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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花笑》第172章 受傷
   第172章 受傷
  長曠山林裡,陡然傳來一聲號角低鳴。

  號聲傳到山下獵場外的營帳時,外頭等候的守衛都變了臉色。

  陸曈坐在營帳裡,問林丹青:“出了何事?”

  林丹青驀地站起,望向黃茅崗的方向:“……不好。”

  “吹號……”

  她喃喃:“代表獵場中有突發情況。”

  果如林丹青所說,不過一炷香時間,山上下來一行禁衛,神色緊張直奔醫官院營帳而來。陸曈和林丹青起身,聽到為首的禁衛和常進說話。

  他在樹下皺著眉頭面露痛苦,一會兒說腿斷了一會兒說腦袋疼,林丹青一面飛速包扎,一面聽他絮叨安撫,忙得額頭上全是汗。

  林中塵土飛揚。

  身側護衛馬背上,已結結實實捆滿了兩大皮袋。兔子、野獾、狐狸、鹿……擒虎骨子裡似流狼血,嗜殺凶殘,遇到獵物一口咬中死死不放,直到拖得獵物咽下最後一口氣。

  “怎麽樣?”他急道:“抓到活的沒有?”

  待好容易包扎完,禦史中丞又讓林丹青給自己那匹馬瞧瞧有沒有問題,說是無緣無故馬蹄打滑,說不定馬也骨折了,等下下山路難免重蹈覆轍。

  戚玉台不以為然。

  可方才從此人出現到她跟著對方行至此處,從頭到尾,她也沒說過自己名姓。

  眾人起身準備下山,最先說話的醫官撓頭,仍有些狐疑,自語道:“我剛才真的好像聽到有人叫救命……”

  山路曲折。

  元堯被眾禁衛護著後退,這波死士人並不多,方才龍武衛察覺下與其交手,箭雨過後已是不敵,然而一被製伏,立刻咬破齒間毒藥自盡,頃刻間氣息全無。

  陸曈隨著這人往前走,路似不太好,很有些崎嶇難行。走過約莫幾裡後,四面樹林漸深,荒草亂石,仍沒有受傷的人影。

  一道灰色巨影從林木間撲了出來,將她撲翻在地。

  陸曈後退兩步,猛地轉身,瘋了一般往身後跑。

  ……

  地上橫七豎八都是屍體,一些是龍武衛的,大部分都是死士的。裴雲暎去追最後一個。元堯被護著逃至松林外的飛泉下,聽見遠處林間傳來的低渺號角。

  林丹青正舉著帕子走到老馬跟前,聞言就對陸曈道:“你去吧,這裡交給我。”

  有穿醫官袍的醫官停下腳步,狐疑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剛才是什麽聲音?”

  旁邊一位醫官道:“沒什麽,就是瀑布水聲。”

  “跑了半日,時候倒是差不多了。”

  四周安靜,蕭逐風目光落在青年左肩:“你的傷要不要現在處理一下?”

  他說完這句話,見無人在意,隻好背起醫箱跟了上去。

  她環顧四周,四面峭壁,恰好將此處叢林圍攏其中,正對崖壁的地方,一簇飛瀑奔流直下,轟然若雷鳴。

  戚玉台朝前方看去。

  灰犬在經歷半日捕獵後,越發精神奕奕,身上灰色皮毛幾乎已經被血染紅,一雙眼睛幽幽泛著寒光,等待著隨時將出現在眼前的獵物咬死。

  他打了個哈欠,眸中精光閃動。

  元堯神色變幻幾番。

  空氣中漸漸飄來一股濃重血腥氣,黏膩腥臭,方才被飛泉掩蓋,這時候如一張編織好的細密絲網,朝著她漸漸罩來。

  若是手段高明還好,若是內奸……

  林丹青按下一口惡氣,認命地朝馬走去,正在這時,前面密林裡忽有人匆匆跑來,是個護衛,對林丹青二人道:“我家大人駕部郎中,方才被一野狼咬傷右腳,二位醫官哪位有空,請隨屬下前去行診。”

  紀珣收好藥瓶,扶著一位受傷的龍武衛站起身。

  但這些死士究竟是如何繞過圍場偷偷潛入此地,就很耐人尋味。

  林丹青把一卷金創藥收進醫箱,皺起眉自語:“奇怪,這才日中,今年夏藐怎麽出事的這麽多?”

