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陸曉曉說這話的語氣，像衣服是她的一樣？”

  “楊知青都下咱們大隊三年了，前兩年最難的時候，你見過她家裡寄衣服嗎？還不是陸知青來了，她才有這種沒補丁的衣服穿了。”

  劉敏沒想到陸曉曉和楊桂芬這兩人竟然鬧別扭了，這倆人她都不喜歡，當下便笑道：“我們一個宿舍的，衣服的確是陸曉曉的，村裡都沒人喜歡陸知青，唯獨楊知青天天跟著她，你們當為了什麽，還不就是圖她的錢，她的吃的……”

  楊桂芬向來低調，對外做人也是謹小慎微，第一次遇到這樣兩難的地步，扭頭瞪著劉敏：“劉知青，我和曉曉是好朋友，你別信口開河。”

  劉敏看不上陸曉曉，更看不上楊桂芬，平時看著一副好人的模樣，實際上小心眼多的要死：“誰信口開河了，你敢說你身上的衣服不是陸曉曉的？你敢說，你沒吃過陸曉曉的東西？”

  “敢不敢把宿舍的人都叫過來問問。”

  說著，劉敏還真的去叫人了：“劉若英，你來說說。”

  劉若英被劉敏拉著胳膊到身前，一瞬間吸引了所有的人目光，她平時不管在知青點還是在村，都是小透明的存在，局促的臉色漲紅。

  劉敏就霸道：“說啊。”

  劉若英看看楊桂芬看看陸曉曉，最後誰也不敢看，低著頭道：“她是借了陸曉曉的衣服，雪花膏，吃的，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說完像是她犯了錯一樣又躲在了後面。

  四周也沒人在乎透明人劉若英了，一片嘩然，全都看著楊桂芬。

  “楊桂芬平時看著挺不錯的，應該不是這樣的人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猜猜是楊桂芬平時騙人了，還是劉若英騙人了？”

  這下其他人都不說話了，劉若英平時下地乾活也舍得掏力氣，平時和人接觸先臉紅，騙人？
  讓她騙人估計比下地乾活還難受。

  楊桂芬攔著陸曉曉的時候是想炫耀自己當了乾事和其他人與眾不同了，可這發生的情況完全不在她的意料之內，不由的有點手忙腳亂：“你們，你們誤會我了，我只是借曉曉的，我會還的……”

  這劉敏簡直是一個意外，並且，她做的非常好，完全都不用、她怎麽出力，就讓楊桂芬在眾人心裡的形象下滑了。

  陸曉曉心裡愉悅，衝著許瑤一笑。

  還在因為揭開楊桂芬的真面目的劉敏正在高興，看到陸曉曉的笑容，心裡一僵。

  她破壞了陸曉曉和楊桂芬的感情，陸曉曉怎麽還笑？

  陸曉曉卻已經不看她：“楊知青，既然你說東西會還我的，那今天就給我吧。”

  陸曉曉之前傻乎乎，眼裡只有趙斌一個，那些被她忽悠到手裡的東西，她都當成自己的了，怎麽願意給陸曉曉。

  楊桂芬腦子裡緊急的找理由：“曉曉，我……”

  “楊桂芬，我相信你不會說，你把這些東西放在公社那邊了。”陸曉曉道：“如果放在公社那邊，你豈不是壓根就沒準備還我？”

  楊桂芬剛想到的理由就被陸曉曉截回去了。

  陸曉曉看著四周的知青：“從我第一天來村裡就認識楊知青了，我相信楊知青不是借東西不還的人，大家要不然跟著我和楊知青回一趟知青點做個見證？大家也別誤會楊知青。”

  不管是什麽時代的人都有看熱鬧的心理，當下哄鬧著去知青點，楊桂芬幾乎是被人裹挾著過去的。

  平時的淡定完全不在了，額頭上沁出了汗水，到了知青點一件件的找出來她曾經從陸曉曉這“借”的衣服。

  其中不乏一些，她說是家裡給她郵過來的，大家看著楊桂芬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往日楊桂芬在村裡表現的熱情，熱心，勤勞，禮貌，大家對她的口碑很好，甚至，她和陸曉曉玩也是大家覺得她好的一種。

  要不是好到極致的人，怎麽能忍受陸曉曉的那種脾氣，性格，腦子，可現在看起來完全不是一回事嘛。

  眾人心裡想法各異，不少人在心裡對楊桂芬都有點警惕。

  楊桂芬咬著牙把東西還給陸曉曉：“給這些衣服。”

