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辛苦你了
  規則就像是王權一般，死死卡著所有規格之外的存在。

  任何膽敢觸碰桂冠的家夥，最終都需要面對來自那不可解的打擊。

  這算是不少人的共識。

  千年之前曾經有人企圖打破過這個規則，最後的結果也很明顯了。

  守護者從古老的墳墓之中爬起來，然後將那個膽敢宣泄自己怒火的怪物一拳一拳打回沉睡狀態。

  而現在，又有一個人企圖打破這道規則的束縛。

  “呼……”

  天啟控制著科林的身體，一點點讓這個年輕人閉上了他的眼睛。

  “我能夠感覺得到，這股身體內那潛藏的可能性。”

  天啟對著聖女說道：“他比你還要優越，你那個時代其實應該算是有兩個真理使徒——一個是李長生，另一個是你。”

  “所以，伱的可能性其實被李長生分潤了不少。但他不一樣——他具備著這個時代的一切，他就是這個時代的‘主角’！”

  天啟越說越興奮：“所以這就是真理選擇他的原因，因為他具備著這股力量，所以真理需要他，是真理……”

  還沒等他說完。

  對面的聖女突然開口：“不，你錯了。”

  她抬起頭，那猙獰的傷口在這一刻似乎都顯得溫和了不少：“不是因為他具備可能性所以被真理選中，而是因為他被那位選中之後，身上才分散出了如此多的可能性。”

  “你們對於那位的了解，還是太過單薄了。所以你永遠都只能看著祂的背影，一直充當祂的背景板。”

  聖女輕輕撫摸著自己的傷口：“不管是數千年前的輻射巨蜥，還是死亡騎士，又或者是現在的……你！”

  隨著她的話語。

  她臉上的傷口逐漸消退。

  這是完整的退卻，比起之前的平靜要高了一個檔次。

  在這麽做之後，聖女的臉漸漸變得光潔無痕。曾經幾乎佔據了她大半張臉的可怕傷口，逐漸蠕動著回到了血肉以下。

  她再次變得光鮮亮麗起來。

  而對面的天啟看著這一幕，聲音卻是有些錯愕：“你這家夥，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耗費自己作為序列二的本源，來抵禦詛咒？”

  “你這個女人果然不愧是曾經的滅世魔女，瘋狂程度比我認識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強！”

  伴隨著天啟的話語。

  聖女輕笑了一聲。

  “我樂意。”

  她說道，同時手腕輕輕一抖。

  下一秒，兩把鋒銳的匕首就這麽從她袖口之下滑出來，入手一片寒涼、在空氣裡閃爍著冰冷的寒光。

  這是她曾經慣用的武器。

  就是憑借這兩把匕首，她成功弑殺了一切企圖得到她魔女賞賜的家夥。在那片荒涼的大漠之上，闖下了赫赫威名。

  她已經有很久沒有用過這兩把武器了。

  自從成為聖女之後，需要她親自動手的機會就越來越少。更何況以她序列二的層次，一般只有在和同位序列二的另外兩個人才會近身戰。

  但，現在的她還是手持刀刃。

  至於理由。

  就像她之前說的。

  她樂意。

  銳利的破空聲從正前方傳來。

  科林雙眼緊閉，但卻依舊能夠從對面感知到利刃劃破空氣帶來的鋒芒。

  因為黑泥，他現在的實力也被大幅度提高。雖然這並不是他本人的力量，但他卻也因此受益。

  就像是現在。

  原本序列二的力量他應該察覺不到，就被這股龐大的汙染壓垮。

  但如今的他竟然能夠“看”清楚刀刃行動的軌跡。

  黑泥操控著他周圍的空間，讓他的感知大幅度加強。任何空氣之中的顫動，都會被無數倍地放大，然後反饋到他的大腦之中。

  這些龐大的信息量幾乎要把科林搞垮。

  可能天啟打的就是這麽個主意。

  它從頭到尾就是希望科林徹底失去對身體的控制，然後淪為它的一部分。而現在這種龐大的信息量，則是用來瓦解科林的精神。

  但很遺憾，它失敗了。

  在經過了那麽多事情之後，科林如今的精神已經強韌到讓人驚歎的地步。

  他親眼看到過親人的慘死，也經歷過大悲之後逆轉一切的大喜，又親眼看到無辜之人被蹂躪的痛苦，以及將罪魁禍首凌厲斬斷的復仇。

  所以如今的科林，雖然實力仍舊不算強，可精神卻已經無數倍超越了一般人！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甚至開始學習起這種超感知形態。

