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火焰之舌
  這個世界三塊大陸七個國家，二十四個神靈的教會林立，看上去和平安寧，蒸汽時代的到來更是讓這個世界一片欣欣向榮。

  但躲在常識的陰影裡，神秘總是發出嘲弄的笑聲。

  它每每在人們不注意的角落露出冰山一角，向世界展露虛假背後隱藏的真實。

  比如，火焰之舌酒吧。

  “嗤……”

  一聲蒸汽噴發的尖嘯，一道粗長的灰霧氣柱直衝天際，讓周圍的環境都充斥著潮濕和刺鼻的煤灰味。

  卡啦卡啦，金屬碰撞的聲音中，街角的幾個金屬落地箱展開，裡面的齒輪正在自行轉動，忽快忽慢。

  伴隨著齒輪轉動，青石地面裂開了一條縫，一條鐵軌暴露出來，周圍響起叮當叮當的鈴聲。

  濃煙滾滾，大地震動，又一輛火車在鈴聲中穿城而過。

  周圍的煙囪裡噴出的灰煙仿佛更濃了。

  明月城灰鋼區的夜晚，永遠都是如此繁忙和嘈雜。

  等到火車過去，青石板複位，霍斯特才抱著一卷報紙，摸著肚子從暗巷裡走了出來。

  活是活過來了，但是……

  ‘真他媽疼啊。’

  雖然明知只是幻覺，但現在還覺得肚子一陣陣抽痛呢。

  ‘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豎起領子擋住口鼻，讓周圍的灰塵盡量遠離，霍斯特繞過躺在街邊的幾個醉鬼，走到了火焰之舌。

  兩個穿著粗布短裝的肌肉大漢正蹲在門口搓煙葉，看到霍斯特，其中一個只是晃了晃腦袋算是打招呼了。

  沒有理會兩個看門人，霍斯特推開酒吧大門。

  二三十人聚在酒吧裡，霍斯特的到來似乎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嗯，似乎。

  門口的霍斯特覺得毛骨悚然，因為他感到周圍每一樣東西，台球桌，飛鏢靶，吧台，散座，所有的一切，背後仿佛都藏著一雙眼睛。

  無數道視線從每個角落窺視著他，把他裡裡外外看透了好幾遍。

  霍斯特摘下禮帽按在胸前，微微躬身，隨後走進了酒吧，窺視的感覺潮水般褪去，酒吧裡又恢復了正常的喧鬧。

  “夜安，霍斯特先生，我這裡有最便宜的顯影粉和恐懼阻斷劑，要不要看看？別誤會，真的不是威爾遜河的水，別走啊。”

  “先生，您的身上滿是不祥的氣息，我建議您……嗯？結果怎麽變了？該死的，霍斯特你別從旁邊過，厄運影響我的結果了。”

  “你們幾個小聲點，別嚇到我的委托人。”

  “哈哈哈，三個戰車帶一對3，你完了，給錢給……誒，霍斯特伱幹嘛，別拿我的牌，咦，下面那張怎麽回事？我也不知道啊，一定是牌舊了粘在一起了，我去買一副新的，再見。”

  “霍斯特，聽說你昨天要去找那個詛咒石像的麻煩？結果怎麽樣。”

  ‘結果？溫蒂河的水挺冷的，不信你也下去試試，都不用你變成四塊。’

  霍斯特不失禮貌的翻著白眼，從幾個調侃的熟人中擠了過去。

  明月城裡能見到如此奇怪場面的場所也就只有這裡了。

  這家火焰之舌酒吧。

  霍斯特環視四周，隨後便夾著報紙，朝一個角落走去。

  角落裡的散座上正坐著個人，桌上還擺著好幾個空了的啤酒杯。

  這人一身深藍色的風衣，風衣領子上帶著個雙劍一盾的標志，那是明月城警務人員的標志。

  男裝之下的卻是個女人。

  波浪長發，修長的雙腿，以及一張秀麗卻過於棱角分明的面孔。

  常來火焰之舌的人都認識她，莫妮卡薇若妮卡，麥田裡的守望者的成員，那是一個直接向國王負責的警務部門，專門應對那些不為人知的神秘事件。

  她經常來火焰之舌，有時還代表官方發布懸賞，對於她的角色，大家也就心照不宣了。

  “走開。”看到霍斯特坐到自己面前，直接端起自己的酒杯喝光了剩下的半杯，莫妮卡寒聲道，“我現在沒心情和你吵架。”

