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請神下凡，——遊行太歲

  撕拉~~
  髒腑丹曦片片龜裂，髒腑塊塊墜落，如同飛鳥投林，向後奔去。

  大暑蟾蜍的一顆眼珠脫離眼眶。

  緊接著，它的身體也隨之四分五裂，小暑草龜的龜甲，立夏蚰蜒的殘軀等等，無數血肉從身上剝離，一一奔向王騫。

  王騫眉心符文閃爍，身體瘋狂吞噬血肉，正在迅速蛻變，化為詭異怪談！

  說來嘲諷，大暑蟾蜍吞噬三頭玄獸，卻根本無法容納其規則，乃至於雖是山君，卻是偽山君，氣息無法穩定。

  而王騫蠶食這些血肉，則氣息穩定，節節攀升。

  須臾間，他，或者說，它已在山君品相！

  它的身體變得僵硬，上方浮現兩隻巨大手掌，手掌上遍布眼球，瞳仁中閃爍著命運不做掩飾的惡意！指縫中，一根根線條浮現，牢牢牽引著他的每一寸血肉，提線木偶一般。

  脖頸處，那張嘴又開腔了，像是詠歎調。

  “鮮活怪談之，——醜角！美麗，實在太美麗了……”它狂笑著，滿意地道，“不錯，不錯，不枉費我花了這麽久的時間來松土，來施肥……”

  王騫，不，醜角望向蘇易、薑若兮。

  一根線條在它的嘴角扯出一道扭曲笑容。

  蘇易、薑若兮齊齊心中一緊。

  “快走，你們快走！”另一邊，常明也察覺不對，大聲道，“你們不是他的對手，趕緊先逃！那頭縫面撐不了多久的……”

  他想要救援，可被指誓阻攔，無數根手指綻開血色風暴，喚雷子規根本無法突破。

  “若兮，我攔一下它，你先——”

  蘇易轉頭，準備讓薑若兮先走。

  他已經意識到，青衣想要的，可不止是一場怪談！

  若醜角攻破特遣組總部，造成巨大傷亡，這將勾起整個市的恐懼，或許將醞釀出一場更大的怪談！

  嗡~
  他話音未落，浮生歲身形閃爍，攔在他的面前。

  撕拉~~
  一隻斷裂獸爪騰空，鮮血四濺。

  隻一瞬，浮生歲的右前臂就被斬落。

  “是什麽？”

  瞳中靈力流轉，蘇易終於看到了一根弦。

  那是一根細得肉眼難見的弦，卻鋒利得可怕，沒有半點滯礙，就將浮生歲的獸爪斬落。不止如此，弦中深藏扭曲規則，斷口處血肉胡亂蠕動，四時之絲無法奏效。

  逃不了！
  隻一瞬間，蘇易就弄清了形勢，逃跑死路一條！
  只能靠死扛，扛到縫面身死，扛到巨闕陣圖重新發揮作用。

  但，扛得住嗎？

  蘇易心中打鼓。

  “我是真的黔驢技窮了……”薑若兮也做出同樣判斷，低笑了一聲，“蘇易，還有沒有壓箱底的東西？”

  還真有！
  蘇易眼神一動，先點頭，又搖頭，苦笑道：“不行，我需要準備時間……伱一個人，更加扛不住。”

  “都這時候了，就別想那麽多了！”薑若兮眼神一凜，以不容辯駁的口吻道，“只能拚了！”

  說罷，她一步當先，和枝接長庚一起，將浮生歲攔在後面。

  竟是絲毫不擔心蘇易逃走！

  蘇易心生感動，當即也摒棄雜念，全力施為。

  “太歲爺爺，請助我一臂之力……”他心中默念。

  浮生歲不顧缺了一足，神情凝視專注，廿四之氣浮動，上天乾，下地支，雙輪輪轉。

  很快，上下二字顯現，為——癸卯。

  癸卯，正是兔年，也正是今年。

  一股蒼茫悠遠的氣息騰起，浮生歲的意識似騰起於九霄之上，溝通著冥冥之中的某個磅礴意志，請神下凡。

  它作為“年”，正在和“今年”的值守神將建立聯系！

  ……

  另一邊，戰局正酣。

  雖然自己是弱勢一方，薑若兮依舊不懂防守，而是以攻為守。

  嗡~~
  根根細弦從天而降，如同暴雨。

  魚腸、赤霄、偃月輪轉，劍陣愈發行雲流水，竟能互為掩護，將想要操控神兵的線弦所斬斷。

  劍鋒之上，啟明輝光浮蕩，不止平添鋒銳、破甲、鎮邪、滅幻、誅鬼、驅魔等效果，也令之光輝耀目，細弦難以捕捉。

  但，跑得再快，就能不被雨水沾濕嗎？

  很快，偃月最先被那根根細弦操控，接著是赤霄，只有魚腸最為小巧，如漏網之魚般來回遊弋，躲避根根細弦。

  偃月和赤霄則調轉劍鋒，斬向了薑若兮。

  枝接長庚趕忙阻止。

  但它的本體從來就不以戰鬥見長，又哪能真正抵擋？

  劍光浮動，枝接長庚一臂落下。

  不多時，它再斷一腿。

  在枝接長庚失去行動力後，根根細弦直追薑若兮，令她險象環生。

  嗡~~
  薑若兮連連後退，胸口的玉佩上，一道靈芒亮起，形成護體光幕，光幕上浮現數道縱橫的線痕。

  若非這護體靈器，她恐怕已經四分五裂了。

  但，靈器也是有極限的。

  下一刹，玉佩炸裂，薑若兮倒飛而出，臉色蒼白，嘴角溢血。
    蘇易目眥欲裂。

  “太歲爺爺，請顯聖！”