  這對於如今的他並沒有什麽用處，但是等到未來他的序列層次變高的時候，那麽這種感知會給他帶來無數倍的回報！

  很明顯，天啟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該死！”

  黑泥低聲罵了一句：“這個小怪物！”

  它一邊操控著黑泥去阻擋前面的愛麗絲，一邊繼續轉過頭對準科林。

  “你還在期待什麽？放棄這一切吧！”

  它孜孜不倦地對著科林說道：“你看到對面那個家夥了嗎？她就是你之前的使徒，你看看她的下場如何？”

  “事實很明顯——真理只會在你們有利用價值的時候才繼續選擇你們。一旦你們徹底失去了價值，祂就會把你一腳踢開！就像是那個家夥，你看她多可憐啊！”

  天啟似乎是在笑：“沒有依靠、沒有注視，只能夠保持著瘋瘋癲癲的形態。因為真理的缺失和詛咒，她甚至分出了額外的人格。”

  “所以都已經有了案例，你又何必這麽執著？”

  黑泥一點點探到科林的面前。

  就像是一雙漆黑的手，溫柔撫摸著他的臉頰。

  “所以，跟從我吧，”它說道，“放棄真理，然後選擇我，成為席卷這世界的……瘟疫！”

  “放棄真理？”

  被無數信息量湧入大腦的科林腦子遲鈍。

  這種遲鈍恰巧就是天啟所需要的。

  “沒錯，放棄真理，然後成為帶來瘟疫的天啟騎士！”

  它的語調上揚：“就跟那個死亡一樣，祂在成為死亡騎士之後就超越了死亡。而當你成為瘟疫騎士之後，你也將超越疫病！從此以後，你將徹底支配疾病，成為真正的瘟疫之王！”

  瘟疫之王。

  這是天啟對於科林的宏偉願景。

  它無比確信科林能夠做到這一點，因為他那可怕的天賦。

  這樣的人在成為瘟疫之後，必然能夠將那個誓言反轉成可怕的武器。

  從此以後，它的手中就能夠帶來足以支配這世間一切生靈的“怪物”，然後帶來比那個死亡還要可怕的威懾！

  所以它甚至拋卻了千年前的聖使，主要將目光落在此刻。

  聖使？

  千萬個聖使加起來都不會有一個瘟疫騎士來得重要！
  要知道，這可是天啟到現在的第二個騎士。

  無論怎麽重視都不為過！

  它一邊抵擋著聖女的進攻，一邊繼續勸誘著科林。

  這並不簡單，但它還是強撐著。

  因為它需要趕在真理之前，讓科林徹底墮落！
  而科林也的確陷入了迷茫。

  人如果短時間內獲得太多信息，是會導致自己思維遲緩的。

  現在科林就是這種狀態。

  他對於外界的一切都表現得如此遲鈍，而周遭能夠回應在他心間的，也就只有天啟的聲音。

  “瘟疫”的概念正在逐漸強化。

  他正在一點點接受來自於瘟疫的力量。
    “快了，就快了。”

  再次抵擋下聖女的刀刃回旋，黑泥幾乎控制不住地扭動起來。

  我的瘟疫騎士，就快要蘇醒了！
  而外面的聖女則陷入了糾結。

  她體內的人格正在爭搶著她身體的控制權。

  “不要管他，不要管他！”

  那個瘋癲的人格在聖女的心中高喊道：“讓他被吞噬，然後放開他的鏡子，我們奪回來！只有我們，只有我們才配擁有那個資格，才配獲得祂的垂憐！”

  頹廢的人格張了張嘴：“但祂不會喜歡這麽做的。”

  “不不不，這就是祂給我們的試煉！”瘋癲的人格揮舞著匕首，“這是祂對於我們虔誠的考驗，只要我們能夠奪回鏡子，就能讓寵愛失而復得！”

  “你還在動什麽？讓那個怪物出來，讓它出來！”

  頹廢人格搖搖頭。

  “我不會這麽做的。”

  她認真地說道：“哪怕不管那位的目光，我也會救下那個男孩。因為他是使徒，和我們一樣。在過去我們失敗了一次，丟失了祂的恩賜，所以之後的使徒不應該這樣。”

  “他應該有著更好的未來，在他成長起來之前，至少不應該讓他淪為那些怪物的工具。”

  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聖女的攻擊越來越瘋狂。

  但結果卻不甚理想。

  因為科林心中的彷徨，所以黑泥越來越能趁虛而入。如今的它，已經逐步掌握了這個男孩的軀體。

  很快，就如同千年之前一樣，又是一位新的騎士即將誕生。

  馬蹄聲近了。

  那是騎士胯下的戰馬，在感知到這股力量升騰之後，從虛空之中踏入現實，供那位主人騎乘。

  它將帶來可怕的疫病與災禍，直到最後讓死亡降臨人間！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科林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

  隨後就是一連串含糊不清的詞語從他的口中流出。

  “仰賴醫神……”

  聽著這個聲音。

  天啟的動作微微一頓。

  隨後，它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一樣：“這是……希波克拉底誓言?”

