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凌白那雙金色瞳眸暗潮湧動，親耳聆聽比比東講述雙神戰後的故事，知曉了自己一身能力的根源，此刻他的內心掀起了無邊浪潮。

  比比東紅唇微翹，鏤空的紫色高跟鞋微微晃動：“你是幸運的，若非天使聖劍的主動融合，你早死在了那個被父母拋棄的深夜。

  在接受了雪兒的天使聖劍和我的羅刹魔鐮後，你身體裡流淌的再也不是低劣血脈，而是天使與羅刹的神祇之血，雙生神級武魂，鬥羅大陸絕無僅有的怪物。

  小家夥，你繼承了天使羅刹雙神血脈，算是我們母女共同孕育的孩子。得到了這麽多恩惠，總該幫我們做一些事情。

  找到神聖天使一脈的後代，將她帶到嘉陵關。”

  凌白思索片刻，緩緩抬頭直視比比東風華絕代的面龐，道：“教皇冕下，您的要求並不難辦，只是我個人有些好奇，您執著於找到神聖天使，是要對她做什麽？”

  “做什麽……”

  比比東仰望著教皇殿潔白的穹頂，悵然若失：“在這一萬年時光，我無數次想起雪兒，無數次後悔當年沒有對她好一點，直到修羅劍下，生離死別才聽到那一聲母親。

  雪兒已逝，我虧欠她的永遠還不清，只能對她選中那孩子的後裔稍作補償。”

  人總是失去之後懂得珍惜，凌白心中明悟。

  “我明白了，我會找到神聖天使。”

  “最好是七十級或者九十級過來，這樣我的補償能夠效果最大化。”

  “好。”

  凌白點了點頭，忽然感受到手上傳來一股力量，是先前拉住雪帝的那隻手，但雪帝不是在意牽手這種細枝末節，她在傳遞一種信號。

  別忘了正事。

  凌白收到信號，手指勾起輕輕敲了敲雪帝溫涼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轉而朝比比東開口道：

  “教皇冕下，您能複生是依靠羅刹神位吸收天地惡念，如果失去了羅刹神位，會對你造成影響嗎？”

  “不會，我已經穩固住了靈魂。”比比東漫不經心道，“實際上羅刹神位現在於我而言作用十分有限，被修羅神力束縛住的我沒有重新成神的可能。”

  “那麽，我想要繼承您的羅刹神位並重鑄破損的天使神位，您認為如何？”

  教皇殿沉寂了良久，死獄骨龍懂事地降低了呼吸聲，生怕打破了寂靜的氛圍，雪帝握著凌白的手下意識攥緊，白皙的手背青筋畢露。

  前代羅刹神近在咫尺，雪帝真真切切看到了凌白封神的希望，她曾凝聚第二魂核失敗，被逼到了絕望最深處，最終答應與人類合作成就神位，當一切終於有所改變，她迫切的想要抓住那一縷光亮。

  比比東掃視著大殿中央的三道身影，視線沒有留給死獄骨龍半分，掠過心神激動到嬌軀輕微顫抖的雪帝，然後久久地停駐在凌白身上，那雙泛著熔紅色的金眸仿佛在燃燒。

  “我非常喜歡你的眼神，因為我能從中看到燎原的野心，讓我覺得只要我拒絕，你就敢露出獠牙來撕咬、掠奪。”

  “教皇冕下多慮了，您是先輩，我是後輩，沒有後輩搶奪先輩神位的道理。”

  “是嗎？”比比東不置可否的笑了，“你或許是這麽想的，你身旁的冰天雪女可不一定。通過羅刹神位我看到了許多神界有趣的故事。

  比如神界明文規定，魂獸永遠不可成神，但是為了永生和神力，魂獸什麽都做得出來，譬如柔骨兔獻身，天青牛蟒泰坦巨猿獻祭。

  區區搶奪神位，再正常不過了。”

  聽聞此話，雪帝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假如比比東拒絕交出神位，為了她自己，為了極北魂獸的未來，她一定會鼓動凌白下手。

  “罷了，不必為了神位弄得我們分裂。”比比東說，“我的時代是一萬年前，此時佔著神位亦是無用，倒不如選擇你作為傳承者，畢竟我說過了，你也是我的孩子。”

  玉指一點，一枚紫黑色星辰輕輕落入凌白眉心。

  凌白表情瞬間變得古怪起來，嘴角抽搐：

  “羅刹一考，將神聖天使武魂擁有者帶到嘉陵關，時限十年，獎勵羅刹親和度百分百，開啟羅刹神位傳承。

  神祇傳承這麽隨便嗎……”

  “本教皇是羅刹神，怎麽考核我說了算！”