  裴雲暎搖頭:“自盡了。”

  戚玉台勒住韁繩,疑惑看向遠處:“是不是有什麽聲音?”

  聞言,陸曈一顆心漸漸下沉。

  段小宴從死屍邊一一查驗,回到裴雲暎身邊:“回殿帥,一共十名死士,全部自盡。”

  林中突遇變故,元貞的臉色已十分難看,由諸衛軍護在中間,神色陰晴不定。一行醫官大氣也不敢出,生怕這怒火燒到了自己。

  ……

  箭雨朝元堯衝去時,他拉元堯逃走,差點被人背後放了冷箭,若非他躲得迅速,那箭現在已經穿透他心房。

  護衛道:“快了,就在前面。”

  號角在悠長山谷裡回蕩。

  “下山!”

  裴雲暎一扯韁繩,掉轉馬頭:“保護三殿下,我去追。”

  “有什麽危險?”

  如今朝中兩派勢同水火,太子在圍獵遇此意外,偏偏三皇子也在場……

  這麽多護衛,太師府身手最好的兩個護衛就在自己身邊,何況還有擒虎。
    擒虎……

  常進輕咳一聲,示意眾醫官起來。太子已隨班衛到前頭去了,只剩他們幾個醫官和傷重的龍武衛落在後頭。

  待常進走後,陸曈問林丹青:“山中怎會有老虎?”

  直衝林間而去。

  陸曈?

  陸曈腳步一停。

  樹下,陸曈正將白帛遞給林丹青。

  “開始狩獵——”

  年年參加夏藐,每次風平浪靜,戚玉台還是第一次聽見號角聲。然而山上圍獵能出什麽事,多半是哪個倒霉的遇到不常出的野獸。

  “沒活口我也知道是誰。”元堯冷笑一聲,“這盛京最想我死的,猜也猜得到。”

  太子林間突遇猛虎,事出突然,太子無恙,太子身邊的龍武衛卻有幾個受傷的。一行醫官隨常進入山先為傷重的幾個龍武衛,剩下輕傷的,待隨太子一道下山後,由醫官在山下營帳中包扎。

  正沉默著,營帳簾被人從外面一揚,又有兩個禁衛匆匆趕來,道:“禦史中丞大人從馬上摔下來,不能走了,請兩個醫官進山急診。”

  戚玉台不語,視線落在馬背上血跡重重的皮袋上,過了片刻,又扭頭看向林木中隱約的人影,摸了摸下巴。

  林木掩映間,幾匹馬停著,四周有人來來往往,倒是圍攏的人群裡有兩個穿醫官袍的女子,其中一個秀美玉面,姿影纖纖,生了一張熟悉的臉。

  陸曈心中一動,望向山林方向,很快收回視線,對林丹青道:“走吧。”

  裴雲暎轉身,吩咐身後諸衛:“把這些死士屍體帶走。”又登鞍上馬。

  “好吧。”

  這話一炷香前,這人已經說過了。

  林丹青搖了搖頭,神情有些憂慮:“不知道。”

  留在這裡也是聽禦史中丞無理取鬧,倒沒必要兩個人一起被折騰。

  發生這件事,圍獵自然不能繼續。

  戚玉台盯著馬背上的碩果,目露滿意。正欲說話,忽聽得前方傳來隱隱說話聲,往前一看,忽然一愣。

  盛京夏藐已多年未出現過獅虎,連花豹都很少,怎麽會突然出現,還差點傷了太子。

  龍武衛禁軍馭馬飛馳而過,銀色刀光閃動間,伏在暗處的人影紛紛滾落,下一刻,蕭逐風迅速出手,寒光掠過,黑衣人喉間一動,唇角緩緩溢出一絲汙血,倒地不起。

  元堯一拳擂在石頭上,低聲罵了一句。

  他這頭遇刺的消息還未傳出去,怎麽就吹號角了?
  又有急促馬蹄聲傳來,烏黑駿馬去而複返,騎在馬背上的青年勒馬回首,元堯忙看向他。

  護衛悄然退去,不多時又回來,低聲地稟:“是禦史中丞大人摔下馬,叫陸曈上山行診。”又試探地看向戚玉台:“少爺現在是想……”

