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做事最忌瞻前顧後

  “來人！”

  一聲怒喝平地驚雷。

  隆慶帝用力拉開帷幔，怒火中燒地瞪著聞聲而來的宮人。

  大總管魏喜得了信兒急急忙忙趕來時，已經有幾個咽氣的宮人被人拖了出去。

  燈下，魏喜的臉色大變，調整了一下心神硬著頭皮衝了進去，一到寢室內二話不說噗通跪倒在地。

  “奴才來晚了！請皇上責罰！”

  王瑜扭頭看他，“想好了？”

  大梁歷任帝王每逢遇到難解之事，皆在此處敬天之後，於太廟祈福祭祖，以求天啟。

  觀星台在高處，當初建造此台還是太祖開國時，特意請謝家先祖求問神明指示，擇大梁宮偏殿一處坐落，台高九十九階，寓意九九歸一，漢白玉砌成，浮雕精美，自下而上雲紋繚繞。

  “若今晚上天不允許我們窺得天機，也是國運一道。”欽天監監正王瑜對此不是很樂觀。

  “君子之心，坦蕩即可。”王瑜笑道。

  “其勢如火焰，已不能阻擋。”王瑜良久吐聲道。

  王瑜還以為是什麽迷惑，見李少卿困惑於此事，反倒放下心來。

  這已經不知是他挑選的第幾批帝寢的宮人。

  王瑜隨後也站起身，師徒二人眺望北方星圖。

  強弩之末，難以力挽狂瀾了。

  兩人在觀星台端坐許久，靜等夜霧消散。

  明月當空，月光清冷而皎潔，星群在夜幕之上閃爍，明暗交相輝映。

  一乃天地之數，以此處接引天人臨世，正是無上恭敬之禮。

  “臣王瑜接駕來遲，請皇上恕罪！”

  居高望遠，整座王宮都在二人眼底，這裡離天地最近，卻也離危險最近。

  殺了個把宮人，消解掉心中不少怒氣，此時，隆慶帝的理智回來些許。

  王瑜帶著自己的學生兼屬下欽天監郎官李少卿，師徒二人身上披著厚氅，於冷夜之中一左一右圍著火盆而坐，李少卿面前有矮幾，幾上鋪陳著筆墨紙硯和觀測星象的工具。

  李少卿誠懇答道：“大人，學生想清楚了，大人一番肺腑之言，字字句句皆為學生性命前途著想，日後聽從恩師安排，他日若能平安離宮後，謹遵恩師教誨，學生自往北地而去。”

  王駕剛出帝宮不久，魏喜就打發人提前去欽天監給監正王瑜送信。

  今夜雲霧彌漫，星耀被遮擋，不是一個好的觀象之日。

  王瑜看著夜空，忽然發現那一片天象明明滅滅，又掩了下去，雲霧彌漫而來，看不真切了。

  隆慶帝沒喊他，他一動不敢動。

  皇上怎麽了這是？
  大開殺戒。

  “是，大人。”

  李少卿放下筆，順著王瑜指點的方向看去，只見一顆輔星熠熠生輝，出現在北域帝星右上角的位置，不僅如此，那顆輔星身後，今日竟引出數顆將星朝帝星圍攏。

  李少卿點頭道：“學生想好了。若天下勢不可擋，學生理應順勢而為，天道煌煌，其勢如火，洶洶而來，學生一介凡夫，猶如螳臂當車，毫無助益。恩師言之有理，折良木而棲方為上策。”
    “你能如此想，是最好。”王瑜見徒弟不再困於舊理，放心不少。

  往日觀星，不必如此麻煩，今夜有些特殊。

  魏喜余光瞄到杵在地面的劍尖，猩紅的鮮血自上而下，流了一地，他心裡一片涼意。

  “不急，你回頭再看。”

  五四.二五零.一五八.二零零

  “擺駕欽天監，朕要親自去一趟觀星台。”

  王瑜頗為意外，“是何事不解？”

  王瑜問李少卿：“跟你提過的事情，回去想清楚了麽。”

  王瑜也不曉得其中奧妙，正在此時，有欽天監的官員來報，皇上親駕！

  魏喜領旨而出，王駕深夜去了欽天監。

  欽天監，觀星台。

  李少卿沉默許久，“此天象皇上定然大怒。”

  “去吧，於難事之中歷練，才能有所收獲。”王瑜人生半百，早已看到這虛無人生的另一面，只可惜在這官場之中浸淫已久，又豈是說退能退的。

  侍奉君王不容易，尤其是近幾年性情開始恣意的隆慶帝，魏喜心裡暗中叫苦，但是不敢表現在臉上。

  李少卿點頭：“學生知道。”

  “是，皇上。”魏喜誠惶誠恐答道。

  李少卿在袖中揣手，仰面朝天，雲霧彌漫，何談星光。

  他把身子伏的更低了。

  王瑜抬眼看向李少卿：“不要亂說話。”

  “你能如此想，可見善心猶存，此心向光明，那便是利益萬民之事，利益眾生之事，功過何必計較。此心若為己身榮華富貴，那功過自有福祿定數，你亦不必煩惱。”

  “下次挑點耳朵好使的人，擺在殿裡。”

  王瑜搖了搖頭，道：“你這也不是愚鈍，只是年少經事太少，經驗不足，但也不是壞事，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也是好事，謹慎小心總歸不會出大錯。只不過，天下將亂，盛世之法不那麽合適了，大丈夫應不拘小節，你若能心懷大義，小禮之事便不會過多糾結了。做事之人最忌瞻前顧後，你要切記！”

  李少卿研磨開盤，王瑜仰面觀天，浩瀚無邊的星曜，互相牽引運行，他觀看許久，指著天空北方一側某處星像道：“少卿，你看那顆星，昨日可曾出現過？”

  李少卿聞言，若有所思。

  李少卿道：“學生謹記在心。”

  先別問發生了何事，君王一怒浮屍千裡，魏喜額頭頂地只求隆慶帝消氣。

  李少卿想了想，道：“帝星雙顯，其象勢均力敵，相持不下，如此龍虎相鬥，時日久了，最難過的當屬天下百姓，屆時生靈塗炭，少卿在其中一方助力，不知是功是過。”

  “錄吧。”

  李少卿震驚地站起身，好像他起身能看得更清楚似的。

  天上，迷霧由濃轉淡，漸漸的，灰白的雲層變得稀薄，不久便散去。

  高台之上，清氣寒涼，四野萬籟俱靜，偶爾有鴉聲冷不丁響起，聽不真切。

  李少卿回首再看，須臾轉身看向王瑜：“天機乍現？”

  “是學生愚鈍了。”

  “只是，學生尚有一事不解，請恩師解惑。”李少卿想起下午卜問之事，心中升起的困惑。

  “臣李少卿接駕來遲，請皇上恕罪。”

  隆慶帝在禦輦之上，支著額頭斂眸掃了他二人一眼，低沉道：“今夜天象可有異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