  比比東霸氣側漏，引得凌白和雪帝側目而視。

  “多謝教皇冕下。”

  “少來這套，我交給你的事情辦漂亮一點。”比比東暗示。

  凌白空余出來的那隻手悄悄比了個ok的手勢。

  成王敗寇，經過了海神擁護者一萬年的宣傳，比比東這位羅刹神的名聲可不怎麽樣，災難發動者、戰爭狂、邪神……頭上頂了幾百個難聽的名號。

  萬一神聖天使同樣認為她是鬥羅大陸罪人，比比東希望凌白美化一下自己的形象。

  氛圍再度變得和諧起來，凌白繼續問道：“您知道破碎的天使神位下落嗎？”

  比比東抿了抿唇，緩緩道：“當年唐三擊碎了天使神位，原本破碎的天使神位在雪兒體內，她死在嘉陵關，神位自然流落於此，由我代為守護。

  一千年前，我正借羅刹神位汲取天地邪念重塑軀體，一頭魂獸突然闖入嘉陵關，趁我無暇分身之際，奪走天使神位遠遁而去。”

  “哪頭魂獸這麽膽大包天，連神位都敢搶？”凌白詫異，“帝天、邪帝、魔皇？”

  他能想到的只有十大凶獸排列前二的超級凶獸以及海洋霸主深海魔鯨王。

  “不是，那頭魂獸的名字叫做血紅九頭蝙蝠皇。”

  “聽起來有點熟悉，好像是萬年前潛藏於殺戮之都，控制九十九級封號鬥羅唐晨變成殺戮之王的那頭魂獸，它不是被唐三殺了嗎？”

  “你知道的還不少。”

  比比東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教皇禦座，冰冷道：“血紅九頭蝙蝠皇是前代羅刹神的守護魂獸，在殺戮之都的地位類似於海神島聖獸的魔魂大白鯊之王，實力卻強悍得多，否則它也控制不了唐晨。

  血紅九頭蝙蝠皇有一個天賦魂技，滴血重生。

  唐三沒有徹底殺死它，血紅九頭蝙蝠皇在重生後潛藏於殺戮之都舊址，吸收暴漲的血海成長，修為增長速度一日千裡。”

  凌白無奈一笑，這又是唐三整的活，仙草雪色天鵝吻激發了殺戮之都下血海不斷衍生，血海吞沒了殺戮之都，到頭來全便宜了血紅九頭蝙蝠皇。

  比比東接著將往昔娓娓道來：“短短幾千年，血紅九頭蝙蝠皇一連突破了數次大劫，它太心急，也高估了自己的血脈，發現拚了命都突破不了七十萬年大劫，便打起了神位的主意。

  血紅九頭蝙蝠皇知道我死了，因此來到嘉陵關衝著羅刹神位而來，它沒想到我居然死而複生，羅刹神位依然屬於我。

  守護魂獸被供奉的神祇絕對克制，血紅九頭蝙蝠皇根本不敢對主人動手，但它發現了雪兒破碎的天使神位，趁機將其擄走……”
    “可惜……”

  凌白和雪帝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

  比比東語氣森寒：“血紅九頭蝙蝠皇是一頭吞噬生靈血液的邪魂獸，能力在如今的時代喚為極致之血，對血液的掌控天下無雙，同時擅長精神攻擊。

  你想重鑄天使神位，那麽血紅九頭蝙蝠皇是你必須面對的敵人。

  它的魂環魂骨對我賦與你的蛛皇武魂益處極大，那頭畜生竟敢奪走雪兒的神位，正好一並殺了它。”

  凌白連連點頭，問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那頭血紅九頭蝙蝠皇地盤在哪裡？”

  比比東眉頭一挑：“我又不能離開嘉陵關，你自己去找，我猜測可能還是殺戮之都舊址，那裡最適合它。”

  “知道了。”

  “行了，離開嘉陵關吧，希望下次見面你能帶來我想看到的人。”

  比比東擺擺手，教皇殿大門轟然敞開，露出了六臉尷尬的武魂殿供奉，包括重傷的千鈞降魔在內，六大供奉一個個伸著腦袋趴在門上聽牆角。

  “老夫…老夫沒有偷聽。”

  金鱷鬥羅輕咳一聲，整理了下衣擺：“來來來，我們幾個老家夥送你。”

  六大供奉簇擁著凌白離開，一路上問東問西，九寶琉璃宗待他好不好，鬥羅大陸有沒有勢力針對他，這裡點名唐門和史萊克學院。

  聽聞凌白萬事皆順之後，金鱷鬥羅仍然不放心，護送到嘉陵城，分別時舉著醋缽大小的拳頭囑咐凌白：
  幾個老家夥不能離開這裡，但凌白遇到了危險可以想辦法引到嘉陵城，他們會讓來者知道什麽是武魂殿的余威！

