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的家

  劉掌櫃與王大力合力搬來兩張幸免的四方桌，將破爛的客棧大門堵住。

  楊戈拖著一根條凳到樓梯下，背靠著牆壁慢慢坐下來……

  “你到底傷著哪兒了？”

  劉掌櫃拿著油燈走到楊戈面前，滿臉憂色的仔細打量他：“不行咱還是去請大夫吧，反正巡夜的官爺們都已經打點過了，不會再為難咱們的！”

  王大力像隻鵪鶉一樣畏畏縮縮的跟在他的身後，打烊時的那股子興奮勁兒和不以為然之色，這會兒是一絲兒都沒了……

  楊戈搖了搖頭，吃力的緩聲道：“就挨了些拳腳，沒什麽的，讓我歇一歇……歇一歇就好。”

  但劉掌櫃越是不要，那他就越是想給，不給心裡不舒坦。

  楊戈想了想，答道：“方才我應該是把大部分火力都轉移到那個歹人身上了，剩下的注意力，也應當都在我身上。”

  教訓完王大力，劉掌櫃心頭總算是舒坦了一些，回過頭看著楊戈道：“你說你想換個地方住，換哪兒？發你的工錢，你全接濟窮親戚了吧？”

  倘若劉掌櫃開口要，他就算給，也肯定給得心裡不痛快。

  心頭卻對這件事後續的發展方向，持悲觀態度。

  誰心頭隻想著自個兒。

  “如此一來，客棧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歇業重裝升級，掌櫃的您與大力也可以安心回家去，應該不會再有人吃飽了撐的去找伱們的麻煩！”

  劉掌櫃有些惱怒的輕呵道：“你若不是為了咱客棧扛雷，又怎會攤上這要命的禍事？若你還肯認咱這個東家，便休要再提半個錢字兒！”

  “柴門街那邊，咱還有個空置的獨門小院子，多年沒得空打整，正好你過去了還可以給咱打整打整那院子，免得哪天塌了都不知道信兒……”

  拜別劉掌櫃後，他獨自回到院子裡，關上門坐在堆積如山的雜物中間，出神坐了許久許久……脫韁的情緒，拉扯著他的思緒來回的穿梭著時空。

  劉掌櫃擺手製止了他的爭辯，不容反駁的道：“你仁義，咱也不能黑心腸！”

  不然他也不會突然提起要換個地方貓著……再有麻煩上門，也不會再連累悅來客棧不是？

  “興許過段時間，這事兒就過去了。”

  頓了頓，他不好意思的低聲道：“又給您添麻煩了，今晚店裡的損失、還有您方才打點那些官爺的花費，您給算算，我會想辦法還給您的。”

  楊戈搖頭：“這您老就別管了，吃喝肯定不愁！”

  “年紀輕輕的別學老娘們兒磨磨唧唧的，乾脆點，天亮咱就領你過去看看院子，尋個中人落契！”

  一會兒是他眼前破敗的小院子。

  不出也說得過去。

  末了，他突然轉過身一巴掌將王大力的頭打歪：“瞅瞅人小哥兒這腦子，再看看你自個兒，長個腦袋光是為了顯得高嗎？”

  但他心頭那杆秤明白著呢。

  直到日頭開始西移，一縷陽光越過院牆灑進來，照亮他的眼睛，他才起身推門出去。

  “頭倆月，咱就不收你房錢，權當是你給咱打整院子的工錢。”

  楊戈訕笑著摸了摸鼻子。

  楊戈沉吟了幾息後，緩聲道：“按照常理來說……是的！”

  可猶是如此，楊戈在租房契約上落下自己的大名時，心神仍然恍惚了一下。

  楊戈當然也聽得出劉掌櫃話中的小算盤，卻也的確感激劉掌櫃能在這種時候拉他一把。

  怎麽好像越還越多了？
  ……

  誰心頭是在為他著想。

  劉掌櫃：“咱不管？咱不管你住雞毛店去嗎？那不是成心砸咱老劉家的招牌嗎？”
    楊戈急忙爭辯：“我還有錢，您發給我的工錢，我還存著一部分……”

  “往後你要繼續在咱這兒乾，每月咱就從你的工錢裡扣出四十文作房錢。”

  他只是想還清他欠下的人情。

  “哪天你要不在咱這兒幹了，每月你就得給咱七十文房錢，缺一文咱都收房！”

  “我也不用再死守在客棧裡，可以換個地兒貓著！”

  劉掌櫃聽後連連點頭，覺得楊戈說得有理。

  他仔仔細細的將院門關好、插上門閂。

  王大力漲紅了臉，卻捂著腦袋一聲都不敢吭。

  劉掌櫃的老臉上剛要浮起喜色，就又聽到楊戈說道：“但看這些人一晚都不肯多等的迫不及待模樣，只怕事情沒這麽容易過去。”

  他出也說得過去。

  此言一出，哪怕劉掌櫃不得不承認楊戈的話很有道理，也依然黑了臉，沒好氣兒的呵斥：“烏鴉嘴！”

  他安慰劉掌櫃的言語很樂觀。

  小院子的確很小。

  當他再次回到這間小院子時，懷裡已經多了一隻圓頭圓腦的黃毛小奶狗。

  采光也不好，一天當中僅有落日時分能有些許陽光斜進屋裡，要想在這裡正常生活不受影響，白日裡都得點燈。

  楊戈笑了笑，沒有在這件事上多做糾纏，心頭卻觀察著前堂內損壞的各類物件，大致估算起今晚劉掌櫃的損失……

  然後彎下腰，輕輕將小奶狗放到地上。

  更加過分的是，這間院子裡竟然沒有茅房，想入廁只能靠夜壺與便桶，洗個澡都難！

  老頭心頭跟明鏡兒似的！

  劉掌櫃愁眉苦臉的背著手在原地徘徊了兩圈兒後，又忍不住問道：“那咱們接下來該怎麽辦才好？”

  這個錢……

  一會兒是他那間溫暖的三居室。

  老頭兒雖然沒楊戈那麽細膩機敏的心思，理得清中間這些彎彎繞。

  劉掌櫃憂心忡忡，沒注意到楊戈的神色變化，自顧自的道：“經過今晚這麽一鬧，這事兒是不是就算過去了？”

  但人情……

  “這叫什麽話！”

  仿佛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終於回過神來，質問自己：‘楊戈啊楊戈，你怎麽把自己給玩到這裡了？’

  可以說除了獨門獨院這個唯一的優點之外，其他的都是缺點！
  木屋低矮、簡陋、陳舊就不說了，院子裡還堆滿了各種廢棄雜物，乍一看就像是堆滿垃圾的貧民窟。

  小狗睜著烏溜溜的小眼睛看了看這個陌生的地方，怯怯的退回了楊戈的腳邊。

  楊戈溫柔的撫摸著它肉乎乎的小腦袋，耐心的鼓勵它向前，口裡低低的呢喃道：“小黃別怕，這裡啊，往後就是你的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