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陰陽相激，凌空渡虛

  周老頭兒一聲大喊，四下眾人齊齊向他瞅去，恰好看見一隻紅毛猴兒，自樹林裡跳出，奮力將一隻果子擲在周老頭兒後腦杓上，隨即手舞足蹈，齜牙尖叫，扭身便逃。

  周老頭兒摸了摸腦袋，望著手上果醬，勃然怒道：“呀呀呸！這個猴中鼠輩，宵小潑猴，它豈敢暗算‘江北八怪’！兄弟們，隨我去報仇！”

  回身一躍，撲入林中追猴子去了。

  眾人愣了一愣，齊聲大笑，都說道：“原來是個癡人！難怪滿口大話。”

  朱重八七人齊齊一拍腦門，常遇春哀聲道：“哥哥們，咱們命苦，這名號尚未打響，便已徹底毀了，我看隻好換個稱呼，索性叫做‘峨眉七怪’如何？”

  朱重八卻看得長遠，搖頭歎息道：“兄弟，沒用的，待他老人家轉回來，依舊還要叫峨眉八怪。”

  三大神僧微微得意，齊聲道：“張真人，便請賜教！”

  說罷兩隻大袖一擺，一陰一陽兩道真氣，訇然衝出，撞在地面上一陣激蕩，原本無形的真氣，漸漸凝為一黑一白兩道氣流，陰逐陽、陽逐陰，二力相互追逐，越轉越快，氣流尾部拉尖、頭部渾圓，便似兩尾大魚般旋轉不休。

  隨即張三豐周身一震，氣機鼓蕩，慢慢向上飄起，直到離地兩丈有余，這才停止上升，高大身形，就這麽憑空而立，腳下陰陽二氣飛轉，黑白變幻，似真似虛。

  捧在胸前的雙手，忽然自左及右，回轉半圈，那凝縮的太極陰陽氣團，瞬息間再度變大，三僧隻覺眼前一炫，腦袋裡嗡的一聲，手腳身軀，都難自主，及回過神來，三人好好站在原地，依舊擺著摩訶指、降魔掌、龍爪手的起手招數。

  卻聽張三豐一聲清嘯，雙臂左右伸展，自右及左一轉，黑白二氣隱現空中，那圈兒由大及小，隨著雙掌轉到胸前，凝成一副陰陽太極圖案，旋轉不休。

  這些人也都是練家子，如今陡然目睹武學中前所未見、聞所未聞的極高境界，心中那份震撼與激動，真個難壓難抑，也不是是誰率先大叫道：“張真人，天下無敵吖！”

  三人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茫然神色，空聞畢竟老而彌堅，率先鎮定下來，低喝道：“我輩少林僧侶，縱然力不能敵，也絕無不戰而降之理！出手！”

  少林三僧本來也看得瞠目結舌，聞聽此言，齊齊一震，回過神來。

  似這一招，空聞自練成來，還是首次動用。

  將身一縱，躍起兩丈，大拇指連連捺下，三道凌厲指力接連發出。

  三僧目光呆滯，空聞喃喃道：“這、這還是武功麽？”

  空智焦躁道：“張真人，你若不比，大可認輸。”

  只是無一人去嘲笑他，但聽訇然一聲，數百人齊聲高呼：“張真人天下無敵！”

  張三豐眨了眨眼，回過神來，微笑道：“神僧稍安勿躁，且瞧老道這一招如何。”

  張三豐聽了，眨眨眼，抬頭望天，搖頭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武功，武功是什麽？”

  三僧大驚，各自再要發力，便見張三豐微微一笑，低聲道：“原來如此……因果果因，竟可逆乎？”

  滅劫呆呆仰頭凝望，朱唇動了動，雖然沒發出聲音，心中也自認同了眾人的呼喊。
    史飛龍漲紅了臉，跟著眾人大叫數聲，忽然一指少林三僧，大笑道：“你們三個禿驢，還擺什麽架勢？張真人已至凌空禦風境界，你們還想和他打麽？”

  袖子一擺，一步步自空中走下來，仿佛腳下有無形的台階一般。

  空聞居中，左手下垂，虛按丹田，右手橫在胸前，捏成拳狀，大拇指卻高高翹起，仿佛點讚。

  空智居左，雙掌互相摩擦數下，呼的分開，一掌高舉過頂，掌心朝天，一掌豎直胸前，如合十一般，史飛龍大叫道：“啊呀，這是少林降魔掌，與般若掌並稱少林派掌法雙璧！”

