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安尼洛夫基金會的設施依然窗明幾淨，太空艙、吊艙空間、曲面玻璃板，一切都是現代科技和人類文明的寫照。

  穿著高跟長靴的凡娜莎穿過走廊，留下一串“噠噠噠”的聲音。

  “凡娜莎，你又要去檢查那些快遞嗎？”清脆的女聲傳來。

  “沒錯，卡洛琳，還有隊長。”凡娜莎看向和她不期而遇的兩人，點了點頭，“我不能讓【幽靈】的邪惡影響擴散到基金會內部。”

  “我們的驗屍官不愧是直面部門如今的一把手，真不知道離開了你，我們該何去何從。”裡根說。

  凡娜莎面不改色地略一頷首，和他們倆擦肩而過。

  經過了那次【幽靈】事件，凡娜莎受到會長的青睞，在基金會的話語權水漲船高，而原本屬於督察組的裡根因舊督察組的倒台，逐漸失去了主導地位。

  現在的基金會稱得上是凡娜莎的一言堂，畢竟會長基本不怎麽管事。

  她不是沒想過和裡根握手言和，可他一心想奪回從前的地位，繼續管理直面部門。

  盡管凡娜莎對兩位隊友沒有太深的感情，但也沒什麽意見，只是單純認為自己的隊長實在太無能了，沒法主導本次的緊張局勢。

  在【幽靈】的步步緊逼中，直面部門不得不躲在設施，不敢邁出大門一步。

  好在其他三大部門的行動較為自由，幽靈和自由神秘者不會對普通人出手。

  饒是如此，凡娜莎禁止所有人離開設施，防止他們和幽靈產生不必要的接觸。

  因此，幾百號人的吃喝拉撒只能在這座基金會設施解決，凡娜莎和政府部門交涉，讓他們定期提供食物和水，維持設施的運轉。

  至少堅持到總部援軍到來的那一天。她想。

  作為基金會僅存的“求知者”，凡娜莎每次都會親自檢查這些補給品，將它們的情況記錄在案，隨後分發給每位員工。

  藍色的浮空之手從她的長袍下方探出，撫過每個箱子，信息順著意識流入腦海，凡娜莎不住輕微頷首。

  忽然間，她猶豫地睜開雙眸，皺起了眉頭。

  “那是……什麽東西？”

  凡娜莎一邊思考，一邊身不由主地走向散發怪異的箱子，準確的說，它像極了一個充滿著秘密的盒子，等待著她的開啟。

  “求知者”，思維敏捷，對世界萬物充滿了好奇心的神靈介質。

  面對未知的誘惑，凡娜莎幾乎無法抵抗，兩隻浮空之手試探性地放在兩側，只聽“喀嚓”一聲，箱子被打開了。

  顯示“女祭司”的塔羅牌虛影一閃而沒，緊接著是一束黑煙，伴隨人類的哭喊從【附鬼箱子】中迸發，徑直地鑽入凡娜莎的眉心。

  恐懼、災禍、混亂和無窮無盡的絕望……

  “啊啊啊！！！”

  她淒厲地慘叫一聲，剛想做點什麽，但時間已晚，災難的黑煙將她層層包裹，弗塔古亞的藍色火焰噌得燃起，深紅閃電劈裡啪啦地爆炸。

  僅存的理智離她而去，這名評級為E的神秘者徹底陷入瘋狂。

  “嘶嘶嘶……嘶嘶嘶……”

  伴隨著火焰吞吐，四周的補給品燃燒殆盡。

  搬運工們沒命似地四散而逃，刺耳的警報聲響在每一名最近神經緊繃的員工耳畔，恐慌的導火索徹底引燃，一發不可收拾地爆發了。

  控制小隊趕到之際，現場只剩遍地的灰燼，弗塔古亞昂著燃燒火焰的頭顱，向來者發出嘶嘶的威脅聲。

  “米勒爾女士……”西蒙望著失控的神秘者，嘶啞的聲音猶如垂死的悲鳴，“這就是【幽靈】的反擊嗎？殺死了締造‘祂’的人……”