  陸曉曉道：“一些吃的我就不計較了，這些衣服不少你都穿了一年了，我也不計較，不過我的那塊鑽石牌的男表呢？”

  “鑽石牌的男表？”人群中有人發出一聲驚呼。

  “那可要不少錢啊，一百多嘞，陸曉曉這個都借啊？”

  “你應該說楊桂芬這個都敢借，借了竟然還不一起還了，是想昧下吧。”

  楊桂芬著急的臉上冒汗水，漲紅著臉：“曉曉，那個表能不能改天給你？”

  那表已經被她拿去換工作了，不，不能再要過來，她也沒錢再買一塊，楊桂芬說完又搖頭：“我沒拿你的表，我沒拿……曉曉，那表是不是你弄丟了？”

  “你可別冤枉我。”

  楊桂芬說的眼淚的都快出來了。

  陸曉曉忍不住的想笑，這演技倒是好，不愧是把原主忽悠的團團轉，也不愧是處處得利還能讓村裡的人都覺得她是個不錯的人。

  相比之下，原主的腦子連後山上的野豬都不如，陸曉曉看著她哭的情真意切，往前走了幾步，輕輕的開口——

  “手表在張主任那。”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只有她們兩個人清楚。

  楊桂芬的臉色從漲紅刷的變成慘白，陸曉曉怎麽會知道這件事？

  她誰都沒告訴。

  即使已經竭力的平複自己的情緒了，楊桂芬的瞳孔裡依舊驚恐。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說著陸曉曉退後一步：“楊知青，那手表你什麽時候可以給我？不然我不保證能做出什麽事情。”

  若是被陸曉曉舉報了，不僅僅她的工作會沒有，她還可能因為這個被送去改/造，只會比現在更艱苦。

  若是陸曉曉拿了手表就不計較，那她還能當自己的小乾事，長久下來，日子也好過許多。

  楊桂芬很快的在腦子裡權衡好了利弊：“你看，我還以為是你忘了，是我忘了，手表我忘在公社了，那手表也舊了，要不然，我給你錢？”

  陸曉曉笑道：“行啊，那手表我買的一百二買的，你給我錢吧，還有票。”

  楊桂芬看著伸到她面前的白皙纖瘦沒有一點繭子的手。

  臉色踟躕：“曉曉，我現在沒這麽多錢，可以慢慢還你嗎？”
    陸曉曉還沒說話，眾人已經因為她這不要臉的話發出低低的恥笑。

  劉敏還記得昨天楊桂芬在公社門口給她甩臉色呢：“沒錢就不要拿別人的東西，拿了東西還不想給錢，這要讓公社的人知道了，還能讓你在那工作？”

  劉敏的聲音尖銳刺耳，楊桂芬心裡煩極了她，若不是她，自己也不會陷入到這進退兩難的地步。

  楊桂芬哀求的看著陸曉曉：“曉曉，我的確沒這麽多錢……”

  說著眼淚落下來。

  見她哭成這樣，原本看笑話的人又有點心軟了。

  “陸曉曉，你也不是沒錢，就讓她慢慢還吧，一百多塊錢，她一時半會從哪裡弄這麽多錢？再說還有票呢，那是工業票，咱們下鄉的知青有幾個有的。”

  陸曉曉心裡也清楚楊桂芬身上沒這麽多錢：“行啊。”

  楊桂芬驚訝看她，似乎沒想到這麽好說話的。

  她就知道陸曉曉比較蠢。

  “給我寫個借條，簽上你的名字，大家也都做個見證，我寬限你七天，若是七天還沒給我，我就去公社找你們主任，聽說公社有個姓張的主任。”

  其他人隻以為陸曉曉是去要錢的，楊桂芬卻清楚，她是去舉報自己的。

  楊桂芬咬著牙：“行，我給你寫個欠條。”

  這年頭太窮，錢一時半會都要不回來，現在收獲了兩個欠條，陸曉曉盯著楊桂芬寫的欠條，確定沒問題。

  “麻煩大家了，我現在還有事要去忙，就先不和大家在這了。”

  陸曉曉走的時候路過劉敏的時候還似有似無的感歎一聲：“也不知道那價值一百多的手表，去哪了，寧願給錢給票都不給我手表。”