  “是。”

  經歷方才一番廝殺,他哪還有心情繼續圍獵,巴不得現在就走。再不見先前非要胡闖的勁頭,隻淡淡唔了一聲,看了裴雲暎一眼:“就按裴殿帥說的做。”

  黃茅崗夏藐之前會有班衛搜山,驅走獅虎熊類猛獸,以確保山上安全。畢竟如今夏藐不如先皇在世時兵衛盛大。

  林丹青和陸曈因為是新進醫官使,常進便讓她們在營帳等候,不能同時遣所有醫官離開。

  ……

  這話說得露骨,四周禁衛低頭一言不發,隻裝做沒聽到。

  禦史中丞年紀不大,但蓋因平日也不怎麽活動,明明還不到知天命,身子卻似花甲之年,脆弱勝過琉璃,輕輕一碰,裂得亂七八糟。

  他知道自己姓陸。

  身側護衛凝神聽了一會兒,面色微變:“是號角聲,少爺,圍場有危險!”

  元堯與元貞明爭暗鬥,從前也只是在朝堂上。元貞陰鷙,元堯傲慢,若元堯認定此番刺殺由元貞背後主使,只怕回去後,皇城又是一朝血雨腥風。

  想了想,陸曈便背上醫箱,同林丹青囑咐幾句,起身跟著這護衛離開了。

  號角?

  只有十位死士,這數量算不得多。

  群峰幽邃。

  如此乾脆果斷的服毒,當是死士無疑。

  裴雲暎側首看了一眼,道:“小傷,下山再說。”

  “太子殿下林中突遇猛虎,猛虎已射殺,殿下無恙,但身邊禁衛多傷,醫正請帶醫官上山行診。”

  護衛見她停下,轉身奇道:“陸醫官怎麽不走了?”

  陸曈問前面帶路的護衛:“請問,此處離駕部郎中大人所在處還有多遠?”

  禦史中丞大人如今四十有五,這個年紀腿腳容易骨折,摔了可了不得。剩下的新進醫官使中唯陸曈與林丹青春試成績最好,聞訊便不多說,立刻開始收拾醫箱。

  林木間隱隱傳來飛瀑飛濺的水流聲。

  他還沒讓人將陸曈引上山,特意饒了她半日,好先叫擒虎磨磨爪,沒料到先在這裡遇上了。

  ……

  常進一聽十分著急,事關太子不敢耽誤,立刻點了一半醫官隨禁衛上山去,紀珣也去了。

  最後一個活口也沒了,意味著人證俱失。

  傳到密林深處時,余音也變得隱約。

  “殿帥!”禁衛喊道:“是死士!”

  只是射中肩頭,不算傷重。

  裴雲暎翻身下馬,走到元堯跟前,道:“殿下,圍獵途中生變,恐林間還有其他埋伏,不如中止圍獵,下山再做定奪。”

  戚玉台心中一動,招來身側護衛:“她怎麽在這兒?”

  林木間似乎隱隱傳來人的尖叫聲,伴隨幾聲犬吠。

  一絲不安從她心頭浮起。

  紀珣把最後一罐傷藥收回箱子,聞言側首。

  陸曈眉頭一皺。

  已被禁軍驅過凶獸的黃茅崗為何會突然出現一頭猛虎,還偏偏被太子殿下撞見了……

  戚玉台看一眼自己身邊的重重護衛。

  紀珣抬頭,看了那人方才指著的方向一眼。

  密林幽靜,唯有水聲淅淅。

  他認真聽了片刻,確定並無人呼號,才提起醫箱,跟著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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