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想去支個攤子做生意……”

  蘇月月一邊替他捏著腿上的肌肉，一邊小聲說道。

  家中如今靠著的都是蔡嬤嬤的養老銀子過活。

  可蔡嬤嬤如今病重，她想讓嬤嬤能花錢將她自己的身子養好一些。

  就算不能治好她的舊疾，要是能讓她過得更舒坦些也是好的。

  “若是你想，那便去做吧。”

  陸行舟並沒有阻攔，只是靜靜的看著身前的小丫頭。

  十四歲的年紀，若是在京都，那些官家小姐或許還是在家撒嬌吧。

  “謝謝公子。”

  蘇月月面上一喜，心裡更是多了幾分興奮。

  既然公子答應了，她也正好回去琢磨琢磨做個什麽生意。

  鎮上的住戶到底只有幾百戶，就算加上了周邊的村子，人口也多不到哪兒去。

  若想賺錢，那還是應該找對了門道才是。

  可到底做哪樣是好的呢？

  蘇月月陷入了沉思。

  她倒是也想過了真的像之前自己說的那般，支個攤子來賣餛飩。

  可這鎮上的人就只有那麽多，各種各樣開鋪子支攤子的人也不少，若是再多她一個，也不見得能有什麽賺錢的機會。

  “你有想好去做什麽嗎？”

  陸行舟低頭瞧著她，長長的睫毛擋住了他的雙眸，讓蘇月月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還沒有。我想過去賣餛飩或是糖葫蘆什麽的。可想來想去還是拿不穩主意。”

  蘇月月抿抿唇，將自己心裡的顧慮也都說了出來。

  眼看著就要過年了，年前齊縣令還會再來一趟清水鎮。

  那件事情也肯定需要處理。

  公子又正是恢復的時候，嬤嬤如今的身體越來越差，自己總不好趁著這會兒去折騰的。

  “我的事情你不必擔心，只是嬤嬤那裡，還需要你幫忙多加照顧一些。”

  陸行舟說完之後頓了頓，隨後才接著說道，“至於那件事情，你不必擔心，我自會處理，你隻管考慮做生意的事情吧。”

  他並不想拖住了蘇月月。

  雖說她如今還在陸家，可她已經恢復了良籍，總不能一直被壓在這兒。

  嬤嬤的意思他也明白，可若是阿娘還在的話，斷然也不會願意自己變成一個乘人之危的小人。

  若是自己的雙腿真的可以恢復，那他便賭上一把，月月同樣有心的話自然是好的。

  若是她對自己並無情誼，那便罷了，又何必將人留在自己身旁。

  少年的心思浮動。

  本就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家中突遭變故，自己又成了這副模樣，碰巧這個時候身邊多出來了一個長相不錯，性子也好的姑娘，他會心動實屬正常。

  可陸行舟不想借著所謂的“身份”來強迫蘇月月。

  心裡的那份悸動也隻敢自己藏著。

  蘇月月的心情大好，昨天夜裡的那個春色夢境也早被拋去了九霄雲外。

  只不過她剛從陸行舟的屋裡出來，卻又聽見了蔡嬤嬤屋裡傳來的陣陣咳嗽聲響。

  心下一驚，蘇月月也顧不得手中的水桶了，隻往地上一擱，便急急忙忙進了屋去。

  蔡嬤嬤躺在床上臉色白的嚇人，即便屋裡已經點了爐子，她的手心卻也還是涼的嚇人。

  “嬤嬤，嬤嬤，你怎麽樣了？”

  蘇月月滿臉的驚慌，雙手更是止不住的發抖。

  怎麽會這樣？
  “月月，我，我沒事。”

  蔡嬤嬤微微睜眼，看清了眼前的人後這才扯出了個笑容，隨後斷斷續續說道。
    見她如此模樣了還在安慰自己，蘇月月哪裡還能忍得住，鼻尖一酸，滾燙的淚便滴了蔡嬤嬤一手。

  “傻孩子，哭什麽。”蔡嬤嬤有些吃力的抬手在她的臉上抹了抹，隨後才又忍不住的咳嗽起來。

  蘇月月努力忍住不讓自己繼續落淚，隻擠出了個笑來。

  “嬤嬤，你渴不渴，我給你倒水喝。”

  “我不渴，就是夢見了從前的事情。”

  蔡嬤嬤輕微的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她夢見了老夫人。

  在她瘦巴巴一個，以為會被挑下去賣給其他人家的時候，老夫人只是微微側頭看了她一眼。

  隨後便伸著那根白玉般的指頭輕輕點了點自己。

  她被留了下來，更是好運氣的當了老夫人的貼身丫鬟。

  老夫人總說她瘦巴巴的看起來像是院子裡的那棵桂花樹。

  不知怎的就是不會長枝生葉。

  跟在老夫人身側三年，她從那個土裡土氣的小丫頭也長大了。

  一同長大的，還有院中那棵桂花樹。

  後來老夫人便學了怎樣釀酒。

  一年隻釀一壇，用的便是那些香氣馥鬱的桂花。

  老夫人出嫁，她也一並跟去了，後來有了小姐。

  老夫人卻沒能從床榻上下來。

  老夫人帶著她過了十年，她便又用桂花酒陪著小姐長大。

  只是可惜，將軍未聽夫人勸阻，陸家最後隻留下了公子一個。

  她夢見了老夫人，是尚在閨閣中的老夫人。

  她笑得那般好看，依舊如同從前一般伸著那根白玉般的手指，然後輕輕的點了點自己的方向。

  她想，或許是老夫人想她了。

  只是現在她還不能走。

  她還沒有看見公子好起來。

  她若是這個時候下去了，只怕老夫人和夫人都會怪她。

  她還得再等等。

  給她喂了些溫水，又接了熱水替她擦了身子，蔡嬤嬤這才漸漸閉上了眼，隻余下了勻稱的呼吸聲響起。

  見她的臉色稍微好上了一些，蘇月月心裡的石頭這才放下。

  嬤嬤這是想到從前的事情了嗎？
  少女眉心微微蹙起，剛想離開，卻聽見床榻的方向傳來了一陣低聲呢喃。

  湊近了些，蘇月月這才聽清她說的是桂花。

  可清水鎮沒有桂花樹。

  而且就算是有，如今正值寒冬臘月，哪裡來的桂花？

  將這件事記下，小丫頭這才輕手輕腳退出了房門。

  或許公子會知道什麽。

  明日天亮了再問問公子吧。

  回了屋中，蘇月月這才裹進了柔軟的褥子中沉沉睡去。

  一夜無夢，只有臨近醜時的時候突然飄落了點點雪花。

  雪花越鋪越厚，一點一點變成了三寸深的積雪。

  霧氣散去，最後隻余下了入目皆白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