  隨著誓言的出現，異象也逐漸誕生。

  但天啟卻對此毫不在意。

  “就算希波克拉底誓言又如何？”它冷笑一聲，“它只能給你帶來治愈，卻不能給你帶來守護！”

  “臣服於我，醫者！然後，化作瘟疫的災殃，騎乘戰馬而去。”

  天啟莊嚴宣告：“你將會掀起疫病，隨你之後的是饑餓與征服，它們騎著紅馬與黑馬。爾後，死亡的鐮刀便近了，人類便要禍事了。”

  從此，天啟的噩夢將會降臨世間！

  越來越多的汙染從黑泥之中湧出。

  而科林和聖女就像是這汙染之中的小舟，搖晃到隨時都有傾覆的風險。

  在朦朧的黑暗裡，科林仍舊緩慢而堅定地念誦著這個誓言。

  這是最後的一句，也是誓詞的結尾。

  這句話曾經讓科林成為超凡。

  而現在，它卻能夠帶來其他的效果。

  “尚使我嚴守上述誓言時，請求神祗讓我生命與醫術能得無上光榮，……”

  科林嘴唇蠕動著，留下自己最後的聲音：“我苟違誓。”

  “天地鬼神實共亟之！”

  這句話一說出來。

  異象完整放出。

  這股異象的力量非常有針對性，直指黑泥，似乎因為它身上攜帶的力量而對它非常敵視。

  但天啟卻渾然不懼，隻覺得好笑。

  “就算是希波克拉底親自在我面前，我也不害怕！區區一個誓言，還想對我有所束縛？”

  天啟放聲大笑：“你要是想試試看，大可以親自嘗試！”

  在黑泥的狂笑中。

  驀然間，一聲歎息回蕩在這周圍。

  “說得好啊。”

  那個歎息是如此輕盈，仿佛只是某個存在的一聲輕歎。

  但它又如此沉重，以至於直接讓天啟的笑聲戛然而止，讓外圍的聖女停下手中的刀刃。

  黑泥一點點軟化下來，仿佛是感覺到了什麽、神情都開始驚疑不定。

  而外側的聖女。

  “當啷”一聲，她手中的匕首落在地面，發出清脆的回音。

  但她卻渾然不覺，只是用手捂著嘴巴、身體顫抖。

  她早已潸然淚下。

  而宛如身處漩渦正中央的科林則是感覺到了一股輕柔的力量，將他一點點從泥濘之中拉出來。

  那股力量是這麽溫和，徹底斬斷他和天啟聯系的時候，又給他注入了無窮無盡的勇氣和信心。

  一如之前那次，天地顛倒、世界變色！
  仿佛是感覺到了什麽，科林露出了一個笑容。

  “您來了。”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就支撐不住，徹底暈了過去。

  科林在之前就感覺到了古鏡的異動。

  但這股異動並沒有第一時間出現，所以他認為對方可能還需要時間。

  而科林不介意拚盡全力去拖延這個時間。

  最後的結果也很符合他的預期。

  當時間歸零的時候。

  祂的主宰也跟著出現。

  “是啊。”

  真理之主輕聲說道：“你做的很好，很好，辛苦你了。”

  這不加掩飾的誇讚還是第一次。

  兩個重複的單詞預示著祂此刻的心情。

  而僅僅只是這樣的重複，就足以讓旁邊的黑泥亡魂大冒！

  “真理！”它怒吼道，“你竟然敢親自出現！你這是自己違背自己的規則！”

  “作為裁定者、作為審判者，你這是知法犯法！”

  對於它的質疑。

  真理並沒有在乎。

  祂就像是忽略沙子一樣，將天啟忽略，同時把視線轉向對面的聖女。

  “好久不見，愛麗絲。”

  真理輕聲說道：“還有，你受苦了。”

  在鏡子的正前方。

  聖女愛麗絲徹底跌坐在地上，表情皺巴巴得像是破布娃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