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雪月照銀裝 四千字

  當沈宵雪連代著顧楠依開啟這第二十五塊記憶碎片時，是隨著蘇岩在一陣馬車的顛簸中醒來的。

  沈宵雪環視了一圈，沒有看到團團，也沒有看到自己的身影。

  也許，外面駕車的便是自己吧？
  為何要用馬車趕路？可能是為了低調。

  他們現在的處境，確實有些敏感。

  也不知目的地是何處。

  小隱於野還是大隱於市，又或者是某一處小世界。

  當然她也有說謊的時候。那一般都是吃飛醋的時候。

  他也會想，這月的十五，會否就是他在史源界最後一次看到月圓了呢？
  往後余生，說不定都要在某個不知名的小世界中度過。

  七八日一晃而過。

  而那邊，蘇岩在發現自己的處境後，也沒有去跟駕車之人交流。

  至於兔子為什麽也能算其中之一。

  反正，不管沈宵雪將他丟去哪，他都只能受著。

  為了給他做這一餐，沈宵雪料理這隻烤兔，真是費了一番心思的。

  之後的路程，兩人心中都有氣，彼此之間，越發的沉默。

  這一刻，蘇岩突然便是感覺，自己好像正在一點點的變得虛化，整個人都無處著落的感覺。

  “這就像，兩片分別在極東和極西，被投入海中的樹葉，隨洋流相遇一樣的概率啊！”

  她伸手撫了撫面紗。

  她帶著蘇岩，來到了後院的一處水井邊，掀開了井口的木板。

  沈宵雪吐了口氣，到了目的地，她的心情看起來也好了不少，對著蘇岩笑道：“再等幾天，等到十五，我帶你去一處仙境。”

  無論如何，兔子卻是為救蘇岩而來，結果死在了她手裡，這讓蘇岩如何想她。

  蘇岩跟著沈宵雪進去，打量了一下這屋子。

  年邁的老槐樹在北風中搖晃著枝丫，隱隱仿佛能聽到鬼哭的聲音。

  “嘔嘔嘔……”蘇岩盯著她，又望了一眼那邊烤得金黃的兔子，突然便是扶在地上乾嘔起來。

  顧楠依：“……”

  院內荒草叢生，不知哪年的大風，吹落了滿地的碎瓦。

  車廂中，蘇岩倒是很淡定，似乎完全沒有她這樣的擔憂，也不想下車看看，依舊在修煉。

  “又是哪個小世界？”蘇岩面上毫無波動，毫無期待。

  “可我不信，茫茫諸天，大界萬千，小界更是數以塵沙計，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哦？”面紗下，沈宵雪面無表情，聲音也是沒有任何起伏地道：“自己找死，沉海裡喂魚了。”

  “我記得，你兒時的故事裡，不是有昆侖，蓬萊，瀛洲之類的世外仙山麽？”

  “你要帶我看的，便是這棵樹麽？”

  但是，她縱是再怎麽醋精，也不可能針對一隻兔子吧！

  只是此時的她，頭上帶著面紗，身形也被一件長袍遮掩。

  蘇岩低頭望了一眼井水，又抬頭望了一眼天際的原月，不由得問道。

  寒夜裡，沈宵雪在隔壁修煉，而蘇岩失眠時，便會披衣而出，站在槐樹下，望向天上由缺轉圓的月亮。

  這一點，別說是前世的自己，便是今生，也是一樣的選擇。

  而消息傳到山下的蒼月國，也是引起了一片轟動。

  在神霄天女降臨，施展神技，斬殺了罪孽滔天的月神大祭司後，曾經的月神殿，就被變成了神霄宮。

  沈宵雪無奈之下，隻得回頭，去將精心烤製的兔子丟進了河裡。

  少頃，車門終於被拉開。

  只能說，蘇岩選擇跟著女兒，拋下自己，萬裡逃亡。

  想到那隻畜生，差點殺了自己，而蘇岩此時，竟還關心它的安危，心中頓感一陣不悅，目光也冷了幾分。

  而那車夫也回來的很快。

  這裡似乎是某處曠野荒林，可以聽到冷風吹過樹枝的聲音，以及晚歸的鴉叫聲。

  蘇岩歎了口氣，最後抬頭望了一眼史源界的月亮。

  她也知道，蘇岩心情不佳。

  蘇岩深吸了一口氣：“我說的當然不是這隻。”

