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哀【求月票】

  “不不不，我不是道長，我只是個小道童。”

  上官源連忙擺手說道。

  “誰說你是小道童的？”

  蕭星從石頭上跳了下來，一個有著如此高的拳意的人，會是個小道童？
  就算是中域真武山，也不敢將一個有著如此高天資的弟子，當做小道童吧？
  上官源理所當然道：“當然是我師父啊。”

  “你師父是誰？”

  “長拳道人。”

  “那你是誰？短拳道童？”

  “咦，伱怎認識我，你是不是見過我師父，我進來之前給他傳訊了的，師父一定會來救我的，我以後再也不會不聽師父的話了。”

  看著眼前這還很單純的小道士，蕭星心中歎了口氣。

  長這麽大，還能修出這拳意，在這鬼尋氹內竟然也沒死……這就不得不感歎一句，道友好運道了。

  但恰好，蕭星就喜歡和好運道的人交朋友。

  因為這種人身邊，往往都不缺樂子。

  不多時，無知的少年道童就懵懵懂懂的跟在了蕭星身後，一口一個“蕭大哥”。

  “小源啊，你的拳意這麽高，你師父的修為應該也很高吧？”

  上官源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不啊，我師父的修為不高的，就普普通通的道士。”

  蕭星打了個哈哈，“懂懂懂，你出門的時候，你師父是不是讓你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不要隨意與別人結交？”

  上官源想了想，自己出門前，師父好像的確是說過這樣的話，便用力點了點頭。

  蕭星臉上的笑意更甚了。

  看來真是個被嬌慣長大的小道童，只是不知道是哪門哪派的，能培養出這等拳意的人，其背後的師父必定極為恐怖。

  所以說啊，自己和這小道童的關系處好了。

  這就叫人脈。

  “對了，小源啊，等見了你師父，我喊他一句師叔應該沒問題吧？”

  “沒問題沒問題。”

  上官源略顯害羞的搖頭說道。

  心裡則是在暗自嘀咕，這半路遇見的蕭大哥，人還怪好的哩，竟然要喊師父喊師叔。

  “厲兄啊，厲大哥？”

  “我們到底是要去哪呢？這都已經算是深入鬼尋氹了吧？”

  一處荒涼的小山丘上，長拳道人眼神擔憂的朝徐長生問道。

  畢竟這一路走來，徐長生也跟他倆坦言，隨著位置的深入，迷陣越來越多，威力也越來越大，他所能操縱的范圍，也變得很小了。

  一不小心，還是會有陷入危險的可能。

  李瓊仙配合的點了點頭，讚同了自己這難兄難弟的話，“就是啊大表哥，這樣再深入的話，很危險的。”

  當然，原本他是已經心存死意的。

  畢竟本就只是個已經切斷聯系的分身，死不死的都一樣了。

  但自從遇見徐長生，跟著他一路走來之後，李瓊仙就轉變了想法，他要活著從這鬼尋氹出去，他要把自己在這鬼尋氹內的這些暗無天日的經歷，傳給本尊。

  好教本尊知道，那個看著人畜無害的小師弟，到底有多麽腹黑！

  他竟然讓自己冒死去探路啊！

  就像現在……

  徐長生通過發絲，發現前邊數個迷陣匯合，無論他怎麽操縱，都無法打開一個可供人穿過的縫隙。

  最後他隻得選了個稍顯安全的迷陣，再扭頭看向了大師兄李瓊仙。

  探路這事，只能交給他。

  理由的話，徐長生也早就說開了。

  他和長拳道人的命都很寶貴，只有一條。

  但你李瓊仙就不一樣了，你這只是個已經被切斷了聯系的分身，死了也就死了吧……

  若不是徐長生把他此行的目的，大致給李瓊仙說了一下。

  李瓊仙還真扭頭就走了。

  這都啥人嘛這。

  真就不把分身當人看了。

  “大表哥，那我去了，我要是回不來的話……”

  徐長生深情地說道：“表弟你就放心去吧，汝妻子，吾養之。”

  李瓊仙翻了個白眼，扭頭便走。

  只是短短的幾步路，竟被他走出了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味道，很快，他的身形便消失在了前方。

  四周也再度安靜下來。

  老道士已經見慣了這樣的場景，也沒有再多說什麽，自顧自在一旁打坐調息。

  可是沒等多久。

  徐長生忽然回頭，看向了自己來時的方向。

  老道士緊跟著回頭，“厲兄，怎麽了？”

