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討教
  老夫人施氏又安撫了一陣子宋氏。

  田儒庚也趕了回來，臉色慘白：“夫人，怎能如此胡鬧？”

  老夫人施氏怕田儒庚沉不住氣，她看了他一眼，他臉色雖然冷淡，眼神卻很穩重，沒有露餡兒。

  “兒媳受了冷落，我兒快給兒媳賠罪！”

  說著話拉著宋氏和田儒庚的手，想要讓二人和好。

  宋氏遠遠的躲開，一點也不買帳：“侯爺，幾個嬤嬤說……”

  老夫人施氏知道，這事不好交代了，她道：“不知道哪個混帳東西瞎傳的事情，竟然誹謗我兒清譽。”

  “她想和夫家和離，但是情況又很不樂觀。恐怕夫家不會同意。夫家也是當朝官吏，不是莊稼漢，和離一定會對夫家的名聲產生很大影響，夫家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是不會同意的。我聽聞先生曾有一學生，嫁人後也曾經和夫家和離，事後還曾改嫁，過的很舒心。”

  宋氏不為所動。

  魯國夫人心裡明白，宋氏特地打聽，事情肯定不是“幾句牢騷”那麽簡單。

  宋氏愣了愣，有些事確實有口難辯……

  魯國夫人愣了愣：“既然是你的朋友，倒也無妨。”

  只不過宋氏已是侯府主母，有她的難處，不詳細說也無妨。

  “後來過去了一年多，我那學生的妹妹，榮升了皇貴妃。皇貴妃和皇上親自求情，皇帝才出面判了和離。”魯國夫人有些傷感：“不過孩子沒保住，兩個孩子都被留在了夫家。”

  魯國夫人已經被春花安排到了主院的客堂。宋氏趕緊來到。

  宋氏笑著說好，隨後讓冬兒把紅封交與魯國夫人的隨從丫鬟，隨後深深做福：“麻煩先生了。”

  “眼下也只能委屈我的女兒了！”

  “如果先生不方便，就當學生未曾提起此事。”

  “反而是鄉野自由，夫家不同意，娘家就帶人打到他同意便可。官宦人家，反而處處受製。官宦人家一旦動了手，這輩子仕途，恐怕就毀了。”

  “我那學生父親曾是某尚書，她夫家身份也很高，本以為是書香門第，不想那丈夫好男風，整日養著一群大漢，還經常毆打她，整整三年……我那學生忍受不住，向公公婆婆告狀，沒想到卻又被打個半死，後來浸豬籠。命都快沒了，後來被隨嫁的丫鬟救了，這才逃回了娘家。”
    宋氏也是一驚，這公婆也是夠惡心的，自己兒子作孽，卻怪罪兒媳婦告狀，還將人打個半死：“那後來就和離了？”

  田儒庚無奈，願意做些表面功夫彌補些宋氏，維護她正室夫人的臉面，但也僅此而已。而且若不哄得宋氏開心，她此刻向姐姐忠王妃告狀，一切可就不好辦了！於是說道：“怎能因下人胡言亂語，便傷了你我夫妻的和氣？”

  宋氏想了一想：“學生有一個朋友……”

  宋氏回到房內，抱起田羲薇，心中不由得黯然神傷：和離之路，太過艱難，娘親隻好見機行事，緩緩圖之了。

  魯國夫人的頭髮早已經斑白，人卻很精神，氣色也好。魯國夫人終生未嫁，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研究學問，家中清貧，基本從不和外人走動，更不會去阿諛奉承皇家，一輩子最大的愛好，就是心學。

  “像我這般，父母早亡，家中又無兄弟姊妹，無人管我的婚事，族裡其他的老老少少，也都是莊稼人，掏不起嫁妝便也不會為我張羅婚事，我性子又好強，求不得人，也有幾分養活自己本事。算是萬幸了。”

  外邊有人稟報：魯國夫人已經等了半個時辰。

  魯國夫人心裡覺得暖，笑容也溫柔：“我的身子也還是那樣，天晴時好些，天陰時壞些——平日裡倒也沒什麽可忙，無非是讀書、做香兩件事。”

  眼神很淡然，一看就是沒有什麽煩心事的人。

  老夫人施氏繼續安慰道：“兒媳你看，我兒如此坦蕩，且不可被下人愚弄呀！”

  魯國夫人歎了口氣，說一些推心置腹的話：“這世道，女子求生難。豪門女子，求生更難。大多都如同提線木偶一般，活成了男人們想要的樣子。自古深情留不住，帝王將相之家，也根本沒有感情。有的只是門當戶對。”