  他們分居在兩間廂房中。

  至於他們之間可能會更加擴大的裂痕，只能交給時間去彌補了。

  再多的山河壯美，珍饈美味，也只是囚籠而已。

  “怎麽？你不是一直說，想把它做成麻辣兔頭，粉蒸兔，蒜烤兔，酸菜兔，兔肉鍋的麽？”看著蘇岩慘白的臉色，沈宵雪有些難以理解，在她的印像中，蘇岩也並不如何在意那隻兔子，可能連寵物都算不上，地位只能說介於寵物和備用食物之間。

  兩個女兒，一個不知算忘年交還是狐朋狗友的謝霆，一隻兔子。

  “拿，走！”

  “拿走吧。”

  不知過了多久，蘇岩似乎才稍微緩過一口氣來，抬起頭，對著她，聲音嘶啞的說道。

  沈宵雪心中一沉，不由地便是回憶起，當年蘇岩被放逐到萬鴉小界的那次。

  ……

  看樣子，那裡的力量上限不高，隻到王境。

  實話說，那隻畜生，確實讓自己吃了不小苦頭。

  沉海裡喂魚了！

  卻沒想到，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沒過多久，沈宵雪就又聽到了她的動靜。

  但不知是不是巧合，每回在他因沈宵雪心情不好時，它都會蹦過來。

  “走吧，只需握著這槐枝，躍入井中便成。”

  尤其是對蘇岩這般，人生的大部分，都十分貧瘠的人來說。

  便見，篝火旁邊，一隻金黃色烤熟的兔子。

  最終，馬車停在了老城古巷的一座兩進小院門口。

  隨便什麽，養了一百多年，都不可能沒有分量吧。

  鴉叫聲……

  柴房也被雪壓塌了。

  這裡本是蒼月小界的月神殿。

  不日後，神霄宮，便會降臨一位大主祭。

  望著蘇岩的身影消失在井中那輪蒼月裡，沈宵雪也隨之跳了下去。

  那隻兔子還活著時，平日一般都不見蹤影，喜歡獨自找一個角落窩著。

  蘇岩身體一震，停下修煉睜眼問道：“對了，你把兔兔怎麽樣了？”

  這以後看到的月亮，就都得是綠色的了。

  有時候，感覺它比自己還要更喪。

  去掉沈宵雪，那些歲月，真的不剩什麽了。

  兩人將老宅簡單的打掃了一番，便暫且住下，按沈宵雪說的，等著十五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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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說，兔子可能是真的無了！

  “嗯，沒錯，在我掌控那裡之前，那裡的原住民，便將自己的世界稱為蒼月界，只因原月在那裡的投影是蒼青色的。不過，在我成為她們膜拜的神女以後，我便將那裡改名做小昆侖了。”

  顧楠依隻覺無話可說。
    只能說，兔兔斬了你真不是沒有道理的。

  這還是為救他而死！

  但，一怒之下，騙蘇岩說它死了，確實是有點無謀。

  沈宵雪：“熟了。”

  就算給人滅門了，被人家老祖宗找上門來，完全打不過，她也會大方承認：沒錯，就是我乾的！

  “你，你要不，嘗一口？”

  終於在幾個時辰後，馬車停下了。

  “這處所在，我便叫它，小昆侖。”

  簡直就像跟自己同體同心一般。

  也不知在即將踏入北境時，被自己這麽逮回來，他會是什麽心情？
  但自己是不可能讓他走的。

  還真的是一間很普通的老宅。

  她將兩根樹枝放於雪月下，滴了兩滴金色的聖血，於是那枯枝，便重新開出了花。

  “伱……”沈宵雪望著蘇岩那一副，仿佛要將五髒六腑都吐出來的樣子，好像也被嚇到了，一時怔怔的站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

  蘇岩呆呆的問道：“死了？”

  無論是在記憶碎片還是夢境中，沈宵雪都經常看到他修煉的樣子。

  後世的沈宵雪朝著她身後望去。

  “那是我花了一甲子的時間才找到的，可以讓你我天長地久的所在。”

  想到，此時，無瑕俏臉上，那朵未退的情花便是拜那隻畜生所賜。

  除了當鎮北王的那些年，他此生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圍繞著沈宵雪在轉。

  但在神霄宮，乃至整個小昆侖，無人敢對神霄的神諭有任何質疑。

  終於，穿過水澤漫開的層層大霧，蘇岩看到了，蒼月清輝下，一棵通體晶瑩的玉樹。

  靜靜地坐了會兒，便見他開始修煉。

  也不知這禁區之中有著什麽，能讓她大動乾戈？
  而沈宵雪似乎也急於向他解開謎底，腳步加快，仿佛又變回了小時候，那個急於向他展示自己突破的小姑娘。

  後來，謝霆早早的走了，女兒也沒了一個，如今沈宵雪又告訴他，兔子也死了。

  沈宵雪咬了咬唇，望了眼那邊的兔子，還是有些不甘：“你，總嫌我廚藝不好，我也沒為你做過什麽吃的，但這一次，火候真是把控得挺好的。”