  徐長生沒有回話，在他的視線中，在他們身後，一個個小型迷陣好似被人用大手撥開，讓開了一條安全大道。

  這和他使用辛十四娘的頭髮時的場景，一般無二。

  “有人來了。”

  而且這個來人，和自己一樣，都擁有小十四的頭髮，所以才能如此肆無忌憚的撥弄迷陣，肆意行走。

  不用徐長生再多說，老道士也知道來者是敵非友，旋即退到徐長生身邊，警惕地看著來時的方向。

  不消片刻。

  後頭的動靜便停下了。

  但徐長生依舊沒有感知到對方的存在。

  可他既然停下了，多半就是感知到了徐長生兩人，所以來者的修為要比徐長生……高上不少。

  徐長生沒有絲毫猶豫，提起老道士的衣領，就把他丟進了李瓊仙所在的迷陣，旋即放聲道：“相逢即是緣，道友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

  過了片刻，他才再度發現，身前的迷陣一個個被擠開，旋即一個身穿黑袍的老者便是出現在了他面前。

  其修為深沉，但卻並不像陽神真君一般，給徐長生帶來如山般的壓力。

  所以不出所料的話，應該是陰神初期或者中期。

  再觀他的年紀，徐長生估計，若是動用春秋劍的話，也就是兩三劍的事。

  黑袍老者陰鷙般的目光凝視著他。

  “你也有鬼神發絲。”

  “鬼神發絲？”

  小十四的頭髮竟然叫這個名字嗎？

  徐長生表情驚訝。

  “呵，裝有什麽用？”

  黑袍老者冷笑道：“兩個選擇，交出來之後自己滾，要麽就是我殺了你，自己取。”

  他自恃陰神境修為，對付一個胎息初期的小嘍囉，自然沒有必要多說的必要。

  更何況在露面之前，他就用陰神查探。

  除卻那兩個被丟進迷陣的胎息境，此地也再沒了別人。

  所以說，這枚鬼神發絲，妥了！
    一旦掌握兩根鬼神發絲，再去那埋骨之地，必定能多謀取些好處，指不定真君機緣，就在今日。

  想到這，黑袍老者就有些激動。

  而在其再度抬頭的那一刻。

  一柄名為春秋的本命飛劍，就已經順著光陰長河，斬過了他的身軀，他卻絲毫不知。

  “怎麽？這也還要猶豫不成？”

  說話間，他身後忽有一張水墨畫卷徐徐展開。

  徐長生只看了一眼。

  靈寶，好東西，馬上就是我的了……他立馬低頭，賠笑道：“給給給，小的這就給。”

  說罷，他右手輕輕一招，其發梢之中便有一縷發絲脫落。

  只是速度極慢。

  他在等。

  每當春秋劍順著光陰長河斬下之後，都要逆著光陰返回，去時極快，回的時候，卻是極慢。

  所以徐長生在等。

  先前那第一劍，他就已經動用了《光陰》劍招的第一式，白駒。

  所以一劍已然削去了這黑袍老者近八十年的壽命，本來若是動用劍意的話，更是能斬去其百二十年。

  可一旦動用劍意，也就意味著徹底撕破了臉。

  穩妥起見。

  徐長生也未靠近，遠遠的便拋出了手上的發絲。

  黑袍老者對其行為也很滿意，心念一動，其體內靈氣裹挾，立馬便是卷住了他心心念念的鬼神發絲。

  可下一瞬，他便是察覺，自己體內的生命力正在極速流失。

  肉體乃至陰神都在快速衰老。

  他心中驚恐，也知道必然是徐長生動的手，但他卻沒有絲毫察覺，所以他催動發絲，扭頭便是撞進了一旁的迷陣。

  兩劍斬去其百六十年的壽命，他就已經面臨著嗚呼哀哉。

  “你天賦也不過如此嘛。”

  徐長生念頭稍起，也是急忙跟上，沒入了一旁的迷陣。

  眼前場景倏忽變化，由山林變成了山澗，那接連獲得了兩枚發絲的黑袍老者，竟也並未走遠。

  短短片刻便走完了自己後半輩子的他，此刻已是行將就木，蹲在溪澗旁，河風吹過都帶走了他好些白發。

  看著徐長生心中一緊，禿頭掉發啊，這是多麽殘忍的傷害。

  黑袍老者扭頭看了他一眼，目光之中滿是哀傷。

  “怎麽不跑了？”