  “但是我有啊。”霍斯特笑眯眯的說道，“我今天是特意來找你的。”

  “來了來了，開始了，霍斯特和莫妮卡再次開戰。”

  “下注下注，壓這次莫妮卡能不能忍住火氣，不把霍斯特拷回稻草人的拘留室。”

  “來嘲笑我嗎？”莫妮卡眯著漂亮的眼睛，盯著霍斯特抱著的報紙。

  她太熟悉報紙上說的什麽了，因為稻草人才是暗中負責這起案件的主要部門。報紙上那些記者的批判和嘲笑，有意無意的全都集中到了稻草人和她身上。

  “其實我覺得他們說的挺有創意的，看這句，我們的警務部門就是一群像猩猩一樣聰明的豬，還有這句，不如把那些浪費國王陛下撥款的警察都解雇然後在警局裡養一群狗，還有……”卷起的報紙露出一角，霍斯特興致勃勃的讀了幾句，朝莫妮卡遞了過去，“你要不要也欣賞一下？”

  莫妮卡已經抓起了空酒杯。

  “別衝動嘛，很有趣的。”

  霍斯特笑著把報紙放在了桌上，異於正常報紙的接觸聲讓莫妮卡停下扔杯子的動作，眯起了眼睛。

  伸手捏了捏報紙筒，莫妮卡面無表情的按著報紙深呼吸，連續幾次之後，才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最‘正常’的聲音：“很好，猩猩、豬和狗？”

  “他們說的，和我無關。”霍斯特吃吃的笑著指了指報紙，“他們馬上就要因為自己的言論丟臉了，前提是如果他們還有那種東西的話。”

  “對方的屍體呢？”

  “馬車裡，馬車在隔壁暗巷裡。”

  “馬車？你這幾天一直在做的就是這件事吧。”

  “呵呵。”

  實際上霍斯特早就憑著地球上看劇的經驗，把對方劃定為公共馬車車夫了，這幾天一直坐著公共馬車滿城亂跑，把剩下的兩個銀盧卡花的只剩下了十二個銅米拉，結果直到今天才把那東西引出來，昨天反而先引出了點別的，才有了溫蒂河一夜遊。

  “這個人情我領了，老規矩？”

  “當然，一切都是警務部門操勞的結果，國王陛下萬歲，諾爾蘭王國萬歲。”
    莫妮卡點點頭，取出幾個小錢袋，挑出其中一個扔給了霍斯特，隨後拿起了報紙筒。

  “現在我們繼續來討論一下豬、狗和猩猩的問題吧。”

  霍斯特無辜的眨了眨眼，突然抓起錢袋轉頭就走：“我帶你去馬車那裡，希望現在還沒被喝醉的失業工人發現。”

  “嘁，居然沒拷走，賠了。”

  “莫妮卡還給他錢了，小霍斯特終於變成小白臉了嗎？”

  “你傻啊，那是懸賞。嘿，霍斯特你完成什麽懸賞了？厲害啊，又完成了一個，這是第幾個了？”

  霍斯特提起禮帽微微躬身，神秘的做出個噤聲的動作，但馬上就被追上來的莫妮卡沒好氣的推了一把，只能哭喪著臉被她壓出了酒吧。

  “就在那邊。”霍斯特指了指隱藏鐵軌對面的暗巷，“我就不跟著去了，明天會在報紙上欣賞局長大人和全體警員機智英勇的故事的。”

  “你幹嘛去？”

  “去找馬文，我的瑟琳娜昨晚受傷了。”

  “抱歉，另外，謝謝。”

  “哈哈哈，今天居然會道謝，我以為又要被拘留呢。”

  “砰。”高跟鞋一腳踹在小腿上，“我讓你拘留，我讓你豬狗和猩猩。”

