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煜冷漠的表情起了細微變化。

  這一幕落在慢一步跟出來的領班耳裡，嚇得當場哆嗦！
  “不好意思聞先生！這是我們新來的實習生，如果冒犯了您實在是抱歉！”

  領班連連鞠躬道歉，態度恭敬……或者該說敬畏極了。

  歲歲趴在聞煜懷裡，眨巴大眼睛看著她。

  聞煜壓低眉毛：

  “不用。”

  他什麽話沒說，倒顯得凶神惡煞了。

  不過聞煜也知道，他留下來裝什麽親和大度並不合適。

  淡淡丟下這兩個字後，邁開腿跨進面前沒有招牌的四合院。

  領班趕緊叫來其他有經驗的服務生領路。

  一轉頭，把剛才說錯話的實習生罵了個狗血淋頭。

  實習生很委屈：

  “我說錯什麽話了嗎？”

  領班冷冷瞥她一眼：
  “記得上班第一天，我對你千叮嚀萬囑咐的什麽來著？”

  實習生使勁兒回憶：

  “謹、謹言慎行？”

  領班沒好氣道：

  “記得就好！剛才那位聞先生，出了名的不好相處。而他的小女兒在好些年前就去世了，懷中多半不是他家孩子，你這麽說，萬一惹得聞先生不滿呢？他可是我們的VVIP！”

  實習生很是委屈：
  “萬一就是他家孩子呢？比如……”

  私生女？
  領班瞪著她：
  “那就更不能說了！這點規矩還不懂嗎？”

  實習生愣了一下，逐漸回味過來：

  “對不起，我錯了。”

  這點小插曲，沒有在聞煜心中留下漣漪。

  他帶著歲歲進了包間，問了歲歲喜好，點了一堆菜。

  歲歲咬著手指頭，咽了咽口水：
  “太多啦，哥哥說不能浪費糧食哦！”

  聞煜慢半拍才反應過來，歲歲說的哥哥就是聞池。

  “吃不完打包。”

  他嘖了聲，

  “你的哥哥挺懂事。”

  想到多年來叛逆到無法溝通的小兒子，聞煜眸色沉了沉。

  而他的言下之意，歲歲顯然聽不懂。

  她立即驕傲的揚起小腦袋：
  “那當然了！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這態度，讓聞煜挑起眉。

  “你和聞池……你哥哥，關系很好？”

  歲歲小腦袋揚得更高了：

  “那當然了！我跟哥哥全世界關系最好！”

  對此，聞煜點評兩字：
  “難得。”

  歲歲疑惑地歪著頭。

  不過她很快就沒空疑惑了。

  服務生端來餐前甜湯，燉的金絲燕窩，用細火慢煨了十幾個小時，軟爛鮮甜。

  歲歲立即被淡淡香氣吸引過去，很快埋頭苦吃起來，連多余眼神都沒給聞煜。

  聞煜：很熟悉的場景。

  但是，能看到歲歲吃得噴噴香，他也有種滿足感。

  平時對口腹之欲本來不大看重，可是看著歲歲吃得香，他也忍不住食指大動。

  李家胡同這家私房菜主打譚家菜，講究的就是細致、慢工出細活。

  菜肴口味清淡，很適合歲歲這樣的小孩子，以及聞煜這種常年被胃病困擾的人。

  一頓飯下來，無論是歲歲還是聞煜，都吃得心滿意足。

  吃完午飯，歲歲就開始犯困。

  聞煜本想直接回公司。
    見狀，改了心思，吩咐司機回家。

  司機很震驚：
  “回、回家？”

  聞煜沉默無聲地從後視鏡與司機眼神對視。

  司機連忙低下頭去，安靜開車。

  回家的路上，歲歲就已經睡著了。

  大概是在聞煜身邊逐漸感覺到了安全感，她睡覺的姿勢不再像昨晚那樣，小手小腳緊緊蜷縮，有如嬰兒般的姿態。

  相反，她開始慢慢暴露原來性格，寬敞的庫裡南，歲歲倒下來睡得四仰八叉，小嘴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嘴角流下一點點晶瑩液體。

  她的短短三頭身，剛開始佔據了後座沙發的三分之一。

  然後是一半。

  然後是三分之二。

  聞煜不自覺地開始退讓，領域逐漸縮小。

  等車子回到別墅，聞煜幾乎是緊緊貼著車門。

  司機再次被這一幕所震驚。

  不過有了經驗，他已經懂得該怎樣收斂不適宜的表情了。

  只是聞煜臨下車淡淡掃來的那眼，仍是讓他脊背發涼。

  咳。

  謹言慎行……謹言慎行啊！
  “需要我幫忙嗎先生？”

  司機雖然這樣問了，內心卻早就知道答案。

  果然。

  “不必。”

  說著，聞煜單手撈起歲歲，推門下車。

  他看似雷厲風行，實則動作非常輕柔，歲歲全程都沒被吵醒。

  與歲歲兩人進了別墅，聞煜把歲歲抱到沙發上，又拿來塊小毯子，搭在她吃得圓溜溜的小肚子上。

  那小肚子像個球球，隨著歲歲的呼吸起伏一鼓一鼓。

  聞煜視線頓了頓，險些笑出聲。

  ……然後表情凝住。

  笑？
  他有多久沒笑了？
  聞煜一點點整理好情緒，臉上每塊肌肉都回到它們習慣的位置。

  那是冷漠、固執、疏離，也是畫地為牢。

  聞煜再次回歸面無表情的冷漠狀態。

  隨後，一步步上樓，進了書房，一如既往地開始處理工作。

  十分鍾後。

  聞煜抱著電腦和文件下樓，選在客廳沙發落座。

  而歲歲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的短暫離開，翻了個身，睡得正香。

  也因為這個翻身，她身上蓋得好好的小毯子，跟著掀開大半，歲歲的小屁股都露在外面，看著就讓人覺得涼颼颼。

  聞煜好像找到了合適的理由——

  看！
  沒他盯著，小家夥連個被子都不好好蓋！
  所以，這絕非是因為憐憫或喜愛，而不過是他骨子裡的責任感作祟罷了！

  最後，心安理得的聞煜，過去將歲歲被子蓋好。

  然後才繼續他的工作。

  所有翻閱文件和敲擊鍵盤的聲音，都被他刻意壓低，生怕吵到歲歲。

  只是聞煜沒有想到，歲歲這一睡，就睡了足足三個多小時。

  真正原因是因為過去幾天，擔驚受怕的歲歲根本沒有睡好過一覺。

  明明有大半時間她都因為藥物原因在沉睡，可是不知怎的，她那脆皮小身板，仍然感覺到巨大的疲憊。

  昨晚一夜不足以讓她恢復。

  何況，直到這會兒，歲歲才算是真正放心地睡了一覺。

  聞煜在一旁看著，寒冰覆蓋的眼底，流露出淺淡的擔憂。

  就在他準備打電話給家庭醫生時——

  別墅大門打開了。