  徐長生心中疑惑，按理來說，得了兩縷發絲的他，就算只剩一口氣，也能接連跨過好幾個迷陣吧？
  徐長生甚至都做好了一陣搜尋的準備了。

  可沒曾想，這黑袍老者竟然哪都沒去，就在這等著。

  “跑？跑了又如何？沒多少活頭了，唉。”

  黑袍老者長歎了口氣。

  見其模樣，徐長生心中隱隱有了些許猜測，但他依舊不敢確認，所以問道：
  “我把你打成了這樣，你不生氣？不發怒？”

  黑袍老者似是連抬頭的勁都沒了，他說道：“生氣又有什麽用呢？我已經沒了反抗的能力，只能坐在這等死了，唉。”

  隔著許遠，徐長生都能感覺到他身上傳來的哀傷。

  但這也印證了徐長生心中的猜想。

  當年小十四就告訴過他，她的屍體被分成了七份。

  每一份都承載著七情中的一情。

  所以說，這鬼尋氹內，所埋藏著的，就是辛十四娘的頭顱，其所蘊藏著的情感，就是其七情中的“哀”。

  先前這老者只有一縷發絲，所以“哀”對他的影響幾近於無。

  可再一拿到徐長生手上的那根發絲之後，他就被影響了。

  也即是有了徐長生現在看到的這一幕。

  “既然你都在等死了，那我就成全你吧。”

  徐長生說著也是幽幽歎了口氣。

  旋即，一道璀璨劍光便是從其頭頂傾瀉而下，其劍光如龍，直直沒入了黑袍老者體內。

  “倒也不必……”

  黑袍老者話音未落，便徹底失去了生機。

  肉體陰神皆寂滅。

  見其身死，徐長生也沒什麽懊悔，對於想對自己下手的人，他只會懊悔自己出手不夠狠。

  旋即，他心念一起，黑袍老者的屍體上便自有兩縷發絲飛起。

  他伸手招來一絲，猶豫了一個呼吸的時間，他還是選擇了將另一縷先收好。

  他怕他也會變得跟那黑袍老者一樣，成為一個憂鬱的帥氣男子。

  煉化之後，他又收起了老者的芥子物，這才離開了此地迷陣，至於屍體，一滴化屍水下，眾生平等，如果還不行，那就多來幾滴。

  行走江湖，徐長生自恃芥子物內的化屍水，總有一款適合對手。

  出來原地，他又放出了先前被關起來的李瓊仙和長拳道人。

  兩人見到毫發無傷的徐長生，也都齊齊松了口氣。

  徐長生再度嘗試了一下前方的迷陣，但靠這一縷發絲，想操縱已是極難，所以他稍加思量，還是說道：“我剛剛有所感悟，有些事想嘗試一下，你們稍等我一會。”

  想著不放心，他又傳音李瓊仙，“我現在有了兩根發絲，待會我如果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你記得強行取走一根。”

  “好。”

  大是大非面前，黑白學宮的弟子都很分得清。

  徐長生隨即神識再度侵入了第二根發絲，靈氣注入，呼吸間便將其煉化。

  頓時，他隻覺一股難言的哀傷從心底冒出，整個人都變得很是沒勁，甚至覺得活著都是一件極其無趣的事情。

  他長長的歎了口氣，原地坐下。

  長拳道人見其不妙，立馬問道：“厲兄，你這是怎麽了？”

  徐長生搖搖頭，歎氣道：“沒意思，繼續往前走也不知道還要走多遠，太無趣了。”

  長拳道人目露欣喜，連連點頭，“是極是極，厲兄，我們還是往回走吧。”

  “往回走？”

  徐長生晃了晃腦袋，“到這都已經走了這麽遠了，再往回去，我們這一路豈不是白走了。”

  “那厲兄這是？”

  徐長生往後一仰，看著霧蒙蒙的天空，“我只是覺得，這樣的人生太沒意思了。”

  “這……”

  長拳道人一頭霧水，本能地覺得這樣的徐長生有些不對勁。

  但他又沒辦法，只能扭頭看向了李瓊仙。

  “大富啊，你這表哥……”

  李瓊仙不等他說完，便往前一步，一巴掌拍在了徐長生的腦門上，悄無聲息地拔走了他一根頭髮。

  徐長生打了個激靈，瞬間清醒過來。

  “媽的，這東西古怪竟然這麽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