  篝火的光芒照進車廂，沈宵雪也終於能確定，那個駕車的人，確實就是自己。

  他們只能收拾心情，籌備著迎接大主祭的到來。

  原本神殿內，供奉的巨大白玉蟾蜍，也變成了一身紅衣，頭帶珠簾，一手持劍，一手稻穗的女神。

  她隻恨不能親自上。

  這讓一直明爭暗鬥，覬覦那個位置多年的兩人都如遭雷擊。

  以及後頭，接連在那頭畜生和妖女處挫敗，確實讓自己有些方寸大亂了。

  他也會偶爾想起兔兔。

  而旁觀的沈宵雪，也是有些沒眼看那時自己的所作所為。

  蘇岩一瞬，如遭雷擊，神色恍惚，怔怔的看著面前之人，想要判斷出，她所言是真是假。

  “拿走！”蘇岩只是盯著她，重複。

  沈宵雪先是帶著蘇岩，去到了神霄宮的禁區。

  自己心中有怨氣也正常。

  小昆侖，望月峰。

  從皇室再到王宮貴族，都在猜測，這位新來的大主祭，會是怎樣的人物？
  而其實，蘇岩和沈宵雪在數日前已經到了，只是沒被任何人察覺而已。

  十五日早晨下了一場細雪，但晌午就歇了，夜裡天氣晴好，正見雪月照銀裝。

  沈宵雪卻是朝著他擺了擺手指：“不，那可不是一般的小世界。”

  蘇岩看到，沈宵雪不只是在這裡，放了好幾頭王境以上的靈獸看門，還有一支百人的軍隊，他一眼便能認出，這些都不是原住民，而是出自神霄軍的精銳。

  只見，天上的圓月，並沒有什麽變化，但映在井中的月亮，確實是蒼色的。

  直到兩日後，沈宵雪帶著蘇岩，進入到了朔風郡的一座邊陲小城。

  蘇岩：“……”

  從隱約的腳步聲推斷，車夫好像是下了馬車，走進了林中，不知去做什麽，也不擔心人溜走。

  “嗯。”沈宵雪點頭，伸手溫柔輕撫著樹身：“他們都說，這世間，沒有不老藥，長生的我與短生的你，注定了只是飛鳥和魚。”

  這些年，雖然修為一直停滯，但他卻也從未停下過修煉。

  有些兔子，活著的時候，你隻把它當做兔子。

  “這便是小世界的入口？”

  沈宵雪望著蘇岩，那意思就是讓他先走一步。

  蘇岩皺眉望著眼前這棵高約六米，比起天然生成，倒更似是人工鬼斧雕成的玉樹，皺眉問道。

  沈宵雪：“死了。”

  只可惜天賦所限，始終還是沒有能突破瓶頸。

  見她還是不動彈，第三次，蘇岩的聲音中，甚至帶上了一絲哀求，臉色也變得愈發的難看，終於是逼著沈宵雪動了。

  “從我證道亞聖開始，我便一直在尋找，能延長你壽元的辦法。”

  那個沈宵雪沉默的望了蘇岩一陣，這才開口道：“吃飯吧，我烤了兔子。”

  但它死了，卻仿佛生命也跟著它剝離了一塊。

  “你，嘗一口吧？”

  “夫君，這難道不是天命麽？”

  這回，該不會也和百年前一樣吧？

  “好，依你，都依你！”

  就在前幾日，神霄宮的左右主祭，都在夢中，接到了神霄的神諭。

  說話的同時，她身上的氣息也在迅速衰落，很快便將自己的修為，壓製到了王境。

  她回眸笑道：“好在，或許是上天也覺得，我們不該只有五百年緣分吧，還是讓我在這個小世界中，發現了這個。”

  那無論如何，都養了一百多年。

  沈宵雪在老槐樹上，摘了兩根樹枝。

  隨著風，陣陣肉香飄來。

  沈宵雪腦中胡亂地轉著，卻不敢去看蘇岩的臉。

  好在，這幾天，沈宵雪晚上沒來煩他，不然蘇岩覺得自己真的會暴走。

  沈宵雪心道：“若駕車的真是我，倒的確不用擔心。”

  “你說，這是不老藥？”蘇岩聞言，望著眼前玉樹，瞳孔也是不由的微微震動。

  這世間，竟真有不老藥麽？
  竟然還被她找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