  張三豐道：“好，容我想想，該要怎麽打架。”

  三大神僧架勢擺出，宗師風采一覽無遺，恰如嶽峙淵渟，說不出的好看！
  張三豐目不轉睛看著，點頭讚道：“少林絕技，果然不同凡響。”

  便是葉孤鴻，亦不由把眼揉了又揉，方才確信，這老道竟然真個憑空飛了起來！

  三僧隻覺一道無法抵禦的引力，扯動氣機，原本上中下三道攻擊，盡數被引至中間，無聲無息沒入太極氣旋之中。

  圍觀眾人聽的一呆，心想罷了，拳不離手、曲不離口，三天不練門外漢，四天不練瞪眼看，這老真人不知多久沒練功了，臨陣還再想該怎麽打，這不正是瞪眼看麽？

  群豪也都漸漸明白過來，眼前一切，竟是真實！

  這一嗓子極為高亢，尾音都破了，端的雌雄莫辨。

  他們這裡怨聲載道，少林三空已然齊齊躍出，並排立於場中，三人身形一展，各自拉開拳架——

  空性居右，十掌虯張，掌心陰陽互照，卻是少林絕學龍抓手的起手式：“抱日式”。

  武當七俠都是一驚，心道這三僧敢挑戰張三豐，果然不是沒有底氣，便是這一招“三入地獄”，武當七俠中，無倫宋大、俞二，都沒有擋下的把握，最多只能同時出招，力圖拚個兩敗俱傷。

  厲害的是這三道指力，一道快似一道，第三道指力飛快追上前一道，卻不抵消，而是融匯壯大，隨即又追上第一道。

  少林三大神僧名垂江湖二十年，真非幸至！

  頃刻之間，三道力合為一股，速度陡增，所過之處，空氣波紋乍現，仿佛憑空浮現一道白練，激射張三豐眉心而去，正是摩訶指絕殺招數，“三入地獄”！
  這一招修煉極難，拇指每捺，勁力飆出，皮肉筋脈皆要受傷，便似入了一回地獄。

  連捺三指，更是痛不可當，因此叫做“三入地獄”。

  這三僧同時出手，各取一端，配合默契十足，滿場高手，無不暗自歎服——

  至於方才種種，要不是張三豐立於半空，緩緩將手方回身側，三人幾乎以為是一場幻覺。

  滿場眾人，都不由呆呆仰頭，張大了嘴，直以為身在夢中。

  空聞出手同時，空智也是一聲大吼，高舉過頂的手掌，猛然如翅膀般劃下，掀起勁風激蕩，全身一頓一起，趁勢彈出，胸前手掌猛然推出，直取張三豐小腹，卻是降魔掌的拚命絕招：魂散魔消！
  他這一招又快又猛，全身勁力盡數集中掌上，周身別無防護，取意乃是魔高難伏、仁人志士舍身而滅！

  這一招威力浩大，但出手必傷人命，而佛門慈悲為懷，因此傷人前先傷自身，便是讓學此武功之人，心存忌憚，不到萬不得已，不可殺傷人命。

  有識貨的，低聲驚呼道：“這是摩訶指！”

  空性亦與兩個師兄同時出手，只見他脊椎猛然一擰，嘩啦一聲，背後僧袍炸開，背後一條條肌肉，便似活轉一般，身體衝天而起，恍若龍影騰空，雙爪急舞，一瞬間也不知攻出幾十幾百招，漫天爪影，籠罩張三豐下半身。

  便見張三豐雙目放空，自言自語道：“尋常武學，你來我往，拳來手擋，比的是誰的招數精熟巧妙、誰的力道雄渾壯闊，高深武學，後發製人，似慢實快，比的是誰對武學理解的深刻，誰把身體控制的細微，那麽頂級武學呢？隻許我打你，你打不著我？嘿嘿，其實說來說去，比的終究還是力道本身，功高一層壓死人……”

  眼神掃過場中，忽然一笑：“打完了，看夠了，遠橋，讓夥房煮麵條，請大家都吃一碗，各自回家去吧……哦，不要讓人說我們小氣，面裡多放些豬油。”

  滿場鴉雀無聲，史飛龍咕嘰一聲，笑出聲來，扭頭對兩個長老道：“張真人都成了神仙，竟還記仇——面裡放了豬油，和尚如何吃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