  不等他們動手，一張魚網從天而降，罩住弗塔古亞，後者在裡面不斷掙扎，火焰卻被漁網的絲線分散，能量緩緩消散。

  “這麽快就懂得怎麽破解我的‘詭計’了，很有價值嘛。”

  眾人只見會長不知何時倒掛在天花板上，饒有興致地評價道。

  注意到眾人的目光，他跳了下來，拉起漁網，轉而用黑色束縛帶纏住弗塔古亞，吩咐其余幾名控制小隊。

  “你們把它關進隔離室。”會長摸著下巴，嘖了嘖嘴，“西蒙，你留下來，跟我去一個地方。”

  …………

  迪特裡市警署。

  忙線持續了許久，終於被接聽，打電話的警員劈頭蓋臉地質問。

  “聖安尼洛夫基金會，還不出手剿滅【幽靈】嗎？你不知道現在整個密歇根州局勢基本失控，超能力者們自發建立了各式各樣的組織，完全破壞了社會的結構！”

  “……”

  “雖然迫於幽靈的威壓，他們不敢殺人，卻到處行駛‘奇跡’，一點不把法律放在眼底！這樣一來，以前的稅法、社會保障和醫療保險豈不是成了笑話？秩序快要毀於一旦了！”

  然而，他的大吼大叫沒有換來以往那個冷靜女聲的解釋和安撫，取而代之的是一串瘋狂的笑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啊！毀滅將至！”

  “嗯？你是裡根·莫迪裡奇先生嗎？”打電話的警員一愣。

  “對抗【幽靈】？開什麽玩笑！實力的懸殊太大了，祂已是絕對的法則！祂比任何已知的東西都要詭異莫測！舊世界即將崩塌！我們這些維護者也將隨著它一起死無葬身之地！”

  “你還好嗎？一直和我們接線的米勒爾女士在哪裡？”

  “凡娜莎已經瘋了！是被幽靈逼瘋的！而我……也差不多了。”裡根的聲音滿是壓抑的絕望，“我們到底哪來的自信，居然企圖審判【幽靈】，審判這個新紀元的神……”

  “掛掉它！”辦公桌後的警官暴吼一聲，“廢物！基金會就是一群廢物！”

  “嘟嘟……嘟嘟……”

  警員切斷了聯絡。

  他轉頭看向自己的長官，意外的是，此刻的他再無之前的唯唯諾諾，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漠然。
    “你那是什麽眼神？狗屎的，小心我炒了你！”警官咬牙切齒道。

  “長官，莫迪裡奇先生說的很對。”警員忽然淡淡笑了，“新紀元即將到來，而舊世界的維護者將隨它一並毀滅。”

  “你、你想做什麽？”警官的聲音變得慌張。

  “乒——”

  回答他的是一聲槍響，正中額頭。

  警員吹了吹槍口，掏出亮著屏幕的手機，除了黑色背景的論壇外，他的分屏還顯示著一副綠色代碼環繞、張開雙臂面對觀眾的電子繪畫。

  “幽靈大人，我多麽希望追隨您啊。”他親吻著那張冰冷的圖片，“新紀元的救世主，請賜予我成為信徒的資格吧……”

  警員不知道的是，就在辦公室的角落，黑發的年輕人面無表情地望著這一幕。

  鬼鹿的【消除氣息】隱身術。

  他翻開筆記本記錄道：由於輻射值上升，哪怕是傳說評級，《魔法大全V》亦可抵抗那位基金會會長的“預言家”能力。

  得到了想要的情報，空間一陣扭曲，年輕人消失不見。

  獨留警員對著那具被爆頭的屍體，在這代表了司法和秩序，如今布滿血腥和混亂的警局中，狂熱地自言自語。

  …………

  國際大橋附近一艘廢棄的小船上，安娜正坐在極樂之境的角落，操縱著她的神秘。

  天使通過第五扇門和長翅膀的鑰匙，用以諾語將秘密盡數告訴了她。

  周青青望著這油畫般的場景，嘖嘖稱奇。

  “我第一次看見這麽美麗的具象化‘柯默思”能量，無愧於‘幻想家’的名字，果真十分夢幻。”她頓了頓，側頭看向沉默不語的林安，吐出一口氣，“學弟此去欲何？”

