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九重彼岸之中，根本不知時間。

  你以為過了幾天，但事實上，時間卻是逆行的。

  沈宵雪只能依靠系統，確認時間。

  按照系統的時鍾，只是過了幾個時辰後。

  她忍著種種顛倒，斬了一頭長著她，蘇岩，與小乞兒三個腦袋的神孽。

  那孽物中間是蘇岩的腦袋，面無表情，目光空洞。

  左右兩側是她和小乞兒。

  卻是栩栩如生，喜怒哀樂，亦如真人。

  當看到自己的臉時，若非系統及時警告，她差點便是恍惚的以為，我頭非頭，那頭我頭。

  系統時鍾僅僅是經過了幾個刻度。

  但在沈宵雪的主觀感受之中，卻不是隻過了半個時辰，而是鏖戰了數月，心力憔悴。

  那該死的三頭神孽，真正給她帶來了巨大的不適。

  不過，在那會兒，心魔一起，她還是選擇先斬下了小乞兒的腦袋。

  這下，神孽的脖子上，便只有她與蘇岩兩顆頭顱了。緊挨在一起，耳鬢廝磨。

  她這樣，看著，居然還挺順眼。

  “不，不可以！”

  那個時候，沈宵雪想。

  她好像也有點神孽化了。

  這些腦袋，因是隨自己的心象而呈現的。她想。

  若在上一世，這三頭孽物的第三顆頭，是否會是那北齊妖女呢？
  同樣都是奪夫之仇，這一世，似乎還要勝過上一世。

  所以，這三頭孽物，也變得更麻煩了。

  好在，到了最後，她還是將那剩下的兩顆腦袋，也給砍了下來。

  “我人族的子孫啊，恭喜你走到這裡，得見你無盡歲月前的仙祖！”

  在斬首了三頭孽物之後，沈宵雪又往前走出了一段，緊接著，腳下便覺突然一空。

  地面消失了！
  此時，她應是感到嬌軀下墜。

  然而，這是在九重彼岸。她反而感到，自己在上升。

  深淵似乎沒有底。她像一隻紅色的鳳凰，衣袂翻飛間，上升了又上升。

  直到，升入了一片看不清五指的濃霧中。

  此時，她的耳邊，便是響起了這一非男非女的妖異聲音。

  濃霧中，浮現出了十張巨大的面孔。

  沈宵雪打眼瞧去。

  這一刻，心中竟是不由得升起了巨大的違和感。

  與它們那詭異的出現方式不同，這些臉，竟都是聖潔威儀的。

  比之人臉，更似活生生的神像。

  每一張，都有三千功德加身。

  “彼岸第一主宰，嗎？”沈宵雪口中輕喃。

  腦中，不由得便是憶起了曾在記憶碎片中見過的那個彼岸第九主宰。

  那是蘇岩隨著北宮紙，前往北境，建立孤鴻軍的時候。

  她坐在秋千上，看著遠方，一隻孤鴻飛遠，伸出了手，但最終，卻還是沒有選擇將之留下。

  那時，她的面前，就是這樣的飄著，兩顆腦袋。

  她記得，左邊的臉，傾國傾城，風華絕代，青絲如瀑，正是生機勃發的年華。

  右邊的，卻是一頭髮掉光，骨瘦如柴的老嫗，展露出一副死相。

  相比起來，眼前的第一主宰，就要比那位九主宰，氣派多了！

  這一世，她走過前八層彼岸時，並沒有見到前八位主宰。

  第一主宰，也是第一個現身的。

  沈宵雪張了張嘴，但最終，還是閉上了。

  只是，她這人，藏不住事，嘴雖然閉上了，但是，那一雙清冷鳳眸，分明是替她在說。

  你這副尊榮，是如何敢自稱我人族先祖的？

  第一主宰看懂了她的眼色。

  但卻並未動怒。

  第一主宰其中的一張臉開口了，那是一張婦人的臉。

  頭帶珠冠，雍容華貴。

  她道：“人族第一位證帝的，是史源武帝。”

  沈宵雪點頭，心道：廢話。

  婦人的臉笑了笑：“那你聽說過，人族中第一個證道聖人的是誰嗎？”

  “雖說第一個封聖，比不了第一個證帝，卻也不是不值一書的人物吧？”

