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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出峨眉我為鋒》第246章 與其借來,不如奪來。
   第246章 與其借來,不如奪來。

  面對滅劫遞來的指環,葉孤鴻坦然接過。

  細細一枚指環,份量卻是出人意料的沉重,顯然非是尋常金屬。

  玄鐵!
  葉孤鴻暗想道,再看指環內圈,刻著幾個筆鋒優雅的梅花小篆,“留貽襄女”。

  葉孤鴻心中恍然,這枚指環,必然是郭大俠、黃女俠留給峨眉祖師的念想,這幾個字大約是黃女俠的親筆。

  他搖了搖頭,徑直拉起師父纖長的手掌,輕輕將指環帶了回去。

  “孤鴻!”

  那人笑道:“師太謬讚了,在下姓劉,名基,字伯溫,乃是青田縣南田鄉人士,元統元年中了進士,在朝廷做了十年官兒,因依法處置了幾個為非作歹、欺壓良善的蒙古人,遭上司構陷責難,實在受不了窩囊氣,索性辭了官回鄉讀書,恰好季門主去沿海一帶,重金禮聘能識天文地理之人主持海貿,劉某囊中艱難,便想著來替季門主奔走幾載,掙些錢財養妻活兒。”

  滅劫驚道:“啊喲,那若是當初張五俠和他婆娘往那林子裡探去,說不定不必等到遇見謝謙,順著大海,徑直就能走回中原?這……這當真是造化弄人。”

  隨即伸手指向勘塞加半島,緩緩道:“此乃極北之地,歷代版圖,罕有企及,你若問別人,一百個人一百個不知,在下卻是略知一二——”

  劉基劉伯溫?葉孤鴻一愣,心想這廝還做過元朝的官兒?

  對於“抗令不遵”的徒弟,滅劫有些意外,面孔微紅,語氣也異常嚴肅。

  劉基不慌不忙,微笑道:“師太,劉某生於蒙元至大四年,此時天下已亡,某雖也不忿韃虜腥臊、玷汙祖宗河山,但自家無拳無勇,又能如何?時局已然如此,某若躬耕田畝,自己落了輕快,於天下人有何益?因此想著,倒不若入朝做官,借元廷之權,全心中之義,若掌一縣權柄,則可清一縣風氣,若掌一州權柄,則可護一州民生,那豈不比獨善其身更有擔當?”

  1728年,也就是清朝雍正六年,丹麥船長白令,奉俄國彼得大帝之令,前來探查歐美大陸是否相連,“白令海”由此得名。

  滅劫不屑道:“照你這般說,你這官兒也當不長。那些狗官沆瀣一氣,若出個清官,豈不加倍顯出他們汙穢?自然不肯容你。”

  劉基苦笑一聲,點頭道:“全被師太料中!所以劉某如今方才曉得,借來異族的權勢,果然行不了自己的道義,漢家的主張,大約還得咱們漢人自己來做。”

  葉孤鴻眼神一亮,拍腿叫道:“啊呀!我明白了,這就是說,他們雖在島上生活十年,卻根本不曾往北面去過?因此即便所處是個半島,他也無法發現。”

  “季伯伯,請借文房四寶用一用。”

  又指著後世庫頁島位置道:“此骨嵬也!”

  那人搖頭道:“不算什麽。”

  劉基拈須道:“你方才說,那張、野夫妻,連同謝謙,在島上住了十年,但島嶼究竟多大,卻是始終不知。我想他們都是武林高人,足跡輕便,十年不曾探明大小,可見此島極為遼闊,絕不是尋常小島。”

  說罷起身出去,葉孤鴻笑一笑,顧自完善地圖。

  滅劫先還有些不信,隻道是徒弟擔心她安危,編造虛言哄她。

  葉孤鴻望著師父,輕松一笑道:“師父,何至於此?既然大海危險莫測,我們師徒走陸路便是。”

  劉基微微一震,心道這個尼姑好生霸道,這要是男子,那還了得!
  便聽葉孤鴻笑道:“劉先生,若論我師父,晚輩這裡有半闕《滿江紅》,你且聽一聽。”

  這是季大寶匆匆回來,身旁跟著一位年近四十、書生摸樣的中年人。

  劉基聽得全神貫注,不斷細問,好在葉孤鴻一來記憶極佳,二來在武當這一年多,多次聽張翠山提及往返冰火島,以及在島上如何謀生度日的細節,倒也應答如流。

  滅劫聽此人言語,已曉得乃是大才,得他誇讚,心中大樂,笑道:“貧尼隻教他武藝、為人,這份識鑒地理的本事,卻是他家傳。這位先生才真正時飽學大才,不知先生姓甚名誰?”

