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員們穿著醒目，此刻正在賣力地打著消防求生氣墊。

  圍觀的人都跟氣墊隔了段距離，全都仰頭看著住院樓樓頂。

  魚鱗般的雲層鋪滿天空，細細密密透不下日光。

  樓頂靠邊緣的位置，隱隱能看到站著一個人，好像隨時都會掉下來。

  樓頂，消防員和醫生都在賣力地勸說著，試圖穩定他，但輕生的病人依然站在樓層邊緣不願意離開。

  只要有消防員靠近，他就情緒激動地大喊：“你們走開！別過來，再過來我就跳下去！”

  “好好，我們不過去，你冷靜。”消防員們見狀也不敢正面過去救人，只能打了暗號，拖延時間，讓其他人試圖從樓下窗口處上來，到輕生者背後救人。

  宋知穎匆匆跑上頂樓，後背都被汗水打濕了。

  輕生者是臨終關懷病房的病人。肺癌晚期，已經放棄放療化療和手術了，現在家屬只希望他能減少痛苦，盡可能地多活幾個月，然後安詳地離開。

  但是絕症患者每天都要承受著各種劇烈疼痛，甚至無法用藥物止痛，想要自殺結束生命的數不勝數。但是很多都被家屬和醫生勸住了。

  臨終關懷病房的病人很多甚至都沒有行動能力，每天只能躺在病床上，插滿各種管子，滿身褥瘡，甚至大小便失禁。而龐明他此前是農民，在查出肺癌前一直身強體壯，轉入臨終關懷後還有行動能力。

  只是今天，他本來說好的只是跟護士下樓散散心，曬曬太陽，看看花草樹木。

  熙光醫院的臨終病房設在頂層，為的是更為安靜不被打擾，而為了不出現意外，所有窗戶都封死了。但下樓的時候，龐明忽然發現，通往樓頂的大門被維修工打開了，他突然就掙開護士衝了上去，想要跳樓。

  之後的情況就不可控了起來。護士匆忙打電話叫了消防車，也有人慌忙來臨終關懷科通知了她。

  宋知穎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平複了下來，對病人聲音溫柔地道：“龐明，你別衝動，想想你孫子很快就要出生了，你還沒有見到他。你有什麽難處，還是我們醫院有哪裡做得不好的，你過來跟我們慢慢說，我們一起解決，可以嗎？”

  聽到“孫子”，龐明神色微微松動，邁出去的腳也收了回來。

  宋知穎稍稍松了口氣。還有牽掛就好，最怕的就是一心尋死，毫無掛念。

  她一邊溫聲勸說，一邊靠近，“我現在就打電話讓你兒子兒媳婦過來好嗎？他們前兩天才去婦產科檢查過，孩子很健康，預產期還有一個月了。你你現在要是出了什麽事，你兒媳婦受了驚，孩子可怎麽辦啊？”

  就在這時，龐明忽然全身抽搐了起來，疼痛到身體蜷縮，一直在痛苦地呻吟，費勁地咳嗽，咳血。

  他疼得生理性的眼淚直掉，蒼老滿是皺紋的面容扭曲了起來，聲音沙啞：“宋醫生，我好痛啊，渾身都痛，我真的好難受，這麽活著受罪，還不如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