  沈宵雪一愣。

  被她這樣一提，她不由仔細回想，竟真想不起哪裡有記載人族的第一位聖人。

  反之，被這麽一提，她倒是記起，雖不及史源武帝那般出名，但人族中，第一位王境；第一位亞聖；第一位準帝，史書上倒是真的都有記載的。

  還真是惟獨少了第一位聖人。

  的確有些古怪！
  “難道說？”

  沈宵雪有些不可思議的望著迷霧中的這些臉。

  那十張臉，同時對著她微微一笑，點頭。

  便聽那婦人開口道：“沒錯沒錯，正如你心中猜測的那樣，我便是人族的第一位聖人，活在比史源武帝更早的年代，我名為天母。”

  “不僅是我，這裡的其他八位主宰，也都是在史源武帝之前，封聖的人族先賢。”

  “所以，我沒欺你，我等確實便是你的祖先。”

  沈宵雪美眸睜大，下意識的便脫口而出：“那為什麽……”

  天母：“為什麽，我們會淪為禁區裡的神孽是嗎？”

  沈宵雪沒有再開口。

  不過，她確實是很想知道。

  她記得，記憶碎片中，前世的自己曾向蘇岩提起過。

  九重彼岸的九位主宰，曾經都是史源界的聖人。

  只是，這隻中，涉及到了大秘密，她並未與蘇岩細說。

  這一世，她也跟前世一般，來到了這裡。

  看樣子，這個大密，很快便能揭曉了。

  果然，天母並不遮掩，她道：“因為，我們在帝路和長生之間，選了長生。”

  沈宵雪：“？”

  原來，帝路和長生之間是衝突的嗎？她一直將之聯系在一起。

  不過仔細一想，似乎確實是如此地。

  但，沈宵雪心中的疑惑卻反而更大了。

  沈宵雪：“這世間，還有辦法，能讓人獲得比帝君更長的壽元嗎？”

  她望著眼前的這些臉，秀眉微蹙：“難道，那個辦法，便是墮落為神孽？”

  天母搖頭：“當然不是。”
    天母：“是做為人的長生。”

  “至於墮落成為神孽，那是失敗後所付的代價了。”

  沈宵雪眨了眨眼：做為人的長生，嗎？這真的，有可能嗎？
  她心中，還是這個問題。

  既然，天母說道，是要在帝路和長生之間做選擇。

  那麽沈宵雪相信，這個長生，絕不只是幾萬年。

  而是要比帝君活的更久。

  真有那樣的長生法，她前世，也不必為蘇岩的壽元，如此勞心費勁了。

  千辛萬苦找到的玉蟾樹，還是個坑。

  等等，她說的，不會就是那玉蟾樹吧？

  難道她也被魔君耍了？

  心中轉過這樣的念頭，於是沈宵雪直接道：“難道，是不老藥嗎？”

  婦人的臉聞言卻是搖頭：“不，是萬化自在天書。”

  天母：“你知道，聖人開始，可以以己身心象為錨點，探索無名海吧？而我，也就是人族中第一個探索無名海的人。”

  天母：“就在那時，我找到了萬化自在天書。”

  “不，應當是萬化自在天書，主動找到了我。”

  “萬化自在天書？”沈宵雪愕然：“那不是魔君修煉的功法？”

  “沒錯沒錯。”天母點頭。

  聽到沈宵雪提起魔君，此時，天母那十張臉上，竟是同時展露出了敬佩之色：“那個丫頭，她是第一個成功掌控了萬化自在天書的人，所以，以人族之身，成功竊到了長生。反之，被自在書汙染，便是我們九個現在的樣子。”

  “什麽！”沈宵雪駭然。

  ……

  西京。

  直至回到王府中自己那處偏僻的別院內，顧楠依與之系統的對話，還在繼續著。

  顧楠依發現了，這個答題系統，看似無所不知，但回答卻經常會發生偏離，與她原本的問話意圖不同。

  想要從它這裡，得到某些答案，有時候需要多換幾個角度問它。

  有時，還需要一些問話技巧。

  顧楠依：“所以，不僅魔君想偷蘇岩的心，你也想助蘇岩偷魔君的心，而我便是那扇進出的窗戶。”

  “最完美，便是我真正做為魔君，愛上蘇岩，這樣，便能有取之不盡的因果力。”

  系統：“這難道不是宿主所願嗎？”

   顧楠依沉默了，片刻後，方才輕喃：“沒錯，單論結果，確實是如我所願，只是……”

