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334：把握

  河水在流動，輕舟在飄蕩。

  燕十三久久站在那裡動也不動，他臉上帶著奇怪的表情。

  爐火複又燃燒，煮上一壺清茶。

  人類對自己無法預知，也無法控制的力量，他知道，這一劍並不是他創出來的。

  沒有人能創出這一劍，沒有人能了解這一劍的變化，就像‘死亡’，沒有人能了解。這種變化的力量，也沒有人能控制。

  天明，船上已沒有人，只有破舊的船隻停靠在河邊。路邊的青草萌發了嫩芽，冬天過去，一切都在複蘇，燕十三好似也在複蘇，他大步走在路上，帶著余寒的風裡已有了春天的氣息。

  “燕十三。”

  一把好劍。

  他知道，是因為曾有人和他說的。

  船上燈火明亮，有一壺酒，一張琴，一卷書，分，燈下還有一塊磨劍石。

  他看過奪命劍法，對這套劍法的細節和變化都了如指掌，但這並不足以影響勝負，這套劍法在慕容秋荻手裡施展出來，無論氣勢力量還是適度，都與燕十三使的不同。

  謝掌櫃回了船艙，再出來時，手上已拿了一把長劍，劍上的十三顆明珠，依然在發著光。

  謝掌櫃道：“是了，伱還差一把劍。”

  現在卻不同了。

  謝掌櫃凝視著他的背影，目送他遠去，不僅謝曉峰經歷過一敗後變了，燕十三也不同了，他的背影像個老人，交談時謝掌櫃卻感受到了他身上鋒銳的氣勢。

  燕十三道：“因為你知道三少爺並沒有死。”

  一個人站在船頭，看著燕十三，燕十三也看著他。

  謝掌櫃道：“你知道？”

  謝掌櫃遞出劍道：“你沉劍的第二天，我就將它撈出來了。”

  他們的一戰，並不是爭生死勝負，而是要對自己這一生有個交代，起碼燕十三第一次來時，是這樣的。

  已有人在等他。

  慕容秋荻道：“你還很興奮。”

  謝曉峰道：“你看得出。”

  劍和人一樣，有很多種，每一把劍的重量、形式、長短、寬窄都有差別，每把劍都有它自己的特性，選一把劍，就是在選一個夥伴。

  燕十三道：“我以為謝曉峰是唯一值得我出手的人，在得知他的死訊後，才沉劍離去，與他一戰是我畢生夙願，因為無論是死在他劍下，還是擊敗他，都是劍法的巔峰，這條路已走盡了。但現在我發現，並沒有。”

  謝掌櫃愣神道：“你還沒有準備好與三少爺相見？”

  燕十三道：“不，若是以前的我，此時已經準備好了，與謝曉峰一戰，不是生，便是死，因為我已悟出了劍法中的‘神’。”

  謝掌櫃道：“現在難道不是嗎？”
    燕十三道：“以前的謝曉峰只能死，不能敗，現在的謝曉峰卻已經敗過一次。”

  那是一把烏黑陳舊的劍，形式古雅的劍鍔，劍柄上的綢子都已因摩擦而發光。這是他的劍，是祖輩流傳下來的天下第一劍，一直在神劍山莊珍藏，直到他這一代才拿出來交給他。

  “想不到吧？”謝掌櫃笑了笑。

  那劍放在船艙裡時，仿佛隨著它的主人一起沉寂了，現在一到了燕十三手裡，就立刻有了殺氣。

  慕容秋荻忽然有點悲傷：“我以前恨不得你死，可是別人要殺你時，我又不希望你死在別人手上。”

  燕十三道：“我知道，你將它撈出來了。”

  燕十三離開了，帶著他的劍走了。

  謝掌櫃凝視著他，“擊敗謝曉峰不是你的夙願？”

  謝掌櫃凝視著燕十三，黯然歎息道：“我知道你還會來。”

  這把劍象征的，是不祥和死亡。

  謝掌櫃沉默良久，歎道：“果真不愧是燕十三，有絕對的把握才會出手。”

  “謝掌櫃。”

  對於燕十三來說，這把劍就像是曾經生死與共的朋友，經歷過分別，如今老朋友又回到了他身邊。

  他以為的燕十三會迫不及待和謝曉峰決戰並沒有發生，燕十三只是來拿回了那柄劍。

  說到這裡，謝掌櫃一愣，為什麽是第二天？那年秋夜，在這艘船上，在這綠水湖，燕十三沉劍的事還歷歷在目，他明明是想等燕十三離開就立刻去打撈的。

  燕十三低頭看著，劍已回到他手裡，還是和以前同樣鋒利。

  還是這條船，船上還有燕十三沉劍時留下的刻痕。燕十三沉下他鑲著十三顆明珠的名劍，也沉下了他燕十三的名字與英雄歲月，化作老翁流落荒野，泛舟渡人。

  謝掌櫃道：“現在你已準備好了？”

  這不是把削鐵如泥的寶劍，卻是名劍，因為它的主人是燕十三，憑著這柄劍縱橫天下，戰無不勝。他無情也無懼，一生隻為劍活。

  謝掌櫃道：“如今你已經準備好了？”

  翠雲峰，綠水湖上的畫舫，畫舫上有去無歸的擺渡人。

  她的聲音裡真情流露，很多人都活在痛苦和矛盾中。

  慕容秋荻柔聲道：“也因為喜歡你。”

  燕十三道：“我知道。”

  謝曉峰道：“我沒有想到，他還能沉得下心。”

  “他走了。”慕容秋荻道。

  慕容秋荻道：“你在緊張？”

  那是一個劍客的興奮。

  更何況，燕十三很可能已經有了第十五種變化。

  燕十三道：“還沒有。”

  燕十三凝視著綠水湖，水波在微風下蕩漾，船上的刻痕已顯得陳舊了。

  謝曉峰冷漠道：“因為你還沒玩夠。”

  燕十三搖頭道：“還沒有。”

  謝曉峰自己也是，他痛苦的發現，盡管他百般抗拒，身體的反應卻是騙不了人的。

  謝曉峰沒有說話，燕十三沒有直接與他對決，讓他有點出乎意料。

  謝掌櫃道：“敗過一次，他才知道自己並不是神，並不是絕對不能敗的，他經受過這麽一次教訓後，已經真正長成了。”

  燕十三道：“我還控不住那一劍，還需要熟練。”

  “我要完全控制住這一劍。”

  得知燕十三到了綠水湖，又離開，謝曉峰在大廳中沉默了很久，最終摸著劍沒有出聲。

  “燕十三再來時，我就要敗了。”謝曉峰道。

  “如果有人能在劍法上擊敗燕十三，只有你。”慕容秋荻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