  “踏伍德，碎迦南。”林安頗有眼色地接茬。

  “如若一去不回？”

  “那便不去了。”

  “……”

  “我已經做好了該做的準備。”林安笑道，“下次輪到學妹請我吃飯了，麻煩學姐燒點好菜，我回來有事宣布。”

  “行吧，我現在就開始煲湯。”周青青往後一瞥，“小莉小白，你們有什麽想吃的？”

  “左宗棠雞。”約書亞說。

  “炒面三明治。”魔女跟著起哄。

  “懂了，你們倆就吃一輩子速食和外賣吧。”周青青翻了個白眼，“中餐可不止油炸和酸甜雞！”

  另一側，天使將祂的見聞告訴安娜，後者吞了口口水，向林安怯生生地報告。

  “幽靈大人，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坐標顯示的是不存在。”

  “又失敗了麽。”

  除開麥克和桑桑，林安本想在離開前和佐佐木晴人道個別，可無論安娜怎麽詢問以諾天使，都得不到這位死宅室友的具體位置。

  算了，反正佐佐木只要二次元就夠了。

  林安從懷裡掏出醫院拿到的合照，這張照片不知在哪拍的，背景是一條藍色公路，西蒙和米希正在吃塔可鍾，而自己望著天空發呆。

  拍照的巴裡看向攝像頭，比了個土氣的耶。

  注視了一會兒反光的照片，林安將它收入胸前的口袋，和【煙鬥獻禮】放在一起。

  他不認為這次殺死多麗絲是為了掐滅迪特裡市暗藏的邪惡，讓她為作所作為付出代價，也不覺得自己的行為給這個城市帶來了和平。

  至於治安好轉、神秘者因幽靈的威壓投鼠忌器、超凡犯罪受到有效的壓製，並非他的目的，林安從不把這些功勞歸於自己，從而沾沾自喜地想“我的行為總體而言是為了正義”。

  他只是在追求“柯默思”的陰影而已，從始至終。

  但一路上看到的風景，遇到的朋友，不知不覺也在心中佔據了小小一角。

  無論如何，我絕不會傷害我的同伴們。林安暗暗發誓，哪怕此次或許將與聖安尼洛夫基金會那位會長決一死戰。

  …………

  伍德家族的地下室，複古風格和現代化裝飾截然不同，一座祭壇佇立。

  純白大理石的雕像等高地複刻米開朗基羅的“聖母憐子圖”，同時表現了痛苦、莊嚴和英勇屈服的氛圍。

  彌撒亞躺在聖母瑪利亞雙膝間，肋骨有一道傷痕，頭向後垂，右臂搭在聖母右膝上。

  聖母瑪利亞懷抱著他，悲痛萬分。

  她穿著長袍和鬥篷，左手向後伸開，右手托著自己和上帝的兒子。

  黑發女人站在粗毛地毯上，輕輕撫摸著受難救主的頭顱，她歐珀石般的眼睛閃過種種複雜的情緒，隨即化作一句夢囈般的吟誦，念著《神曲》中的詩句。

  “哦，處女母親，孕育了神的兒子……你的功德使你的人性如此崇高，以至於其神聖的創造者毫不猶豫地成為了你的創造物。”

  下一刻，她修長的手指忽地用力，竟捏得堅硬的大理石裂痕密布，隨後“啪”地碎成一地渣滓。

  愛得莉婭退後一步，雙手抱在胸口靜默片刻，略顯猙獰的表情消失不見，臉上恢復了似笑非笑的優雅和從容。

  “是時候結束了，我親愛的安。”(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