  只是，她沒想到，她以為自己與蘇岩之間，看似純淨無瑕的感情，當中竟然蘊藏著，兩個彼岸境存在那麽多的算計！

  自己的身後，是深不可測的萬古魔帝；而蘇岩的背後，則是一件來歷神秘的彼岸境神器。

  好笑的是，一直以來，她們竟都對這一切一無所知。

  不過，顧楠依也僅僅是感歎一下。

  就像寵妻系統下線前，對她的評級，此時已從一諾三生，到了癡夢空花。

  哪怕一切便真的只是幻影，她也已擺脫不了了。

  “恰如蓮花不開於聖地，而開於淤泥。”她想。

  不管這段感情的開始，參雜著怎樣的陰謀算計，也無礙於真情。

  “只是，為什麽，在我徹悟本心，認清自己與魔君的關系之前，你好像已經知道了我是誰？你本來，不該知道的吧？”

  然而，就在此時，顧楠依的心中，卻是突然一動，腦中“轟”的一聲，刹那間湧現出無數的畫面。

  而外表上，她那一雙美眸的深處，也是不自覺間，突兀的亮起了兩團金焰。

  顧楠依：“你名答題系統，難道無所不知嗎？”

  顧楠依：“便連魔君這樣的造化主，在你面前，也無隱秘嗎？”

  隨著金焰亮起，她的語氣，也發生了變化。

  便連這整座竹林別院，都被一層詭異籠罩。

  系統對她身上的變化，仿佛一無所覺，文字和聲音沒有任何起伏：“系統保留著前世收集到的全部數據。”

  系統：“系統也有模擬器，根據已有的數據，對結果進行推演。”

  “當然，推演到的內容，並不一定就是真實，但可以從幾百個結果中，分析出最接近真實的答案。”

  顧楠依：“厲害！”

  顧楠依：“我本以為，你這個神器，最大的威能，乃是造物，如今看來，並非如此。”

  顧楠依：“於凡夫而言，全知不如全能，於帝君而言，全能不如全知。”

  顧楠依：“你最大的全能，並非造物，而是推演啊！”

  系統：“是的。”

  顧楠依：“如果，我猜的不錯，這一種推演，也需要耗費大量的因果力，以及，最原始的消息。”

  顧楠依：“更多的因果力，可以助你等，完成更多次的推演，而更多的原始消息，可以讓你等修正錯謬，從而，掌握越來越多的真相。”

  “呵呵呵呵……”

  顧楠依笑了，笑得香肩輕搖，花枝亂顫。

  笑聲亦真亦幻的回蕩在竹林之間。

  前世，她本就是史源界第一美人，自然是一笑傾世。

  然而此時，她的這個笑，卻還要超越以往，是一種突破仙凡，人天未有的顛倒。

  人道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然而，魚鳥，尚且是生靈。

  花月，也常被文人寄托以詩情畫意。

  而她此時這一笑，卻連窗外的頑石和層層假山，都跟著裂開了嘴。

  沉浮於諸天至美的君主，轟隆隆，轟隆隆的跟著一抽一抽的傻笑起來。

  顧楠依：“若果我沒猜錯，你會綁定我，並且，似乎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也是為了收集可供你們完整推演的原始消息，便像是收集拚圖一樣，每得到一塊很小的碎片，通過那個模擬器的推演，都能將小小的拚圖，擴大幾百倍，直到拚圖徹底的完整。”

  顧楠依：“與此同時，也可以從我身上，汲取因果力。”

  顧楠依：“一箭雙雕。”

  “不，或許，是一箭三雕！”

  此時，顧楠依的眼中，那兩團金色神火，越來越亮。

  與此同時，她整個人，也變得更美了。

  “第三個目的，便是引導我，讓我，無可自拔的愛上夫君，無可自拔的沉淪。”

  顧楠依：“而那個寵妻系統的存在，是不是也有這樣的目的？”

  “蘇岩的感情，確實是沒有任何雜質的，但你不是。”

  顧楠依：“寵妻系統最初的出現，除了是為了汲取因果力，也有要我沉淪的目的。”

  “啪啪啪啪啪……”

  口中雖然說著這些，顧楠依的俏臉之上，卻是不見一分憤怒，反是鼓起掌來。

  顧楠依：“真是不可思議的神器啊！”

  顧楠依：“我越發的好奇，究竟是誰創造的你？”

  顧楠依：“我想即便窮盡無名海，也找不到，如你這般的逆天神器。”

  系統：“魔君為造化主。”

  系統：“系統的功能有多不可思議，魔君的權能便有多不可思議。”(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