  看得片刻,此人“咦”了一聲,伸手一指:“此乃登州?”

  滅劫神態睥睨,淡然笑道:“你這不是屁話?你都說了,借來人家的權,行不了漢家的道,那漢家自己的權,你不造那狗韃子的反,哪裡便能奪來?”

  葉孤鴻一愣,急忙問道:“劉兄莫非有什麽洞見?”

  說著連連搖頭,心想張翠山和他婆娘正邪有別,若是早知有路歸返,世俗禮教四個字橫貫心中,那麽是否還會結成夫妻,怕也尚在兩可之間。

  季大寶聽罷大喜,他也看出來滅劫、葉孤鴻很是器重這個劉基,因此著意接納,令人重新換了一桌酒席,大家且吃且談。

  葉孤鴻道:“正是此意,如此一來,雖然也要入海,但是順著島鏈而行,不如重洋,想來定然安全許多。”

  葉孤鴻很是佩服,抱拳道:“先生博學,晚輩佩服。”

  隨即連指兩處:“這裡是高麗,這個大島是扶桑國,其間乃是鯨海。”

  指後世尼古拉耶夫斯基區道:“此征東元帥府所在。”

  季大寶搖頭道:“你家的事,我聽你季師姐提起過,‘風見愁’葉大俠雖然是鐵骨錚錚好漢,亦做水上買賣,但他常來常往的乃是贛江,和大海畢竟不同……你且等等,我喚一個真正精通天文地理的大行家,來瞧瞧你說的路線。”

  伸手指著後世海參崴所在一點,自語道:“此永明城也。”

  葉孤鴻看他一眼,見他形貌不凡,不敢小覷,點頭道:“不錯。”

  白令海南面,與太平洋的分界處,則是一道漫長的弧形海脊,西面是亞歐大陸的堪塞加半島,東面是北美大陸的阿拉斯加半島。

  指鄂霍茨克海道:“此北海也!”

  季大寶又是激動,又是惆悵,搖頭道:“罷了,峨眉縣多了個為民做主的縣令,金鞭門少了個能招財進寶的掌櫃。”

  這一刻,只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歎了口氣。

  季大寶接口道:“這就是遼陽行省所在吧?”

  那人忽然笑道:“我原也不知其國所蹤,見你所畫地圖,遼陽行省以下,與我所知皆無二,外興安嶺以上,夜叉、流鬼等地,亦合典籍記載,方能對照認出。小兄弟,你這副圖,天下怕無幾個人能畫出,願求姓名。”
    葉孤鴻道:“這位師太乃是我師父,峨眉掌門滅劫師太,晚輩乃是峨嵋弟子葉孤鴻。”

  誰知葉孤鴻信筆畫來,竟似成竹在胸一般,不由越看越是認真。

  劉基又道:“你還說,那張五俠曾說,他和妻子曾攜手北遊,見這島嶼向北延申不知盡頭,走出數十裡,見一片濃密叢林、老樹參天,陰森森遮天蔽日,將前路盡數擋住,張五俠有意入內一探,野清清卻是膽怯起來,生怕有什麽古怪,因此放棄。”

  劉基點點頭,又搖搖頭,指著勘塞加半島道:“葉兄弟到了此島,且不要急著東渡入海,只顧往此島最南端走上一遭,我瞧那謝謙,多半在這島上。”

  葉孤鴻順口編個理由:“小時候,看我父親同兄長們講解天下地理,隱隱有些印象……”

  葉孤鴻笑道:“先生法眼無差。”

  葉孤鴻、滅劫齊聲道:“不錯,有理。”

  葉孤鴻側著腦袋,使勁回憶起自己看過的紀錄片——

  火山,冰原,太平洋北……葉孤鴻暗自點頭,心想大概錯不了。

  一邊說,一邊持筆,劃出一條曲曲折折的海岸線。

  此乃後世鑒湖女俠言志之作,原句是“英雄末路”,葉孤鴻信口改了個‘道路’。

  葉孤鴻提出要求,季大寶立刻讓人取來筆墨紙硯,親自起身磨得墨濃,訝異道:“孤鴻,你如何會知道陸路能通。”

  這片有些呈三角形狀的海洋,隔開了亞歐大陸與北美大陸。

  滅劫大笑道:“貧尼一生,哪位大員也不識,隻識手中寶劍!元廷派來的知縣,來一個,貧尼宰一個,保你坐得安穩便是!”