  六大供奉的身影漸行漸遠，凌白微微感慨，過了一萬年，武魂殿供奉依然心向六翼天使，這都是先賢積攢下來的財富。

  片刻之後，他感知到手中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掙扎，側首一看，恰巧對上了雪帝刀子般的眼神。

  “手感怎麽樣。”

  語氣冷颼颼的，像是刮起了極北的寒風。

  “觸之溫潤，沁涼嫩滑，如上好美玉。”

  雪帝大惱，你小子怎麽還真點評上了啊，隨即便抽離開來。

  “找機會握一會兒你的手可真難。”凌白頗為遺憾，冰天雪女天生冰肌雪膚，雪帝的膚質是女子中最好的。

  雪帝無語凝噎，好半天才幽幽道：“你握過的手還少嗎？而且你已經握很久了，從教皇殿到現在。”

  “那就再多一會兒吧，今天算是解決了你我心中的大麻煩，無論天使神位是什麽結局，起碼羅刹神位算是到手了。

  喝一杯慶祝一下？”

  凌白伸手向雪帝發出邀請，雪帝瞪了他一眼，卻將手掌輕輕搭在了上面，意味著遂了他的願望。

  夜幕下一襲白衣勝雪，三千青絲如瀑，雪帝眉眼瀲灩，唇角的笑容如釋重負，輕聲道：

  “今天本帝開心，破例滿足你一次。

  再過一兩個月，等你突破魂聖後把魂環交給你，我就可以像伊老一樣學習養生下棋了。

  當初在極北之地你沒騙我，接受了羅刹一考，你的封神之路變得穩定，未來極北子民托付給你，我再也不用背負壓力了……”

  “你也是極北魂獸，托付給我的魂獸裡是不是要包括你。”

  “貪心。”

  雪帝輕斥，紅唇揚起的弧度卻是壓不下來，仰望著無垠的星空，眸光幽遠。

  他們走得很慢，像是普通人散步一般，凌白先是找到與千鈞降魔的戰場，用天使領域清除雪帝和死獄骨龍的痕跡。隨後進了一家正經餐廳，點了些嘉陵城特色美食，與雪帝觥籌交錯，慶祝封神之路取得大捷。

  “哢噠——”

  凌白發覺儲物魂導器中產生異狀，取出了一件斷成兩半的白色玉鐲。

  “怎麽了？”

  雪帝投來視線，青蔥指尖的高腳杯盛著醇紅的液體。

  “沒事，雙生魂導器碎了，星羅帝國有人向我發出了訊號。”

  ……

  嘉陵關。

  六大供奉送完凌白後各自散去，金鱷鬥羅卻獨自敲響了教皇殿大門。

  大門打開，比比東看到金鱷鬥羅，直接問道：“金鱷，一個人找我所為何事？”

  金鱷鬥羅摸出一團跳動的火焰，火焰呈現為琉璃般通透的金色，釋放著純粹的神聖氣息，火焰中時不時浮現出六翼光影。

  “他說答應的事一定會做到，希望這個能寬慰您一點。”

  金鱷鬥羅小心翼翼地托起這團火焰，而火焰似乎感知到了什麽，化為一個小小的六翼天使，乖巧地落入比比東掌心。

  比比東靜靜坐在教皇禦座上，望向小天使的眼眸有過一瞬愣神，萬年前六翼天使是她午夜的夢魘，萬年後卻是她不滅的執念。

  一抹紫色的光暈自比比東身周蕩漾開，原本輝煌的教皇殿突然成了一片灰暗，出現了殘破的天空，大地之上存留著一處處坑洞，一道紫色倩影被一柄血紅色長劍釘在了大地上，四野一具具白骨靜靜躺著，大多破碎不堪。

  “是個聰明心細的孩子……”

  被長劍釘住的倩影緩緩開口，正是比比東，教皇禦座高高在上的身影全是幻象，這才是她的真實狀態，修羅劍下淒慘的失敗者。

  金鱷鬥羅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帝國士兵站立在前方，他們早已死去，殘存的執念被羅刹邪力復活，他們抬起頭，神色是如此憤怒，如此不甘。

  比比東淡淡道：“金鱷，聽牆角都聽到了吧，他要重鑄天使神位，那麽你、供奉、還有千千萬萬的士兵，所有羅刹複生者的命運便已注定。”

  金鱷鬥羅張開雙臂，放聲大笑：
  “成為天使神位的一角……

  那是我等莫大的榮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