  劉敏聽的若有所思。

  是啊，楊桂芬向來認真仔細，這手表肯定不會丟了，還是男表，她也戴不了，難不成送對象了？

  不對，沒聽說楊桂芬有對象。

  她的工作也來的奇怪，該不會是，把表送禮了吧？

  劉敏想到這個，驚愕的張開嘴巴，越想越有這個可能，要不然憑著楊桂芬她憑什麽啊！

  陸曉曉出了知青點，繼續去找村裡的木匠，老木匠是祖上傳下來的手藝了，平時可以靠著給村裡打個桌子凳子賺個小錢，日子比村裡的許多人過的都舒服。

  陸曉曉過去的時候，他正在做凳子。

  “江大爺，我想找您做個東西？”村的大姓是江和林，還一部分姓張的，一部分姓於的。

  老人的耳朵似乎不太好，陸曉曉連著喊了三聲，老人才回頭。

  陸曉曉道：“大爺，您看這個圖樣，能做嗎？”

  老人手接過去，眯著眼看著圖紙，看了半天：“這年頭，沒人做這麽精細的玩意了，你做月餅啊？”

  陸曉曉微微怔了一下，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把自己畫的香皂模具認成月餅模具了。

  中秋好像也快到了，陸曉曉應聲：“是啊。”

  “講究，現在像你這麽講究的人不多了。”老人歎口氣：“我小時候，那些縣裡的有錢老爺才會這麽講究，不過還是現在日子好，這會沒什麽餓死的人了。”

  陸曉曉聽了老人感歎，附和著現在日子好，心想幾十年後日子會更好：“大爺，這個您能不能做。”

  “能，就是慢點，你不著急用的話兩天后來拿吧，你這個看著小，細致，要四毛錢。”

  陸曉曉想了想：“那大爺您給我打五個，這是兩塊，過幾天我來取。”

  一聽說他要五個，大爺渾濁的眼神裡都泛起了精光。

  陸曉曉付了錢回家的路上已經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把楊桂芬拿的舊衣服頂在頭頂，一路小跑著回家。

  村裡的地一下雨就泥濘了，陸曉曉跑回家的時候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站在門口：“甜妞，你怎麽在這？”

  甜妞一看到陸曉曉，一雙大而無辜的眼睛一亮，裡面溢著欣喜：“姐姐，你回來了？我哥哥讓我給你送奶，不過今天不太多。”

  陸曉曉也不知道她在這等多久了，身上的布料被打濕了，再看看那小罐子的羊奶，伸手接過來：“先回屋子。”

  說著自然的牽著甜妞的一隻手。

  甜妞沒想到，小身板都僵了，臉色也紅紅的，默默的跟在阮念念身邊。

  陸曉曉給她倒了熱水，想去給她找個衣服，翻找一圈，也沒找到小孩子能穿的，索性先拿著一件大人的給她罩著。

  “以後下雨不能在外面等著，不然要感冒的，聽到沒。”

  甜妞乖乖的點頭，看著罩在她身上的衣服，心裡暖暖的：“姐姐，哥哥還在家等著我，我要回家了。”

  她說著把衣服脫下來。

  “你穿著吧，這衣服是姐姐不穿的。”雖然原主的衣服她穿了，但這楊桂芬穿過的，她心裡有點不舒服，甜妞穿的衣服不合適，給她也挺好的。

  甜妞把衣服上下看看，都是好的，一個補丁也沒有，不敢相信的看著陸曉曉：“姐姐這衣服你真的不穿了？還好好的。”

  陸曉曉道：“真的是我不穿的，你要不穿走我也會給別人，只是這村子裡，除了你會叫我姐姐，他們都說我懶。”

  “姐姐不懶，姐姐很好。”

  小孩的聲音裡還帶著點稚氣，軟軟的，一笑臉上酒窩淺淺，可愛的很，陸曉曉被逗笑了：“走，姐姐送你回去。”

  陸曉曉說著拿著一個外套頂在頭上，也把甜妞的提上去，兩個人都頂著頭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

  楊桂芬今天身上穿的衣服都被陸曉曉要走了，還被相處幾年的知青用那種怪異不齒的眼神看，她已經不想在大河村待了，頂著雨，騎著借來的自行車正要離開的大河村，淅淅瀝瀝的小雨中看到兩個人影，一大一小。

  那些她小心翼翼生怕弄破弄髒了的衣服，此時正在陸曉曉披在頭上擋雨，她最喜歡的一件軍綠色的外套，現在披在一個像是叫花子的野孩子頭上。

  陸曉曉為什麽要這麽對她，為什麽要故意羞辱她，楊桂芬心裡積蓄了許多的委屈，想上去質問陸曉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