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施主，要真元丹否？”

  慧能笑著輕聲道，很是直接。

  李雲聽此，沒有立即回話，而是先打量片刻面前這位佛門宗師。

  身材並不高大，與普通人沒有區別，氣勢也全無，身穿洗的乾淨卻如同破布的百布衣，手持一把掃帚，若不是那顆圓潤的光頭和一身百布衣，李雲甚至以為這就是個以掃地為活計的普通老人。

  但，真正的宗師武人，氣勢歸一，所有銳意氣息完全收斂身體，看似普通，實際上釋放氣息後，與遠古巨獸毫無區別，這是生命層次的差距。

  面前這個老和尚，就是一位真正的宗師，哪怕是李雲都難以看透。

  老和尚與普通老人沒甚區別，面容蒼老，白眉低垂，惟一有所區別的便是他的皮膚相較於正常人而言，要顯的更加的黃色，並不是不健康的蠟黃，而是一種如同純金般又如赤陽的黃色。

  “在下李雲，大師便是傳說中的慧能宗師？”李雲抱拳，平靜道。

  慧能手掌翻動，掃帚消失不見，他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老和尚我正是慧能。”

  說罷，慧能眼神帶著深意，歎聲道：“李施主，老僧已經等你許久了啊，李施主可知，你已走入了一條充滿殺機，沒有任何希望的路。”

  “慧能大師的意思是？狂雲？”李雲反問道。

  “李施主先坐，貧僧和你仔細說道，”慧能搖了搖頭，說罷如同雞爪般瘦削的右手朝空地揮動，憑空出現一套桌椅，乃至茶壺杯子一整套。

  李雲看了看，隨意坐下。

  慧能坐在李雲對面，燒著茶水，卻是沒有在開口。

  李雲見此，他也很有耐心，只是靜靜的等待著。

  半炷香後，慧能燒好茶水，為李雲倒上一杯茶，又朝自己倒了一杯後，這才娓娓道來：“李施主，你在真氣這一境界，應該已經待了許久許久吧。”

  李雲聞言，內心有些古怪，他記得，他突破真氣似乎不到兩個月。

  這些宗師，似乎有種自己的手段能夠看穿他人的境界。

  “是很久了，”李雲認真的點點頭。

  “像你這類極限真氣武人來流光，就是為了更進一步，邁入宗師之境，李施主，若是貧僧說的沒錯的話，你也是吧？”

  “自然，我等武人，練武就是為了攀登更高峰。”

  “可惜，真元丹李施主是拿不到的，”慧能歎了口氣，喝了口滾燙的茶水，輕聲道：“狂雲此人心狠手辣，性格乖戾非常，且乃血魔恩賜之人，喜食鮮血猶如妖魔，李施主應該為雪神恩賜，加入狂雲一方，不會有好下場的。”

  “為何這麽說？”李雲眉毛皺起：“另外，你們又是如何察覺出來我是雪神恩賜之人。”

  “見的多了，自然看的出來，就像是血魔恩賜的人，眼睛總是紅色，”慧能笑了笑，繼續道：“而李施主，或許你有所不知，血魔與雪神這兩位偉大存在，關系之間本就是互相敵對，你身為雪神恩賜進入狂雲一方，這不就是一條死路麽？”

  “水火不容，必有一傷一活，”慧能低聲道，雙手合十，道了聲佛號：“阿彌陀佛。”

  “那些強大的神魔之間，也會有恩怨情仇？”

  慧能好笑的看著李雲道：“李施主，人有朋友也有敵人，為何魔神之間就不會有著朋友與敵人了？”

  “先前大雪夾雜紅霜，李施主應該知曉吧，”慧能意有所指的道。

  李雲瞬間明悟，眉頭不由得挑起：“你的意思是，這是雪神與血魔的爭鬥？”

  “自然是也，雪神和血魔之間為仇敵，此事並不是隱秘，甚至很多古籍都記載，如最有名的八荒野記。”

  慧能悠悠道：“八荒野記有雲：靈地有大魔，通體血紅，形如鮮血汙氣，性大惡，行走路途之地，皆吞噬入體，極喜人血。為雪靈之不喜也，甚有爭鬥，破開靈地小半。”