  說著，莫妮卡轉身就走，咚咚咚的邁著大步狠狠跺著地面，就像一隻暴躁的猩猩。

  所以說，這個世界實在太危險了，怎麽連警務人員都能隨便打人？
  霍斯特揉著小腿哀嚎了幾聲，撇撇嘴，掂著錢袋返回酒吧。

  一百個銀盧卡的懸賞，相當於前世一萬塊，對賣命錢來說不算太多，但大多數人也不會為這種事真死一次，而且這些錢也足夠正常人過幾個月了。

  尤其是對霍斯特來說，簡直就是一筆巨款了。

  怎麽花呢，要不先去安道爾太太家的餐館……嗯？

  遠遠的，就看到兩個看門的壯漢正在和人對峙。

  這是很常見的事，這種特殊的酒吧經常需要把不知情的客人擋在門外，兩個壯漢的意義正是如此。

  但今天比較特別，因為和他們對峙的，是個年輕漂亮的金發女人。

  面紗帽，淺綠色的長裙，手裡握著精巧的折扇，舉止端莊，貴氣四溢。

  “女士，您給我們錢也沒有用，這裡是私人酒吧，不接待外人。”

  “但是我真有重要的事。”女人神色確實頗為焦躁，折扇都快被她折斷了，“請先生們通融一下，我辦完事就出來。”

  “抱歉，規矩就是規矩。”

  雙方爭執中，霍斯特剛好從旁邊走過，聞到一股淡淡的甜香。

  很淡，但很特別的味道。

  一年來和神秘相伴，霍斯特很輕易的就分辨出，這是一些神秘學藥材的味道，而且還是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再看看女士的手，沒戴手套的手指上，有一些非常淺的瘢痕，看著像沒有洗乾淨一樣，但霍斯特看得出那是已經滲入皮膚的腐蝕性痕跡。

  這姑娘是個化學家？還是個神秘學藥劑師？她要真是藥劑師，怎麽會不知道火焰之舌怎麽進去？而且眼圈這麽黑，怕不是好幾天沒好好睡覺了。

  稍一沉吟，朝女人做了個跟我來的手勢，便走到了一旁煤氣燈下的牆壁旁。

  女士見死活說不通兩個看門人，也只能憤憤的朝霍斯特走了過來。

  “您從哪聽到的這個酒吧？”霍斯特讓自己隱藏在燈下的陰影裡，用低沉的聲音問道，“這裡可不是什麽好玩的地方。”

  “我有我的渠道。”女士的語氣聽起來很生硬，就像很少和人交涉一樣，“但是不能透露。”

  “那目的也不能透露了？您這樣什麽都不透露，讓科恩兄弟很難放您進去啊。”霍斯特嚴肅的問道，“但確實迫切的需要進去？”

  “對。”女士審視的打量著霍斯特，“你能幫我？”

  “聽說您還打算賄賂他們？”

  “怎麽？”女士皺起眉，“你是想說我不該這麽做？”

  “不，思路其實是對的，只是具體方法錯了。”霍斯特沉吟片刻，“你跟我來。”

  說著，朝酒吧門口走去。

  女士的表情有些疑惑，但看到霍斯特淡定的態度，還是提著裙擺邁著小碎步，緊緊跟在霍斯特身後。

  “這位先生，請問我該怎麽做？”

  “把錢給我，我給你演示具體用什麽方法，才能讓他們放你進去。”

  女士點點頭，把一枚銀盧卡放在了霍斯特手裡。

  一出手就是一百個銅米拉，這姑娘挺大方啊。

  霍斯特若有所思的看著女士。

  “怎麽了？是因為給少了嗎？”

  “夠了，再多就不合適了。”

  “什麽不合適？”女士聽的更疑惑了。

  “沒什麽，跟我來吧。”霍斯特帶著女士，神情凝重的走到了酒吧門口，對看門的兩人說道，“她是我朋友，來找我的。”

  “早說啊，進去吧。”

  說著，就讓霍斯特帶著女士走進了酒吧。

  “等等，等等，這就進來了？”女士進了大門還走了幾步，才突然反應過來，停下腳步瞪大了眼睛，連話都說不完整了，“你你你，你剛才不是說要教我怎麽賄賂他們……”

  “您再好好想想。”霍斯特無辜的說道，“我當時是怎麽說的？”

  女士嘴角肌肉直抖，咬牙切齒卻又無話可說。

  “我是個誠實的人，從不說謊的。”霍斯特把帽子按在胸前，淺淺鞠了一躬，微笑著說道，“授課完成，盛惠一個銀盧卡，期待下次合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