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北方大軍來了，縣城裡的所有有頭有臉的人家都行動起來了。

  糧食衣物火柴，家裡存有這些物資的人，都開始仔細清點。

  越是要亂的時候，就越是不能亂。否則他們這些人家，都會面臨滅頂之災。

  城裡所有的大門關緊。

  窗戶都開始用木頭和鐵釘，全部釘死。

  知道城破往往只在一瞬之間，張集清的爹就叫家裡的女眷和沒有長成的孩子們，全部躲進了地道一個暗室中。

  如果城破之時，這些人能夠僥幸保的一命，那也算是給他們張家留了火種了。

  張集清的爹今年已經有五十多歲了。

  他年過半百，覺得自己這一輩子該享受的都享受了。如今面對這樣的情況，他心裡雖然慌張害怕，但是也沒到徹底絕望的時候。

  他帶著自家最出色的兒子張集清，去了那略顯破舊的縣衙。

  進去了之後就發現，衙門大堂裡已經站著不下百余人。

  全都是他熟悉的老面孔。

  知道住在城裡的這些鄉紳地主，都在那裡熱烈討論著城外的情況。張集清的爹就帶著自己的兒子也加入了進去。

  一會兒詢問這個，一會兒又詢問那個。

  尤其是縣城裡頭的兵防，他問的特別的詳細。

  就在他皺著眉頭，苦苦沉思之際，他突然就看見了幾個衣服破破爛爛的衙役，一個捂住自己的手臂，另一個則緊緊的扶住對方。

  “大人，大事不妙啊，不妙啊！”

  聽到那年輕些的衙役喊著不妙，在場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一臉驚詫的看著他。

  “怎麽了？怎麽了？外頭是發生什麽情況了？”

  那沒有受傷的年輕衙役滿臉驚恐，眼裡寫滿了絕望的說道：“咱們城的城門口，還有城牆周圍，全都是一群騎馬射箭的軍隊！”

  “有人算了一下，感覺這次來的大軍應該不少於幾萬人！”

  “什麽？他們來了幾萬人？這應該不可能吧？”

  他們這個縣城在整個北地，尤其是西北這塊地方來說，算不上特別的大。

  他們這塊地方也就容納了數萬老百姓而已。

  幾萬人拿著刀劍的軍隊對上幾萬人手無寸鐵的老百姓，這不就等於肉包子進到狗嘴裡了嗎？
  一聯想到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東西，全都打進來，在縣城裡頭燒殺搶掠，片甲不留，這些常年過著溫飽的好日子的地主鄉紳們，頓時都害怕起來。

  “怎麽辦呀？怎麽辦呀？我們城裡這點人怎麽跟外頭那些人打呀？”

  “天啊，天啊，我們這是造什麽孽哦！怎麽就讓我們攤上這種事了？”

  “你們說，我們能投降嗎？”

  “你瘋了吧？我們要是開城門投降，他們絕對不可能會留我們一條性命的。那些蠻夷都是不講道理的，也不講誠信，想當初咱們幽水河上遊有座叫幽城的縣城，不就被他們屠了個乾淨麽？那個地方至今還是一座死城呢，都沒人敢進去！”

  聽到這樣的話，本來還想投降保得自己一條性命的鄉紳，頓時就啞口無言了。

  這不行，那不行，他們應該怎麽辦啊？

  他們這些手無寸鐵的老百姓真的要拿著家裡的菜刀，還有那些東西，跟那些人硬打嗎？
  就在他們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的時候，有人就突然開了口。
    “反正，……這不是已經入冬了嗎？我們不投降也不開城門，也不跟那些人打。我們只要守好一條原則，那就是守好城門，保證咱們的城門不被那些人攻破。等到他們糧草不足了，他們自然而然的就會退回去了！”

  老家在鄉裡的一些地主一聽到這話，就忍不住的生氣了。

  “你說退退退，他們能退到哪裡去？”

  “你難道就沒想到，那些人要是沒有吃的了，他就會在我們各個村裡燒殺搶掠！到時候，咱們這個地方，會整個鄉整個鄉的被他們都殺光！”

  聽到這樣話，有人又開始爭論了。

  “那些大軍一路過來，外面那些村，那些莊，那些鄉，估計早就被他們燒光殺光搶光了！那些沒有人性的東西，怎麽可能還留得他們一條性命？！”

  這話一說出口，在場絕大多數的人竟然都認同了。

  所有人都意識到，戰爭就是這樣的殘酷。

  戰爭是沒有人性的。

  戰爭就是毀滅。

  ……

  躲在旁邊屋子裡旁聽的縣令、文書、師爺們，見外面的地主鄉紳們商討了之後，都得出一致的意見。

  他們一行六人，這才從裡面的屋子裡，慢悠悠的走了出來。

  趙縣令為官幾十年，早就有了一套為官的哲學。

  在他這個位置上，所做出的決策，都是要符合大多數人的利益的。

  勢力的平衡，利益的權衡。都是他天天想著的。

  所以，這些年來，地主鄉紳們對這位縣令大人還是挺敬服的。

  現在一看到這位父母官出來了，他們就你一言我一語地急切發問了。

  “大人，如今我們應該怎麽辦呀？”

  “大人，咱們為今之計，只能死守城池……”

  趙縣令眼看著他們都瞪大眼睛，眼巴巴看著自己，他抬手示意他們安靜後，便耐心說道：“諸位，本官今日邀你們前來，正是為了守城一事。”

  “諸位都是有遠見有卓識的讀書人，自然清楚咱們城破之日，便是咱們全滅之時。正如諸公剛才所說，咱們為今之計，只能苦守城池。”

  “這座縣城，守住一日，咱們就能多活一日。他們騎馬的軍隊遠道而來，所攜物資必定不多。只要咱們熬過這段日子，他們必定退往其他處。”

  “本官現在還請諸位能從各自家中調撥出二十到三十個家丁，組成一支由官府統一安排的護城隊。”

  在場眾人聞言，都面露難色。

  二十到三十個家丁？這不是把家裡大部分壯漢都抽調走了麽？

  萬一外城先被攻下，內城到時候肯定會亂成一團。

  到時候，趁火打劫的、燒殺搶掠的、渾水摸魚的，不計其數。

  到時候，家中防衛空虛，賊人闖進家門，搞不好會被人滅門的！
  思及此，那些地主鄉紳和有頭臉的小官小宦，以及那些有錢商戶，都不約而同對著趙縣令訴苦了。

  “縣令大人，我們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