  “那場爭鬥，誰輸誰贏？”李雲沉聲詢問，他未曾想，慧能竟然知道如此多的消息，這次前來，算是對了。

  雪神最近狀態尤其之差，甚至於差到連維持接近一年之久的大雪都停止，雪神的狀態，關乎於自己的安危，李雲更想雪神去死，只有這樣，懸在自己心上的大石頭才會徹底落下。

  沒有人喜歡頭頂掛著一把可以隨時砍掉自己腦袋的刀。

  “這些偉大存在，行蹤隱秘，雖被封印但我等並不知曉在何處，而且魔神們交手詭異，貧僧知道的並不太多，”慧能放下茶杯，輕聲道：“貧僧與王煙宗師查探兩方恩賜之人，隻得知，雪神與血魔的爭鬥，以雪神勝利為結束。”

  “雪神…”

  李雲聽到這個結果，內心歎息一聲，不由得想起了夢境中那道絕美的身影以及可惡的雪鷹。

  “血魔怎如此之廢？”李雲眉頭緊皺，太可惜了。

  慧能搖搖頭：“人有上下之分，魔神之間亦有上下區分。”

  “血魔這位偉大存在並不弱，只是雪神太強了。”

  李雲聽此，深呼吸一口氣：“雪神究竟強到何等地步。”

  “很強，”慧能面容凝重起來：“我流光查探了上百遠古遺跡，觀閱成千上萬部神朝禁書得知，雪神之強在天下魔神中，亦是一流乃至頂尖。”

  “貧僧所供奉神靈為山河神，據傳掌管高山與河流，但哪怕如此，相較於雪神這尊傳說中的創世之母而言，也差了不止一籌，”慧能說罷，又是遺憾的道。

  “所以有時貧僧很是羨慕你們這些雪神恩賜之人，因為你們根本不知道背靠多強的靠山，待大世開啟，你們這些雪神恩賜之人，將會得到極為雄厚的恩賜。”

  “當然，前提是李施主能活到那時。”

  慧能眼神有些玩味。

  “所以，慧能大師告訴了李某這麽多的隱秘，所為究竟是想幹什麽？”李雲並未被慧能的一句話給嚇到，反而越加平靜。

  慧能雙手和尚：“阿彌陀佛。”

  “元國佛門雖被覆滅，自此再無和尚一稱，但貧僧終究拜佛誦經大半輩子，心有慈悲之心，怎能忍心見一位天才就此隕落？”

  “李施主，正如貧僧剛剛所說，你與狂雲之間，就像是水火般，終究有一方死亡，哪怕你們目前穩定，但終有一日會徹底爆發。”

  “我明白了，”李雲點頭頷首，他不是初出茅廬的江湖新人，他經歷太多戰鬥生死，怎麽可能會因為慧能一兩句話就給帶到彎裡去。

  雖說狂雲必死無疑，但李雲現在已經不想在和慧能這個人繼續交談下去。

  這個老和尚，心機太深沉。

  “那麽，李某先行告辭。”

  李雲喝完一口茶水，將茶杯放在桌上，便欲起身離去。

  “李施主且慢。”

  慧能伸手虛壓，垂目之間，枯槁如雞爪的右手翻動，一隻精致的木盒子出現在手心之中。

  他將盒子打開，盒子之中，放置著一顆通體圓潤，不過珠子大小的丹藥，丹藥顏色為淡灰之色，表面有著三道藍色紋路。
    “此乃真元丹，”慧能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李施主，你可需要否？”

  李雲重新坐下，輕笑一聲：“慧能大師可是要給我？”

  “自然。”

  慧能頷首：“狂雲此人目光短淺小氣非常，真元丹此物雖珍貴，但在我流光中，只要是極限真氣武人都可以得一顆以突破宗師，但此人卻想用真元丹控制李施主，貧僧看不下去。”

  “因此，貧僧做主，將這顆真元丹贈與李施主，”慧能淡淡笑道，將木盒推至李雲面前。

  李雲看著慧能的雙目，雖笑卻古井無波，他看不出絲毫。

  “李施主可是害怕有毒？”慧能仿佛看穿了李雲內心的想法，搖頭說道：“還請李施主放心，貧僧以今後武道再也無法所成為毒誓，此真元丹，絕無任何毒藥，若是李施主不信，可自行尋丹師鑒別。”

  李雲收回目光，將丹藥放入儲物空間內，笑著道：“慧能大師佛法高深，悲天憫人，我自是相信慧能大師的人品。”

  “不過我想知道一件事。”

  李雲笑容逐漸消失，站起身來，近乎是俯瞰著慧能，語氣平靜到有些駭人：“慧能大師與狂雲之間本就為敵，大師如此行事，是想讓李某做刀嗎？”

  “什麽？”慧能聽此，古井無波猶如枯樹的神情竟愣了愣，上下打量李雲，語氣古怪：“李施主，恕貧僧直言，你或許並不知道真氣武人與宗師之間的差距。”

