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始與終

  蘇易一顆心下沉。

  獻光白猿已是亡魂，此刻的橫死，則是真正意義上的魂飛魄散，不可再入輪回！

  玎璫~~
  一顆雪白結晶落地。

  結晶中，是自成一界的蒼茫雲雨，白雲蒼狗，變幻莫測。

  仔細看去，雲蒸霞蔚中，流雲正演化各種形態，有龍鳳呈祥，有高山流水，有珍禽異獸，有奇花異草。

  這顆結晶宛若洞天，是一方小千世界！
  老猿雖死亡多年，但畢竟曾經是海若品相，胸中依然有著一片廣闊天地。

  或許，也只有胸藏天地者，知曉世界的美好，才能坦然地面對永恆的湮滅。

  “這是什麽？老猿它，它還在嗎？”李澹雅盯著結晶，聲音顫抖。

  “老猿已經去了，這是它留下的規則結晶。”蘇易歎息一聲，滿臉惋惜和哀傷，“它用自己的魂飛魄散，換了我們倆的性命。”

  他見過禍殃結晶，自然能認出，此物是規則結晶。

  並非所有的玄獸死亡，都能凝結出規則結晶，相反，真正能留下結晶的，才是鳳毛麟角。

  而獻光白猿是魂體，能遺留結晶的概率更是小上加小。

  它偏偏就留下了，也足以說明，其規則之穩固和完滿。

  但也因為魂體的緣故，蘇易感覺到，這顆結晶並不穩定，恐怕不消多久，就會完全消散。

  到時候，獻光白猿留下的一切都將不複存在。

  “老東西，你怎麽就走了……”

  “老猿，別死啊~~”

  ……

  隨著三頭魔物死亡，陰兵們紛紛回神，看到獻光白猿的湮滅，都是捶胸頓足，痛哭不已。

  但眼下，可沒空傷感。

  蘇易大步上前，沉聲道：“諸位，千萬別耽擱，趕緊進去……要再有什麽變故，老猿可就白死了。”

  “各位兄弟，小蘇說得對！”孟河山抹了把臉，他是最痛苦的人，卻率先恢復理智，“咱們馬上走，別讓老猿死得沒有價值。”

  一眾陰兵聞言，也壓下情緒，準備進入那條陰兵詭路。

  但又一座法陣亮起！
  隧道兩方，有青色流焰大熾，仿佛燃起了兩顆慘青太陽，正緩緩靠攏，堵上他們的去路。

  “還有後手？”蘇易臉色一僵。

  那座法陣，不止聚攏陰氣，鑄成養屍地；它還暗暗孕養兩道酆都陰火，一直引而不發，在這最後關頭，終於顯露獠牙。

  酆都陰火乃至陰至邪之火，亡魂一旦沾染，不消片刻，必然魂飛魄散！
  蘇易明白了什麽，怒氣填胸。

  這一切，都在幕後之人的掌握之中。

  他就是要給你希望，在你看到曙光的那一刹那，再贈予伱極致的絕望！

  “你娘的，要我知道你是誰，我一定把你抽筋扒皮……”蘇易咬牙切齒，但對方的布局的確奏效了，令他生出一絲絕望。

  卻在這時。

  蘇易的身側，兩道身影掠過，走向正在靠攏的酆都陰火。

  是虎蹲炮偶和五雷機偶。

  “你們倆做什麽？”蘇易心中一緊，趕忙阻止，“回來，你們絕對扛不住的……”

  五雷機偶轉過頭來，露出一張歡喜相。

  “老朋友，永別了……”

  虎蹲炮偶也轉過頭，這句話說過無數次，這一次，終於能應景了。

  蘇易忽然明白了什麽，心中一顫。

  ……

  兩頭玄獸上前，以身為柱，一左一右，擋住了酆都陰火。

  明明它們也是陰魂，理應瞬間消亡，但它們雖然在燃燒，在湮滅，氣息在衰弱，卻生生擋住了酆都陰火，屹立不倒。

  “過去，都趕緊過去~~”

  孟河山的心在滴血，可惜，他同樣沒有心。

  他只能咬著牙，領著一眾陰兵，快速進入隧道。

  兩頭玄獸已化作兩團火炬，卻巋然不動，不讓那陰火合攏分毫。

  終於，當最後一名陰兵踏入隧道，兩獸也只剩兩具骨架。它們僅剩的架子，似乎望著隧道中陰兵的背影，點了點頭，然後灰飛煙滅。

  這兩位並未留下規則結晶，而是完全消失，再無痕跡，仿佛從未存在過。

  但蘇易會記住這兩頭玄獸。

  “——它們不是蠢物，還有，它們真的能預知未來。”他低聲道。

  或許，由於誕生於術數之道，它們出生起，就知曉自己的終結。於是，它們獻祭了一些東西，心甘情願地被同伴們當做蠢物，然後，換得這一刻的燃燒。

  有時候，有些事情看著很愚蠢，但那其實不是愚蠢，只是有人在默默奉獻。

  李澹雅已是泣不成聲。

  蘇易擦去眼角一滴眼淚，將雲氣結晶納入虛空禁臠，沉聲道：“走，我們趕緊去見楚楚……”

