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蜃海
  “哢吧哢吧……”

  陳墨坐在馬車中咀嚼著口中鹿角，在一旁還擺著一摞油餅和一碗肉醬。

  鹿角沒有味道，口感確實很爽脆，但下咽的時候嗓子會很不舒服。

  所以陳墨便買了些肉醬和油餅就著鹿角一起吃，能調節味道，也能更好下咽些。

  又咬下一塊鹿角，陳墨掀開車簾看了一眼外界景象。

  估摸著再過一二十裡路，應該就等到軍營。

  打開車上的木箱，把剩下的鹿角收起。

  陳墨掀開車簾走出車廂，要去的地方是軍營，雖說趕車的車夫也是祝牛集軍營的兵丁。

  可自己若不露面，營內親兵絕不可能隨意放他們進營。

  車馬又走了一段時間，熟悉的軍營逐漸浮現在眼前。

  此處仍像往日般戒備森嚴，陌生車馬尚未抵近，軍營中負責值守的衛士就迅速警戒起來。

  兩名負責守門的親兵，急匆匆跑了過來，見到陳墨後，臉色略有詫異。

  “十三哥，您不是上任去了嗎？怎麽突然回來了？”一名親兵略有好奇的詢問，轉過身向遠處塔樓揮手，示意同伴不必再警戒。

  “有事，我要入軍營，見義父。”陳墨沉聲開口道。

  兩名親兵迅速忙活起來，拉開拒馬，讓馬車入內。

  三架馬車一路駛入軍營最深處，陳墨這才躍下馬車，親自把車廂內的東西一一搬下。

  “馬車給我留一輛就成，你們現在趕著其他兩輛馬車回去。”陳墨囑咐前來的兵丁，從懷中掏出一錠五兩的大銀，隨手遞給其中一人

  這錢看似是給他們，實則是給這兩匹馬車，回去結清車份錢，外加這一路上的人吃馬嚼，這錢剩不了多少。

  不過到最後，他們兩人應該一人也能分個七八錢銀子。

  兩人得賞，自是歡天喜地拜了又拜，當下駕車離開。

  幾名親兵一路隨行，保證他們不會在軍營中亂逛。

  陳墨獨身一人搬著木箱走入營房，有幾名聚集於此的親兵想來幫忙也被他婉拒。

  一些比較識趣的親兵心下明白，箱中裝的東西，他們不能隨便看。

  當下邁步離開，連那些尚未搞清楚情況的親兵，也被他們一起拽走。

  一時間，就只剩下幾名負責值守的親兵還在此處。

  “嗯！”孫守仁原本正坐在書房內，仔細看著眼前的一封信件，見到陳墨抱著三口木箱走入屋內，他不禁一愣。

  “你不在祝牛集好好鎮守，怎麽突然跑回來了，出什麽事了嗎？”孫守仁眉頭微皺，翻過手上信件，急忙追問道。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義父您聽我慢慢說。”陳墨慢悠悠放下三口木箱，轉身緊閉屋門。

  書房內也有兩尊冰鑒，為防寒氣流失，窗戶都關的很嚴，不必他再去費勁。

  “孩兒前段時日問過您，軍營中為何要安排人日夜值守巡邏，並且還要敲響鑼鼓。

  之前我只是疑惑不解，直到近日遭遇了一些事情，我才終於明白。”

  陳墨沒有要繞彎兜圈子的想法，直接開門見山道。

  孫守仁聽完他的話，臉色驟然一變，眉頭緊鎖，好似一個川字。

  起身打開書房屋門，讓幾名在屋門前值守的親兵去外面值守，並且不要讓其他人進來。

  做完安排，他才再度走回陳墨身前。

  “你真的知道軍營中為什麽要敲響鑼鼓嗎？”孫守仁語氣慎重，神色少有的嚴肅認真。

  這件事情容不得他大意，必須要再三確認才行。

  “那一日我夜晚驟然驚醒，聽得外界有異響傳出，當下一人去尋，不曾想卻陷入一片灰茫茫的迷霧中。

  在那處灰霧內，我還碰見一隻奇特的生靈，是一頭凶性極大的鹿。”

  “我將其殺了，它的屍體卻沒留下來，變成一塊散發奇異香氣的活肉。

  當時我擔心吃了會有問題，強忍著沒敢吃，緊接著就聽到軍營中鑼鼓敲響，我脫離灰霧，活肉也變成現在這樣。”

  陳墨一口氣說了許多，又從懷中取出先前所留下的一塊活肉。

  孫守仁輕聲歎氣，入手接過，來回仔細看了個遍。

  “後來我又試了兩次，每次陷入那灰霧中都遇見了這些奇特生靈，並有所收獲。

  義父，那灰霧究竟是什麽東西？為何鑼鼓聲能將其驅散？那生存在灰霧中的怪鹿又究竟是什麽生靈？”
    陳墨一口氣接連問了許多問題，這些從他第一次陷入灰霧時，就一直困擾著他，如今終於有機會能一口氣問得乾淨。

