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肆呆怔住，突然笑了起來，輕聲說道：“不會。”  他轉過眼，看向窗外，無邊的夜色似乎都因這一點幻想，而變得撩人心緒。

  “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恨不得時時把她捆在身邊，即便她心裡不止一人。”

  他側過身，讓開了位置，神情低落地讓席玉離開。

  “希望你能得償所願。”

  席玉頓了頓，低聲說道：“我已經得到我想要的了。”

  高大的路燈照耀下，暗黃的燈光照在兩側的灌木叢邊，寂靜一片。

  席玉剛走到車邊，準備拉開車門，忽然似有所覺地抬眼望去。

  “我本來在家看書呢，忽然有點餓了，就出來逛超市。剛好路過這裡……”

  盛瀾清隻穿了薄薄的連衣裙，被夜風一吹，眼圈紅紅的，手指尖也是紅紅的，緊抿著唇。

  她半點沒提謝肆給她發來的消息，局促地在他面前掩飾難言的不安。

  席玉想看見盛瀾清在乎他的樣子，很擔心她不來。

  但是她真的來了，他又覺得心疼，甚至不舍得戳穿她。

  他脫下外套，走上前披在她瘦削的雙肩處，輕聲說道：“天氣降溫了，你出門都不知道多添一件衣服，本來就是靠嗓子賣命的人。”

  盛瀾清垂下眼，有些委屈地說道：“我晚飯都沒吃飽，肚子餓了，所以急著出門。”

  她繼續撒著不走心的謊，睫毛忽閃忽閃的，明顯是有些心虛，卻誓死不肯露出怯態。

  “好，”席玉認命般歎氣，說道，“我們一起回家。你想吃什麽，我都給你做。”

  他握住她的手腕，扯她坐上車時，她還是那副有些不情不願的樣子，只是眼睛亮了很多，像隻得逞的壞貓。

  “我還是小徒弟的時候，你也對我這麽好。”

  盛瀾清理了理裙擺，尾音上揚，很明顯的開心。

  “以後，不管我們之間的關系發生怎樣的變化。你都會對我這麽好嗎？”

  她抬起眼，姿態卻是明顯的柔順，眉眼間是全然的無辜和柔軟，似乎沒有使一點壞心思。

  席玉心知她沒有這樣單純，卻還是止不住地去縱容她。

  任由她驕縱地給他設下一個又一個的圈套。

  “是，我會對你好。”

  他沒有了之前的惱怒，也不再疑心她要離開，語氣無波無瀾。

  盛瀾清的手一頓，在繡花裙擺上捏了一個皺痕。

  這莫非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她偷偷抬眼瞥過去，仔細觀察他的臉色，卻沒發現一絲的端倪。

  近一年來，想方設法要將她當成傀儡娃娃一樣安排的席先生，似乎終於放棄了他的專製獨裁和暴戾？

  她的嗓音似浸了蜜糖，甜絲絲地應道：“小師父，你人真好。”

  一路無話，直至他上樓到房間門口，才轉過身，似笑非笑地問道：“你真覺得我人好？”

  他突然站住不動，盛瀾清差點一頭撞入他的懷裡，卻被席玉伸手抵住了她的腰，幫她穩住了身體。

  只是動作遠不如往常親密。

  盛瀾清趕緊說道：“你當然好啊。誰要是說你不好，我就跟誰急！”

  她示威般舉了舉拳頭，卻趁機踮起腳，往席玉的衣領處瞧。

  “你又在亂看什麽？”

  席玉蹙起眉，向後退了一步。

  話一出口，卻連他自己都怔了一下。  

  這個“又”字，用在盛瀾清身上，真是太好了。  還沒得到他的時候，她一雙眼睛賊兮兮地在他身上亂瞄。

  哪怕他剛洗完澡，穿了睡袍出來，她小小年紀都敢往他腰腹處光明正大地看。

  等她一得到他，卻又不太珍惜了。

  “沒什麽。”

  盛瀾清彎了彎眼，沒跟他嗆聲。

  她解釋道：“我看見你衣襟有點亂，想幫你理一理。”

  席玉緩和了神色，冷言拒絕了她的好意：“你先去休息一會兒，我換一件衣服，就去給你熬粥。”

  “一定要換衣服嗎？”

  盛瀾清走上前，體貼地拉住了他的手，溫溫柔柔地說道：“會不會太累了？”

  席玉毛骨悚然。

  他一直都很希望，盛瀾清能夠用關切的目光注視著他，溫言細語地跟他說話。

  但，絕不是這樣的周到細致。

  她看上去有一種“磨刀霍霍向豬羊”的詭異感。

  席玉試探著回答道：“不累的，我就換件寬松點的衣服，然後去給你做飯。”

  盛瀾清雙眼誠懇地望著他，柔聲說道：“什麽事情都要你來做，實在太辛苦了。要不然，我幫你換衣服吧。”

  她不等席玉回答，就主動伸出手，解開了他襯衫的前兩顆扣子後，被席玉擋住了手。

  他有些不自在地說道：“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不用這麽麻煩。”

  盛瀾清笑容不變：“那你要洗澡嗎？”

  席玉再次沉默了，片刻後，試探著說道：“做個飯而已，還不至於要沐浴焚香吧。”

  盛瀾清的笑容真切了幾分，卻沒剛才那樣熱情了。

  她輕輕推了席玉一把，說道：“那你快去吧。”

  席玉狐疑地望著她，還要再說兩句，就被盛瀾清再次推進房間，反手幫她關上了門。

  席玉的外套，還披在她身上。

  盛瀾清走到另一邊，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了席玉的手機，按照上次不經意偷看到的密碼，小心翼翼地解鎖，再打開微信界面一一瀏覽。

  沒有那個所謂的李小姐，也沒有勞什子未婚妻。

  乾乾淨淨的，他唯一過從甚密的女性，就只有她自己。

  盛瀾清將手機放回原位，替他將西裝外套疊好了，掛到衣帽間內。

  她正要轉身出去時，剛巧抬眼瞥見鏡子裡的人影，忽然怔在原地。

  落地鏡裡的女人，滿臉輕松的笑意，像是剛從某種緊繃的狀態回過神來。

  她眼圈紅紅的，鼻尖紅紅的，臉頰也紅紅的，大病初愈的人也不過如此了。

  “我這是在幹什麽？”

  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頰，十指纖細，且骨節清秀，宛如美玉雕琢而成。

  但她的心底，卻再次湧上一陣濃濃的自厭情緒。

  謝肆的消息一發來，她就看見了，想也沒想就立刻跑出家門，打算去把席玉給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