  李澹雅抽噎著，點點頭。

  楚楚的安危自然也不能忘。

  ……
    半路上，遠遠見到一道身影走來。

  ——是楚楚！

  “你們倆，乾得不錯。”她滿臉欣喜，翹了個大拇指。

  “石望村裡是什麽情況？”蘇易問道。

  “異象消散，妖蛛女王和那一尊尊望夫石全都化作最初模樣，和自家男人團聚，然後消失了。”楚楚回憶著情況，唇角上翹，“不過，還給我留了個好東西！”

  “好東西？”蘇易面露疑惑。

  楚楚揮了揮手，手中一物閃爍幽光，是一顆皎如明月的巨大珠子。

  ——顯然，這就是她口中，那顆妖蛛女王的蛛珠。

  不過，看到那顆蛛珠，蘇易、李澹雅卻並無喜色，臉色沉重。

  他們還沉浸在憂傷情緒中。

  見兩人都是意興闌珊，楚楚很疑惑：“怎麽了？你們出山後，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們出山後……”

  因為清楚李澹雅的語言歸納能力，蘇易只能耐著性子，慢慢講述整個事件的經過，直至三獸湮滅。

  楚楚聽完，也是眼眶泛紅，面露唏噓：“這三頭玄獸，都是真正的義獸……”

  蘇易點點頭。

  見兩人情緒低落，楚楚為轉移二人注意，故作神秘地道：“你們猜，這顆蛛珠，所謂的‘無字天書’，核心規則是什麽？”

  “能寄托思念的東西，自然是書信。”蘇易一針見血，“這顆蛛珠，是書信的化身……既是書信，必然存在許多古代知識，古代技術，甚至是規則！”

  “你小子，腦袋轉的真快……”楚楚一呆，撇了撇嘴。

  她微微一笑，又道：“這顆蛛珠可是張藏寶圖，你能從上讀到規則，而我，則能總結出其他遺跡，甚至是秘境的位置，為下一次世外行走做準備。”

  “……”蘇易捂住額頭，“你們還準備繼續？”

  他本以為，遭遇如此危險，兩人該打退堂鼓了的。

  “既然要當天下行走，哪能懼怕危險？”楚楚神情堅定，又緩和了幾分，“不過，經過此次教訓，我們會更加謹慎小心。”

  李澹雅也點頭，附和道：“過程有些曲折，但結局還算不錯……咱們至少救了那群陰兵，也解放了石望村中的靈魂，也算功德無量了。”

  蘇易無奈，清楚這兩位都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性子，於是沒有繼續勸說。

  這時，楚楚提議：“其余收獲均分，而這顆蛛珠，就由我們三人輪番感悟……蘇易，你是造物師，在這方面需求最大，你要當第一個嗎？”

  “不必了，”蘇易搖搖頭，“這兩天，我會很忙。”

  “很忙？忙什麽？”楚楚有些納悶。

  “我想著，將這顆雲氣結晶捏造為玄獸。”蘇易也不隱瞞，沉聲道，“雲氣結晶中，或許有著老猿的一縷意識。若能捏造成獸，也就不算灰飛煙滅了……”

  他望向李澹雅：“澹雅姐，你想要這頭玄獸嗎？”

  “當然！”李澹雅毫不遲疑，點頭道，“老猿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她想了想，又道：“我回去後，會立刻準備一塊寒璧，可以將雲氣結晶保留得更久。”

  “這樣最好……”蘇易讚同，面露沉吟。

  或許，這將是他捏造的第一頭城隍玄獸！
  事實上，這顆雲氣結晶，也能作為蘇易為自己所構想的那頭玄獸的材料。但很可惜，雲氣結晶不穩定，恐怕等不了那麽久。

  雲氣……

  蘇易沉吟著，神怪卷帙展開，一一搜尋。

  忽然，他眼前一亮。

  這頭異獸，不止是適合雲氣，也是一塊極佳的敲門磚，是通往一個至高族群的敲門磚！
  蘇易細細琢磨，臉上浮現笑意。

  “蘇易，別愣著了，咱們得趕緊走。”楚楚提醒，“咱們破壞了一名強大戲子的布置，若是那戲子在附近，咱們可就危險了……”

  李澹雅皺著眉，問道：“回去後，咱們怎麽辦？可不能讓這名戲子逍遙法外……”

  “放心，對付邪教徒，我最擅長了。”蘇易拍拍胸脯，胸有成竹。

  “哦？”楚楚一呆，“你準備怎麽做？”

  “當然是向特遣組舉報，自然有人來收拾他。”蘇易理所應當地道。

  “……”

  兩女無語，舉報而已，你這說話的口氣，怎麽跟要親自覆滅邪教徒似的……

  ……

  清晨。

  一道身影來到山壁前。

  法陣一片狼藉，三頭一念成魔屍骨無存。

  “浪費啊，真是浪費……”那人搖搖頭，滿臉痛心疾首，“我種下因果，布下法陣，編好劇本，等了這麽久，才等到種子發芽……最後長出來的，居然不是怪談，而是一樁美談？”

  他又有些疑惑。

  “居然有人打破了我的故事？我可是布置了好幾重保險的……看來，是遇上能人了。那能人，是在這座沔陽市裡？”

  那人轉頭，望向了沔陽市，臉上浮現戲謔笑容。

  “或許，這個地方，能成為我下一個故事的卷首……我記得，在這裡，我好像也種過幾個因果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