  “先坐。”孫守仁揮手示意，讓陳墨在書桌前坐下。

  “既然伱都知道了，那我也就不再瞞你。”

  陳墨聞言眼神不由一亮，果然自己的推測沒錯，義父作為整個興遠府有數的強者，果然了解這些隱秘。

  “我之前曾和你說過墟境和墟怪，但它們都有具體存在的范圍，只要不在其中，那麽就不會被其影響。

  而你說的灰霧不同，它有一個更精確的稱呼叫做蜃海。

  它們只會出現在夜晚有大量人群聚集的地方，若獨身一人，又或是只有七八人結伴，那麽都不會遭遇蜃海。”

  孫守仁緩緩敘述，如陳墨所料的一般，這方世界的強者對於灰霧或者說蜃海早就有接觸。

  “你記住，如果以後野外扎營，不想敲響鑼鼓導致自身暴露。

  那麽三畝地內聚集的人數絕不能超過四十，一旦超過這個數量，就有可能會遭遇蜃海。

  又或是你能保證，所有人都在同一時間醒來又睡來，並且半夜不會驚醒哪怕一瞬間。

  不然就不要想著取巧，一定要安排人敲響鑼鼓。”

  孫守仁講的相當之細致，身為一軍將領，他需得經常安排斥候在夜晚外出巡守探查。

  所以對於在多大的范圍內，能同時安排多少人又不出任何意外，他相當有心得。

  這些都是兵書上不會講的事情，算得上是各大將門世家秘傳。

  “不對呀，孩兒記得上次陷入蜃海中，明明速度很慢，就算是夜晚不小心驚醒一瞬間，應該也不會直接進入蜃海吧？”陳墨面色略帶疑惑。

  “那是因為你身旁只有一小片蜃海，所以把你拖進去的速度很慢。

  而若是沒有人敲鑼驅散蜃海，那麽把你拖入其中，只需要一個刹那。

  如果蜃海覆蓋的范圍再大，那麽哪怕你處於沉睡中，它也能強行將你拉進去。

  到最後可能敲響銅鑼也沒用，只能在其中堅持到天亮，它才會慢慢散開。”

  孫守仁語氣謹慎，還帶著些許畏懼，蜃海最可怕之處就在於此。

  隨著覆蓋范圍的增大，它的力量會不斷增強，最終會將一切都拖入其中。

  所以越多人聚集的地方，便會安排越多人負責巡守敲鑼，保證數量有充足的盈余，而絕不會缺少。

  甚至在比較重要的大城，除了銅鑼外，還有水鍾樓鍾等其他諸多方式用於驅散蜃海，保證城池安全。

  總之朝廷對蜃海的防備，一直是寧濫毋缺。

  不然一旦出現意外，一整座城池恐怕都會被蜃海吞噬。

  “那這些蜃海中的怪物又是從何而來，它們被殺死後為何沒有留下屍體，而是留下這些東西。”陳墨繼續追問道。

  “蜃海中的怪物，就是蜃海所演化，之所以稱其為蜃海，就是因為你在其中看到的一切都是海市蜃樓。就算你一時將其殺死，過上一段時間，它們又會演化出來。”孫守仁正聲解答道。

  他的實力或許與陳墨相差不大，可身為正五品官員，他所能接觸了解到的信息，卻遠非陳墨能及。

  “那麽獵殺蜃海中的怪物，是不是在削弱其力量？如果殺的夠多，那是不是能將其徹底消磨掉？”

  孫守仁輕輕點頭，“你說的沒錯，道理是這麽個道理。

  可每一個進入蜃海，卻沒有再歸來的人，也是在不斷增強它。

  何況蜃海的力量太強也太多，時至今日，無數強者不知從中獵殺多少蜃獸。

  蜃海的力量卻始終未曾削弱，甚至還有變強的跡象。”

  孫守仁說到這話時長長歎了口氣，哪怕僅以他所接觸到的信息，也能感到一種沒由來的絕望。

  蜃海太強，並且還在不斷變強，任憑他們用盡方法，也沒能削弱其分毫。

  人族所做的一切在其面前都是苟延殘喘，想要拖延更長時間。

  隨著時間推移，蜃海終將會吞噬掉這方世界，這幾乎是已經可以確定之事。

  好在根據孫守仁所知的信息，蜃海想要吞噬掉這個世界，最少還得要幾百年上千年功夫。

  對於這個信息的真假與否，他從來沒有懷疑多想過。

  所以他對這件事的擔心和絕望只是偶爾會有一點，並不是很著急。

  幾百上千年後的事情太遠，留給後人解決就是，自己不必發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