  普天之下，能請動皇帝的又有幾個？
  “我那學生雖然重新獲得了自由身。但是最後也被迫遠嫁他鄉，從此天南海北，不知這輩子還能不能再回到京城了。如果可以，逃出去，也是好的。”魯國夫人繼續說道。

  魯國夫人歎了口氣：“哪有那麽容易？她娘家乃是高官，提出了和離。不過夫家始終不答應，硬說是我那學生勾引男人，壞了婦道，要休妻。兩家後來都告到了皇上那裡，皇上也懶得理，最後不了了之。”

  “這次叨擾先生為小女主持滿月宴，學生感激萬分。”宋氏起身，吩咐冬兒拿出一萬兩銀票，封了紅封送與魯國夫人：“您來是孩子的福氣，這點薄禮，還望先生不要推辭。”

  田羲薇卻開心的不得了【嘿嘿嘿嘿嘿！搶了女主的滿月宴，開心開心！】

  宋氏這才轉身走去，手指掐破了掌心。

  “快坐吧。”

  老天無眼！

  隨後仿佛順口說道：“學生受教了。”

  宋氏不由得心神一震，原來如此。

  宋氏點點頭：“先生說的是。”

  “官司打了一年多，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誰都沒辦法。說一個人好，很難。給一個人摸黑，實在太容易了。我那學生生病，忘記給婆婆請安，都說成了不孝順。”

  雖然北昭並沒有律法規定，婦人不可以改嫁或者和離。但是那只是針對平民百姓。官宦人家，向來很少有和離或者被休的。特別是像侯府和國公府，都是北昭的大家族，婦人改嫁，很有可能會令娘家的名聲受損，而導致族中其他姐妹嫁人的時候，被人嫌棄。

  “那後來呢？”

  宋氏落座，冬兒送來茶點，宋氏想一想，最近已經快十多年未曾單獨出門了，也沒有親自拜訪過魯國夫人了。

  魯國夫人卻拒絕了，殷切地握著她的手，說：“我一個老婆子也沒什麽事，常常在家，此禮太過厚重。”

  魯國夫人看宋氏有一些失神，問道：“在想何事？”

  魯國夫人聽宋氏這麽說，呵呵一笑道：“有什麽事，盡管問。”

  宋氏莞爾一笑：“我覺得先生這樣，終生不嫁，自己過一生，也是不錯的。”

  宋氏繼續說道：“其實，我這次請先生來主持薇薇的滿月宴，還有一件事，想向先生請教。”

  “老身也許老了，說話不中聽了。你那個【朋友】要想的明白，自她出生，就不存在愛情了。愛情隻存在於話本子裡的江湖兒女。現實的世界裡，少之又少。如果她是因為這點，想要和離，我真的也不知道該怎麽幫她。尋常女子既嫁了，若無性命之憂，且把心思從丈夫身上挪一挪，好好過自己的日子，養孩子、持家，怎麽都能過。”

  宋氏愕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你那【朋友】是怎麽和夫婿過不下去的？”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不幸，我本就不幸，我不想拖累我的子女，不想他們受苦受難，所以我不想有子女。”

  而且那個學生的家境還很不一般，也是個官宦之家。

  魯國夫人笑呵呵的：“是我來的早了。本來說好中午到的，老婆子我起的早，便就直接來了。你這孩子，一年三節，都有同懷慶長公主送來禮品，何必多禮。”

  二人又聊了些閑話，宋氏很關心魯國夫人的身體和近況。

  這世道就是這樣，不論女子因為什麽和離、被休棄，受苦受難的都還是女子。

  魯國夫人已經七十有六，身體還很硬朗。宋氏也曾和懷慶長公主在魯國夫人那裡學習。

  她現在穩居臨安侯府主母的地位，在旁人眼裡，夫妻恩恩愛愛，兒女滿堂，即使臨安侯養外室的事情敗露出來，外人看來，也不至於提出和離。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她又怕老師起憂心，笑笑道：“幾句牢騷而已，未必就會鬧到和離的地步。”

  魯國夫人端詳著宋氏，一晃十幾年沒見了，宋氏眼角滿是皺紋，想必也是有一些不順心的事情。

  “先生，恕我來遲，未能親迎先生，還望先生不要見怪。”宋氏見到魯國夫人後，福了一福。

  田儒庚舉起手，對天起誓：“為夫發誓，絕對沒有一丁點對不起夫人的地方！如違此誓，天誅地滅！”

  【只要原書女主比我委屈，我就不委屈！桀桀桀～】

  看著嘴巴裂到後腦杓的田羲薇，宋氏不由得輕吟淺笑：“寶貝是娘親的小棉襖～又乖又可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