  他當即跪倒在地，其實也知道，神降自有其規條，下跪根本沒用，但實在別沒得辦法，不止跪下，還連磕三個響頭！

  嗡~~
  又一根細弦切向薑若兮，直取其咽喉。

  薑若兮面有愴然，她不願閉目等死，但卻無可奈何。

  鐺~~
  一杆黑纓槍擋住了那根細弦，將之蕩開。

  “趕上了。”跪在地上的蘇易精神一振，自己的虔誠真的有效？
  薑若兮疑惑看去，表情一呆。

  眼前，竟是一頭從未見過的玄獸！

  那是一隻兔子，卻是人形，戴烏金盔，穿皂羅袍，踏烏皮靴，手中則是一杆黑纓槍，身周更有水流繚繞，衣袂飄飄，如神似仙。

  “這，這是什麽？”薑若兮愕然。

  “——八字流年，又叫遊行太歲。”蘇易趕緊上前，將薑若兮拉到一邊，“這是今年太歲神將，水兔。”

  “遊行太歲？”薑若兮恍然大悟。

  民俗中有說法，每年都有遊行太歲當值，由甲子，即“木鼠”開始，至癸卯，即“水兔”終結。所謂的“犯太歲”，其實就是本命和當值的遊行太歲犯衝。

  今年是癸卯年，癸屬陰之水，卯則為十二生肖中的“兔”。

  故而，本年的太歲神將為“水兔”。

  “太歲神將，浮生歲居然召喚出了太歲神將？”薑若兮大為震驚，難以置信，“這是請神下凡！即便是最低等級的請神下凡，那也是請神！”

  她眼神流轉。

  “浮生歲的規則是‘一年’，借著乾支紀年法溝通巡遊一年的太歲神將，理論上也是可行的。不過……”

  薑若兮看一眼浮生歲。

  果不其然，它身形枯槁如朽木，靈魂黯淡似燭火，似乎隨時都要湮滅。

  以它的品相，居然“請神下凡”，果然過於勉強了……

  注意到薑若兮的眼神，蘇易笑著道：“沒事，只要還活著，就有希望。”

  ……

  醜角頭一次面露忌憚。

  遊行太歲攻向醜角！

  它的身外活水繚繞，衍化出十頭水蛟，栩栩如生，張牙舞爪。隨著它一槍向前，水蛟撲向敵人，那看似尋常的水流隨之奔湧，居然仿佛從九天之上而來，勢頭一往無前，一發不可收拾！
  這不是弱水，不是玄水，只是最普通的水流。

  水，竟也能有如此凶威！

  一時間，醜角也難以直攖其鋒，無數根細線在身前交織，節節抵擋，節節敗退。

  蘇易瞪大雙眼。

  至柔之水，在遊行太歲的操控下，居然能恐怖如斯！甚至，仿佛時間都不能阻擋水之奔流，空間也無法阻隔水之就下，那是江河萬古流的不息奔騰。

  蘇易的腦中，猛然浮現一道身影，正和眼前之水在一一印合。

  也是一隻猴子。

  但這隻猴子，可比赤尻馬猴厲害得多，那是真正的一方神靈，淮水之神，——無支祁！

  “唉，還是境界不夠啊……”蘇易一面感歎，一面牢記於心，“恐怕直到四品，我才能一窺無支祁真正的奧妙。”

  雙方形成僵持。

  不，是醜角單方面在挨打。

  而這次，時間也終於站在了蘇易這邊。

  遊行太歲霍地轉身，它的身外，陰水之蛟一一潰散，自己則提槍走向虛空，由實化虛。

  浮生歲暈厥在地。

  啊~~
  就在這時，縫面發出一聲淒厲慘叫，倒地不起。

  氤氳血色瞬間潰散。

  而整個特遣組中，那一道道劍芒，則又變得洗練明亮，如驚虹似閃電！

  “殺！”常明大喝一聲，朝著醜角遙遙一指。

  嗡

  無數遊曳劍芒呼嘯而來，紛紛斬向醜角，他更關心蘇易、薑若兮的安危，所以先取醜角。

  撕拉~~
  只在瞬間，醜角遭遇千刀萬剮，身形崩潰，坍塌在地。

  “巨闕，滅了它！”常明這才回指，再指指誓。

  刹那間，遊曳劍芒組成一把巨劍，裹挾無盡輝光，斬向指誓。

  指誓也隨之湮滅。

  “呼~~”蘇易終於松了口氣。

  他先前一步，取下懸浮於空的鬼宿陰符。

  得說，這枚鬼宿陰符的確是神物，挨了一記巨闕陣圖，竟都毫發無損。

  “蘇易，是吧？我記住你了……”忽然，那四分五裂的軀體中，一張嘴張開，笑了起來，“居然能接二連三地破壞我的布置，太有趣了。”

  蘇易汗毛倒豎，立刻後退，保持一段距離後，忽然笑了：“我還得謝謝你……也就是你沒用全力，否則，第一次遭遇你時，我就已經完了。”

  這話一出，那張嘴的笑聲戛然而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