  更不會去想,究竟為何要歎這一口氣……

  劉基亦聽的肝膽皆開,抱拳長揖:“師太雖非男子,普天下男子,卻有幾人堪比師太?劉某這就辭了東主,回鄉接了妻兒去峨眉山!”

  劉基一愣,試探道:“師太,莫非你識得西南哪位大員不成?縣令乃是百裡侯,若非真正權臣,誰能輕易安排得?”

  滅劫聽了,轉嗔為喜:“你能轉過腦筋來,倒還有救!你既做過官兒,也是好事,若真想為百姓做主,你且去峨眉山等我,貧尼辦完事回來,讓你先做峨眉縣的父母官。”

  想到這裡,看了一眼徒弟年輕俊朗的臉龐,微微歎了一口氣。

  他聲如劍鳴,一句句念罷,滅劫隻覺轟的一聲,血為之沸,一把握住葉孤鴻德手掌,顫聲道:“好徒弟!真知為師肺腑!”

  白令海北面,兩塊大陸最接近的地方,形成了白令海峽,出之即為北冰洋。

  海脊露出海面的部分,如一串散落的珍珠,即阿留申群島島鏈,其中大部分為火山島。

  他拈須思考片刻,點頭道:“此處應是流鬼國所在,唐貞觀十四年,其國王子‘可也余志’來長安納貢,唐太宗封其騎都尉。《唐書》明言記載,‘流鬼國三面阻海,一面通陸,北至夜叉國’,‘來長安,跋涉一萬七千裡’。”

  “陸路?”滅劫大約萬萬不曾想到葉孤鴻說出這個主意,小口微張,難得的露出了一副嬌憨之態。

  劉基點頭道:“是!所以他們所居之處,第一極為廣大,第二北面通往哪裡,十年竟不得知,我瞧你所畫的圖,那一串小島,只怕萬難有此規模,因此劉某有五分把握,謝謙所居,正是這流鬼國半島之南端!你們只須走到島嶼南緣,尋到火山,便可找到仇人。”

  他自長江入海口往上畫起,渤海黃海,日本海,鄂霍茨克海,一直畫到勘塞加半島,白令海,阿留申群島,畫了整整一張紙。

  劉基席間自然問起葉孤鴻為何畫那極北輿圖,葉孤鴻看一眼滅劫,見她並無阻止之意,便把要去北面尋冰火島報仇之事,說了一遍。

  那人驚訝道:“武林門派,竟有教出這般有學識的弟子,師太了不起啊!”

  此人大耳長目,長髯偉貌,神情威嚴間不失溫和,見了滅劫師太,微笑拱一拱手,也不多言,便探頭去看葉孤鴻所畫地圖。

  那人點頭,伸手沾墨,於北海之西,淺畫一道:“此外興安嶺也,女真人叫東金山,蒙古人叫金阿林,再向北去,便是驅度寐、夜叉、流鬼諸國。

  隨即又想,既然有了可以通達冰火島的陸路,那自己這一趟報仇之行,不必經歷大洋中的驚濤駭浪,危險可謂減少了九成九,至少不會像之前想的,迷失在茫茫大海中永遠回不了中原……

  那人點點頭,又指了指渤海黃海:“那麽這是東海了。”

  他輕咳一聲,朗聲念道:“身不得,男兒列。心卻比,男兒烈!算平生肝膽,因人常熱。俗子胸襟誰識我?英雄道路當磨折。莽紅塵,何處覓知音?青衫濕!”

  滅劫卻是脾氣直的,眉頭一皺,斥責道:“伱既是漢人,大好男兒,又有不凡的學識,如何竟去做韃子的走狗?”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說了一個多時辰,劉基又向葉孤鴻取過所畫輿圖,細看一回,道:“葉兄弟的意思,是沿著大海北行,繞過北海,抵達這流鬼國,然後出海向東,順著這一串兒小島,一個一個尋去?”

  劉基大笑道:“東主不必失意,學生家鄉,多有熟知海貿的故友,定當薦一個勝我十倍的人來,不會誤了東主大事。”

  劉基驚道:“這不是造反?”

  次日醒來,劉基得了季大寶贈予的一二百兩金銀,又持了滅劫師太書信,先行告辭,回老家去接妻兒前往峨眉。

  送走劉基,滅劫、葉孤鴻也乘船離了漢陽,要循長江前往揚州,再自陸路北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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