

  可以說這是一個無限走向Happy_End的美妙環境。但是無限多的善與好放到一起，就變成了不善也不好。

  這個世界，不可久待！這是林從一開始就抱持的念頭。

  不過也因為這回意識可以在處理這無數信息之外，還稍微保留部分自我。所以林在感慨的同時還注意到，這奇異的世界中有更佳奇異的存在。

  這是一個穿著白色燕尾服的三頭身小嬰兒，還有一隻穿著貴族服飾的兔子，正一前一後地追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