  “李施主做刀…或許還差了點。”

  “貧僧給你真元丹，只是因為於心不忍，想讓李施主成就宗師，方可脫開困境，如今龍華城流光中大宗師孟求仙已閉關不出，局勢光怪陸離，外有黑甲軍虎視眈眈，若再久，黑甲軍破城，只有宗師才可活命。”

  慧能歎氣著說道。

  然而李雲聽到最後一句話，目光卻猛然大亮：“慧能大師可是說，大宗師孟求仙閉關？”

  “嗯，”慧能點頭，沉聲道：“李施主初入流光，或許不知。孟大人於先前和黑甲軍蛟海軍部軍主大戰一番後便陷入閉關養傷，一直至此也沒有半點消息可言，因此，目前局勢極為混亂，不過孟大人實力強大，想必不會有太大問題。”

  “李某也這麽認為，”李雲隨口符合著，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些什麽，他已沒有心思繼續呆在這裡和這個老和尚多費口舌了。

  “慧能大師所言，最好屬實。”

  李雲輕輕點頭，朝慧能抱拳：“多謝賜丹，告辭。”

  邁步，刹那間化作黑影，消失於寺廟之間。

  寺廟再次恢復平靜。

  慧能喝著茶水，手掌揮動，茶具消失不見。

  見李雲徹底離開過後，他緩緩起身，拿起掃帚再度掃著院中落葉。

  只是忍不住輕聲呢喃：“阿彌陀佛，不過只是一個真氣武人，卻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貧僧真羨慕這些年輕人，如井底之蛙，宗師之強，你也配做刀嗎？”

  “罷了，惡心一番狂雲也是不錯。”

  “宗師宗師…真元丹可不是最重要的，真正重要的還是自身絕技，若是真元丹便能讓人突破宗師，那宗師，豈不是爛大街？”

  “可笑可笑，阿彌陀佛。”

  慧能嘴裡道著佛號，面容卻是帶著不屑一顧的嗤笑。

  掃了一會兒，似是感覺無聊了，慧能直接將掃帚折斷，冷冷的道：“佛門裡的那些老不死的禿驢還說什麽掃地能靜心凝神對武功進展有好處，當真是放屁可笑，活該通通去死。”

  慧能罵罷，快步走到兩座金佛面前，抬腳一跺，地板中心竟分開，顯露出內部幽深的巨大空間。

  而空間之下，是一具具極為高大強壯，哪怕死後也氣勢驚人如同猛虎的屍體，這些屍體，生前至少都是煉髒武人。

  而且，與正常武人極為不同。

  “貧僧金身即將大成，這些山河神的恩賜之人，當真是用以修煉三丈金身的最好材料，”慧能哈哈大笑，直接跳入洞內。

  “天人天人，我等一家之人，既為家人，都應該幫助貧僧成就金身，成就一品宗師大道！”

  彭。

  地板轟然關閉。

  絕大部分人都不知，慧能是佛門叛徒，幾十年前，甚至被稱為邪僧。

  縱使佛門生活數十年，卻也三分佛樣未成，倒是學會了七分魔樣。

  ……

  李雲回到院中，此時院子裡，清風正坐在一堆書山裡，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讀著亂七八糟的各種武道書籍，狀若瘋魔。

  “清風，”李雲走過去，拍了拍清風腦袋，將其喚醒。

  清風如夢初醒，趕緊起身，興奮著說道：“教主，我又有所悟，小道感覺快要領悟宗師絕技了！”

  “錯覺。”

  李雲隨口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將裝著真元丹的盒子遞給清風：“去，尋一個丹師，看看這丹藥是否有毒，盡快回來。”

  “是，教主，”清風雖然有些想給李雲看看新招數，但還是壓住了內心的衝動，接過丹藥後迅速離去。

  李雲目光深沉，他並不信任慧能。

  他本就多疑，更不用說一個陌生人，而且還是一位宗師。

  李雲一直相信一句話，沒有無緣無故的善意，更沒有無緣無故的饋贈，看似免費，但實際上所謂的饋贈早已在暗中標定了價格。

  慧能這個老和尚，心思太過深沉，李雲最不喜這種喜形不於色的老東西。

  對方究竟是善是惡，李雲不知道，他更傾向於慧能一定有著某種計劃，總之多一個心眼也不虧。

  唰！
  忽然一道帶有濃鬱血腥味道的狂風席卷而來。

  李雲眼前一花，眨眼之間，面前距離自己不過三丈的距離，出現了一道矮小的身影。

  “李雲。”

  狂雲陰沉的看著李雲，冷冷道：“你剛剛去了何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